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62节

  “我也是。”

  铁甯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地问:“写你那篇新作?”

  王安逸点了下头,当被问到具体的故事情节,轻声地说:

  “我准备写一个像现在这样的雨夜,一个叫‘雯雯’的女同志下了夜班,没有赶上末班车,碰巧撞见一个陌生的男同志,好心地骑着车载她回家,一路上,雯雯对这个男同志从戒备到信任……”

  “然后呢?”

  铁甯饶有兴趣地听着。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雯雯每天都会在公交车站等上一会,期待能再遇上那位男同志。”

  王安逸嘴角微微上扬,“就这样等啊,等啊,就是没等到,但她愿意一直等下去。”

  铁甯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你这篇打算投给哪个杂志?燕京文艺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小方老师看上。”

  王安逸点了下头。

  “安逸,你是不是对他……”

  铁甯看了眼小说,又看了眼她。

  “别乱说了,我们俩没可能的。”

  王安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铁甯眨眨眼,“没可能?”

  “当然不可能,我比他大那么多呢。”

  王安逸抿了抿嘴,“况且我这次回去,家里给我介绍了个男同志,之前在徐州乐团当指挥,现在在沪市音乐出版社当编辑。”

  “啊?”铁甯惊讶了一声。

  “嘘!”

  王安逸吓了一跳,接着话锋一转,“其实,我倒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你对他……”

  “我也比他大太多了,已经是老姑娘了。”

  铁甯摇头失笑道。

  “是啊,我们都是老姑娘了。”

  王安逸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铁甯低声道:“你还不了解我,我宁愿没有,也不愿意要一个凑活的婚姻。”

  “是不是要找一个跟他差不多的?”

  王安逸半开玩笑道。

  “你讨打!”

  铁甯没好气地白了眼。

  风声雨声中,两人悄悄地说着私房话,彼此互相承诺,这些小秘密绝对不跟别人说。

  特别是,方言!

  不一会儿,铁甯感到困意,上床睡觉。

  反倒是王安逸,精神越来越亢奋,看着屋外的雨,回想起点点滴滴,情绪随之而来。

  沙沙沙,树叶在风中凌乱。

  唰唰唰,钢笔在纸上划动。

  一篇初稿写成了,题目叫《雨,沙沙沙》。

  感谢犯下天空、天下纵横有我、抵拢倒左拐的100起点币,感谢擎九的500起点币。

第63章 茅盾文学奖

  后圆恩寺胡同,四合院。

  “这些就是我写的修改意见。”

  沈雁氷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稿纸,“你看看吧,我先吃药。”

  “老师,我替您把药拿过来。”

  方言接过稿子,站了起来。

  “不用。”

  沈雁氷摆了摆手:“我这个人啊,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摆在我习惯的固定位置。”

  方言扶着他,慢悠悠地来到写字台。

  右边靠墙的两个矮书柜,柜中十多个药瓶整齐排放,药瓶右边铺着一块白毛巾,摆着6把大小不一的茶匙,有的喝药水,有的取茶叶,上面还盖着一块白布防尘。

  “老师,热水。”

  “我自己来,你赶紧看。”

  “诶。”

  方言定睛一瞧,修改意见写了几十张纸,就像批改学生的作文卷子一样,哪些地方要增加,要改写,要删节,要调整,不禁动容。

  沈雁氷虽然精神头很好,但久病缠身。

  所以他们的谈话时间,现在基本上控制在2到4个小时,超时了,沈霜就会来提醒。

  “你的整体构思和设计都很不错。”

  “虽然重点是商鞅变法,但没有局限在商鞅这个人,而是安排了双线,把笔墨分到了秦孝公这个立志改革图强的秦君身上……”

  沈雁氷从柜里取出药瓶,再一一放回去。

  “老师,我是这么想的。”

  方言直截了当地说:“商鞅是改革先锋,是大秦变法的利剑,但真正驾驭这把剑的是秦孝公,没有他这个改革统帅坐镇,不是他坚刚不可夺其志,商鞅的变法就不可能成功。”

  “坚刚不可夺其志,这个描述非常精确!”

  沈雁氷眼前顿时一亮。

  “还有一句,就是‘万念不能乱其心’。”

  方言嘴角上扬,自己可是把写给雍正的褒奖之词,全挪过来给秦孝公。

  毕竟,如今的秦孝公是那位。

  “有了秦孝公,避免了把所有的光环和美化,集中在商鞅这一个点,才能写出逃跑车裂的结局,而不是慷慨就义。”

  沈雁氷颇为满意道:“过分美化,反倒容易适得其反,就不是美化了,而是丑化。”

  “是不是就像《三国演义》,‘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

  方言脱口而出。

  “伱能一下子想到鲁迅先生对《三国演义》的评价,很好!很好!”

  沈雁氷投去欣赏和宠溺的目光。

  方言道:“那都是您教得好。”

  “你啊别贫了。”

  沈雁氷大笑起来,“虽然对商鞅、秦孝公,甚至秦国的美化还是过了,但分寸还是把握得不错,毕竟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写的又是历史文学,属实不易,也不能过分地要求你写成长河小说。”

  “长河小说?”

  方言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序言里写了这么一句,‘在我看来,《约翰·克利斯朵夫》始终就像是一条长河’。”

  沈雁氷解释说,长河小说就是那种有历史意味的长篇巨著,比如《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

  “我哪能跟《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比啊。”

  方言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你呀倒有自知之明。”

  沈雁氷笑得精神头都变好了。

  围绕着修改意见,两人讨论起来,上部基本上算成型定稿了,现在就等下部的初稿。

  完成以后,方言重新誊抄一份,沈雁氷就把这份誊抄稿,递到《人民文学》编辑部。

  这样一来,在《收获》之后,方小将在文学界又上一个档次,也算是一线里的腕儿。

  能不能成大腕,就要看发表以后的反响。

  “老师,讲习所打算在9月初举办一场谢师宴,李老托我问问您,如果您身体……”

  “这个当然要去,到时候你把时间告诉沈霜。”

  就在方言把沈雁氷扶回床上时,沈霜走了进来,把鲁迅文学奖的设立议案递给了他。

  “父亲,作协那边希望能征求您的意见。”

  “老师,我就不打扰您的公务了。”

  方言准备告辞,沈雁氷却叫住了他。

  沈霜左看看,右看看,就见沈雁氷盯着议案看了很久,才缓缓道出自己受了鲁迅文学奖设立的启发,也有意创办一个文学奖,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茅盾文学奖!

  方言一个激灵,这是亲眼见证历史吗?

  沈雁氷看向儿子,“我们生活安定,你妈妈生前向来节俭,我也不会花钱,稿费一直存在银行,现在有多少了?”

  沈霜沉吟片刻道:“大概有25万吧。”

  “我们都有固定的工资收入,我这笔稿费放在家里也用不着,不如捐出去,也像鲁迅文学奖一样,设立一个文学奖,觉得如何?”

  沈雁氷向儿子投去征询的目光。

  “当然可以!这笔钱您说怎么用就怎么用!”

  沈霜毫不犹豫地同意。

  沈雁氷看着方言他们:“一个单项文学奖的基金,25万够不够?会不会太少了?”

  “老师,25万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方言宽慰道:“现在普遍的工资都在三五十块左右,奖金如果能有上百块,已经非常的丰厚了,肯定能够起到繁荣文学创作的作用。”

  “那就好。”

  沈雁氷立刻打消了捐得太少的焦虑。

  方言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以后等我挣几个小目标,以您的名义,每年捐上一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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