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64节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周日的校园里,人来人往,到处充满了文学气息,不是背诵抄送的朦胧诗,就是在朗诵自己的诗,或者分享自己读到的好小说。

  毕竟,这时候的文艺青年之间处对象,张口诗歌,闭口小说,谈的都是文学,如果没读过几本文学名著,都不好意思出来谈恋爱。

  特别是诗歌!

  七八十年代,是全民写诗读诗的年代。

  而燕京大学和水木大学,作为大学生诗歌运动的中心,更是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氛围。

  方红知道苏雅的寝室,但不知道女生宿舍的具体位置,正巧遇到一对说说笑笑的女生。

  方言凑了上去,找她们问路。

  “我说也说不清楚,要不我领你们去吧?”

  捧着书的女生露出一个大方的笑脸。

  “那敢情好啊,麻烦你们了。”

  方言道了声谢,和方红跟了上去。

  四人在路上随便聊了几句,捧着书的叫“白若雪”,肌肤确实像雪一样白,脸上的五官显出一种柔美,边上的短发女生叫“唐胜男”,人如其名,确实英气十足。

  两人都是西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

  轮到方言自我介绍,唐胜男、白若雪惊异地看向他,“你这个名字,竟然跟写《牧马人》、《暗战》的‘方言’,同名同姓。”

  “我弟弟就是……”

  方红噗嗤一笑,正要张口,但被方言拦了下来,不是他不想高调,而是现在的文学青年跟娱乐圈的追星族一样,实在是太疯狂。

  但凡有点名气的作家、诗人开个讲座,很容易引发轰动,然后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

  自己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装逼的。

  “你们觉得我不是他?”

  “不像。”

  “为什么?”

  “你的年龄对不上。”

  唐胜男和白若雪一致认为,能写出《暗战》、《牧马人》的作家,年纪应该在三四十岁,至少也该是二十七八岁,不可能这么年轻!

  “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不等方言开口,方红好奇地发问。

  “这是我们话剧队讨论出来的结果。”

  白若雪嘴角轻轻上扬。

  “你们是话剧队的?”

  方红不免惊讶,她跟苏雅一直都是挂面厂业余话剧队的主力,这不巧了嘛不是!

  唐胜男笑道:“我们最近正在努力把《暗战》改编成话剧,我来演‘唐一娜’。”

  接着揽住白若雪的肩膀,“她呢,扮演钱之江的妻子,罗雪,你们觉得怎么样?”

  呵呵,问我怎么样?

  方言撇了撇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们交版权费了吗!?

  感谢天天看书虫、风灵十五的100起点币。

第66章 鄙人不善于写诗

  燕京大学,女生宿舍楼下。

  白若雪抱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帮方红提着小行李,领她去苏雅所在的寝室。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东西拿给小雅。”

  “行,姐。”

  方言守着自行车,跟唐胜男面对面站着。

  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地干等了一会儿,方红和白若雪终于下来,却不见苏雅的身影。

  “姐,苏雅呢?”

  “小雅她不在,她室友说去未名湖了。”

  正当姐弟两人交流时,白若雪一副出乎意料道:“真没有想到伱们找的竟然是苏雅。”

  “听你的意思,你和苏雅认识?”

  方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

  “严格的讲,不算太熟。”

  白若雪直说,苏雅在燕大称得上小有名气,毕竟,整个学校都很难找到几个像她这样,在《诗刊》、《诗探索》、《今天》发表了自己的诗,更何况,还是在进入燕大之前。

  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是中文系的才女!

  “才女?”

  方言嘴角微微上扬。

  白若雪和唐胜男互看一眼,“你们应该不知道未名湖怎么走吧,要不我们带你们去?”

  “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方红连声道谢。

  方言其实想说不用,不知道女生宿舍的位置,但未名湖这种标志性地点,还是知道的。

  不过盛情难却,于是一路跟随。

  未名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的草坪上坐满了燕大学子,人头攒动,围坐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都是五四文学社的成员。”

  白若雪介绍道:“每个礼拜天,文学社都会在未名湖这里举办讨论会。”

  接着,指向站在人群正中央的男人,“他叫‘骆一鹤’,文学社诗歌组的组长……”

  方言眯了眯眼,新诗的代表人物,也是海子的伯乐,就见他此时挥舞手臂,情绪激动:

  “同学们!同学们!”

  “看看这份报纸!看看谢缅老师在上面写的文章!这篇《在新的崛起面前》!”

  “谢缅老师是支持朦胧诗的,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是支持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诗的!”

  此话一出,围坐的人一个个热血沸腾。

  “岩子,谢缅是谁?”

  方红侧目而视。

  方言脱口而出,燕京大学诗歌中心的副主任,《诗探索》的创刊人,诗歌界的大拿。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你也是燕大的学生吗?”白若雪和唐胜男互看一眼。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方言淡然一笑,当初为了给苏雅的诗找出路,自己可是特意请教了李悦,能不知道嘛!

  “你们看谢缅老师是怎么说的。”

  “越来越多的‘背离’诗歌传统的迹象的出现,迫使我们作出切乎实际的判断和抉择,我们不必为此不安,我们应当学会适应这一状况,并把它引向促进新诗健康发展的路上去。”

  “……”

  骆一鹤大声地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可是最新一期的《诗刊》,发表了这个。”人堆里突然站出一个人,双手摊开杂志。

  就见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标题:

  《令人气闷的“朦胧”》。

  “还有这篇!”

  又走出一个人,手里也拿着一本《诗刊》,熟练地一翻,翻到标题写着《为什么写人们看不懂的诗》的文章,大声念了起来:

  “为什么要把朦胧诗写得这么晦涩?”

  “读不懂就说成是‘朦胧诗’,那要不要把能读懂的诗,叫作明朗诗,或者透明诗!”

  骆一鹤牙抬高嗓门,立刻反驳。

  “骆学长说得对!”

  “批评,甚至否定朦胧诗价值的,都是一些思想古板僵化的活化石,不肯接受新诗!”

  文学社里,有支持朦胧诗的,也有不支持的,立刻站了出来,予以回击:

  “让人看不懂的诗,也配叫诗吗?”

  “《四月的黄昏》,我读不懂,《双桅船》,我也读不懂,我们当中有很多人都看不懂了!”

  “读不懂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懂,你儿子懂,你儿子不懂,你孙子懂……”

  (ps:这话是舒亭说的)

  顷刻间,划分两派,争论不休。

  “岩子,他们到底在争什么?”

  方红迷惑道:“我都被吵糊涂了。”

  “姐。”

  方言解释说四月份,在桂西南宁举办了全国当代诗歌讨论会,在会上批评了朦胧诗,对年轻诗人的诗作读得懂与读不懂爆发了争论。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白若雪和唐胜男惊讶地看向他。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方言嘴角微微上扬。

  “都别吵了!!”

  就在此时,突然爆发出苏雅的声音。

  方言望去,就见她高举本杂志,“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而是我们的《未名湖》马上要停刊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把这最后一期做好,给整个杂志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是啊,《未名湖》要停刊了。”

  “以后就再也没有《未名湖》。”

  本来针锋相对的两拨人,瞬间像枯萎的花一样蔫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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