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周日的校园里,人来人往,到处充满了文学气息,不是背诵抄送的朦胧诗,就是在朗诵自己的诗,或者分享自己读到的好小说。
毕竟,这时候的文艺青年之间处对象,张口诗歌,闭口小说,谈的都是文学,如果没读过几本文学名著,都不好意思出来谈恋爱。
特别是诗歌!
七八十年代,是全民写诗读诗的年代。
而燕京大学和水木大学,作为大学生诗歌运动的中心,更是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氛围。
方红知道苏雅的寝室,但不知道女生宿舍的具体位置,正巧遇到一对说说笑笑的女生。
方言凑了上去,找她们问路。
“我说也说不清楚,要不我领你们去吧?”
捧着书的女生露出一个大方的笑脸。
“那敢情好啊,麻烦你们了。”
方言道了声谢,和方红跟了上去。
四人在路上随便聊了几句,捧着书的叫“白若雪”,肌肤确实像雪一样白,脸上的五官显出一种柔美,边上的短发女生叫“唐胜男”,人如其名,确实英气十足。
两人都是西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
轮到方言自我介绍,唐胜男、白若雪惊异地看向他,“你这个名字,竟然跟写《牧马人》、《暗战》的‘方言’,同名同姓。”
“我弟弟就是……”
方红噗嗤一笑,正要张口,但被方言拦了下来,不是他不想高调,而是现在的文学青年跟娱乐圈的追星族一样,实在是太疯狂。
但凡有点名气的作家、诗人开个讲座,很容易引发轰动,然后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
自己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装逼的。
“你们觉得我不是他?”
“不像。”
“为什么?”
“你的年龄对不上。”
唐胜男和白若雪一致认为,能写出《暗战》、《牧马人》的作家,年纪应该在三四十岁,至少也该是二十七八岁,不可能这么年轻!
“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不等方言开口,方红好奇地发问。
“这是我们话剧队讨论出来的结果。”
白若雪嘴角轻轻上扬。
“你们是话剧队的?”
方红不免惊讶,她跟苏雅一直都是挂面厂业余话剧队的主力,这不巧了嘛不是!
唐胜男笑道:“我们最近正在努力把《暗战》改编成话剧,我来演‘唐一娜’。”
接着揽住白若雪的肩膀,“她呢,扮演钱之江的妻子,罗雪,你们觉得怎么样?”
呵呵,问我怎么样?
方言撇了撇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们交版权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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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鄙人不善于写诗
燕京大学,女生宿舍楼下。
白若雪抱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帮方红提着小行李,领她去苏雅所在的寝室。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东西拿给小雅。”
“行,姐。”
方言守着自行车,跟唐胜男面对面站着。
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地干等了一会儿,方红和白若雪终于下来,却不见苏雅的身影。
“姐,苏雅呢?”
“小雅她不在,她室友说去未名湖了。”
正当姐弟两人交流时,白若雪一副出乎意料道:“真没有想到伱们找的竟然是苏雅。”
“听你的意思,你和苏雅认识?”
方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
“严格的讲,不算太熟。”
白若雪直说,苏雅在燕大称得上小有名气,毕竟,整个学校都很难找到几个像她这样,在《诗刊》、《诗探索》、《今天》发表了自己的诗,更何况,还是在进入燕大之前。
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是中文系的才女!
“才女?”
方言嘴角微微上扬。
白若雪和唐胜男互看一眼,“你们应该不知道未名湖怎么走吧,要不我们带你们去?”
“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方红连声道谢。
方言其实想说不用,不知道女生宿舍的位置,但未名湖这种标志性地点,还是知道的。
不过盛情难却,于是一路跟随。
未名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的草坪上坐满了燕大学子,人头攒动,围坐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都是五四文学社的成员。”
白若雪介绍道:“每个礼拜天,文学社都会在未名湖这里举办讨论会。”
接着,指向站在人群正中央的男人,“他叫‘骆一鹤’,文学社诗歌组的组长……”
方言眯了眯眼,新诗的代表人物,也是海子的伯乐,就见他此时挥舞手臂,情绪激动:
“同学们!同学们!”
“看看这份报纸!看看谢缅老师在上面写的文章!这篇《在新的崛起面前》!”
“谢缅老师是支持朦胧诗的,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是支持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诗的!”
此话一出,围坐的人一个个热血沸腾。
“岩子,谢缅是谁?”
方红侧目而视。
方言脱口而出,燕京大学诗歌中心的副主任,《诗探索》的创刊人,诗歌界的大拿。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你也是燕大的学生吗?”白若雪和唐胜男互看一眼。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方言淡然一笑,当初为了给苏雅的诗找出路,自己可是特意请教了李悦,能不知道嘛!
“你们看谢缅老师是怎么说的。”
“越来越多的‘背离’诗歌传统的迹象的出现,迫使我们作出切乎实际的判断和抉择,我们不必为此不安,我们应当学会适应这一状况,并把它引向促进新诗健康发展的路上去。”
“……”
骆一鹤大声地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可是最新一期的《诗刊》,发表了这个。”人堆里突然站出一个人,双手摊开杂志。
就见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标题:
《令人气闷的“朦胧”》。
“还有这篇!”
又走出一个人,手里也拿着一本《诗刊》,熟练地一翻,翻到标题写着《为什么写人们看不懂的诗》的文章,大声念了起来:
“为什么要把朦胧诗写得这么晦涩?”
“读不懂就说成是‘朦胧诗’,那要不要把能读懂的诗,叫作明朗诗,或者透明诗!”
骆一鹤牙抬高嗓门,立刻反驳。
“骆学长说得对!”
“批评,甚至否定朦胧诗价值的,都是一些思想古板僵化的活化石,不肯接受新诗!”
文学社里,有支持朦胧诗的,也有不支持的,立刻站了出来,予以回击:
“让人看不懂的诗,也配叫诗吗?”
“《四月的黄昏》,我读不懂,《双桅船》,我也读不懂,我们当中有很多人都看不懂了!”
“读不懂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懂,你儿子懂,你儿子不懂,你孙子懂……”
(ps:这话是舒亭说的)
顷刻间,划分两派,争论不休。
“岩子,他们到底在争什么?”
方红迷惑道:“我都被吵糊涂了。”
“姐。”
方言解释说四月份,在桂西南宁举办了全国当代诗歌讨论会,在会上批评了朦胧诗,对年轻诗人的诗作读得懂与读不懂爆发了争论。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白若雪和唐胜男惊讶地看向他。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方言嘴角微微上扬。
“都别吵了!!”
就在此时,突然爆发出苏雅的声音。
方言望去,就见她高举本杂志,“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而是我们的《未名湖》马上要停刊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把这最后一期做好,给整个杂志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是啊,《未名湖》要停刊了。”
“以后就再也没有《未名湖》。”
本来针锋相对的两拨人,瞬间像枯萎的花一样蔫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