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刚才一直旁观的陆遥,面色突变,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肉眼可见地紧张不安。
半晌,吴天名看得眼眶微红,又惊又喜:
“好啊!写得好啊!”
“怎么样,吴厂长,我没说错吧?”
“方老师说的没错,拍出来一定是部好电影,这个作者是谁?可不可以帮忙引荐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言笑道:“就是这位,陆遥。”
在他和莫伸的相互介绍下,吴天名和陆遥交流了起来,面对面地聊起电影改编的事。
“我问你的那事儿,你觉得有戏吗?”
方言压低声音问。
“我打听过了,林答可以调到厂里电影宣传部门,正好工作对口。”莫伸点头说:“而且别人我不敢打保票,但吴厂长绝对靠谱。”
“他现在只是副厂长,嫂子调动这事……”
“你和陆遥就放一百个心,这么说吧,就算他现在办不了,以后也能办,据传因为厂里这些年成绩太差,上面很不满意,决定要换新厂长,大刀阔斧地改革。”
“新厂长就是他?”
方言对吴天名当厂长,一点儿也不意外。
“还没定下来,但他的呼声最高,况且现在是他从你这里拿下了《大秦之裂变》。”
莫伸乐道:“你说他的机会大不大?”
“合着我的小说,还是他进步的资本啊。”
方言乐得合不拢嘴。
现实里,林答也是因为陆遥,才得以被调到西影厂宣传处。
第95章 看什么琼谣
方言不知道陆遥跟吴天名聊了什么,但是知道他们肯定聊得很成功,等莫伸和吴天名离开招待所的时候,陆遥立刻抓住他的手。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
一个劲儿地摇晃,“谢谢,我替你嫂子,还有我们全家,谢谢你,真的是太谢谢了!”
“千万别这么说。”
方言道:“我只是出个主意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伱的那篇《人生》,这才是关键。”
“不能这么说。”
陆遥摇了摇头,情绪激动。
“如果没有你,《惊心动魄的一幕》早就被我烧了,就不可能发表在《当代》。”
“如果没有你,《高加林的故事》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改成现在的《人生》,就不可能被吴厂长相中,你嫂子的工作调动也就不可能这么解决了。”
“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简直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说到动情处,突然来了一个熊抱。
方言被结结实实地抱住,开玩笑道:“比起抱我,其实更应该抱嫂子,现在赶紧回去抱一抱嫂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合适吗?”
陆遥迟疑道:“八字还没一撇,虽然吴厂长说能办,但万一办不成……”
方言不禁失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嫂子在乎工作调动的事,但也在乎你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就算事儿最后没成,你这么替嫂子忙前忙后,恐怕嫂子也不会怪你什么。”
“对!对!对呀!”
陆遥恍然大悟:“岩子,怪不得你去道观不求姻缘,就你这样,还怕以后没有媳妇。”
“少损我了。”
方言咂摸着嘴,“就是没问过嫂子的意见,不知道去西影厂上班,她乐不乐意?”
“只要能到长安,她什么都乐意。”
陆遥放声大笑,笑得跟朵荷花似的。
“那就赶紧回去告诉嫂子。”
方言道:“让她也乐一乐。”
…………
自从陆遥把消息分享给林答,夫妻两人和睦了许多,生活回归平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到了四月底,离五一就差2天。
眼看在陕北呆了将近一个月,方言动身回京,陆遥夫妇不管说什么,也要送到火车站。
“岩子,这些你带上。”
月台上,林答递上一堆陕北特产糕点。
蓼花糖、芙蓉切、茶酥……
当然,也有水晶糕。
“嫂子,忒多了,这我不能拿。”
方言摆了摆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林答道,“就算别的你不拿,这盒水晶糕你必须拿,那天那盒是你给他的对吧?”
“您看出来了。”方言笑道。
“他这个人粗心,做不出这种事。”
林答感激道:“岩子,真的谢谢你,我们夫妻俩这点事,还让你费心了。”
“嫂子,您太客气了!”
方言推脱不过,只好收下糕点。
而后,在陆遥、林答的目送下,坐上火车,汽笛嗡嗡作响,慢慢地驶离长安站。
一路颠簸,等回到家里的时候,正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自家屋里也亮着光。
“妈,姐,燕子,瞧瞧给你们带什么了!”
“哥!”
就见方燕可怜兮兮地对着墙壁罚站。
“怎么了这是?”
方言瞥了眼在门口面壁的小妹,接着看向杨霞,脸上充满愤怒,鸡毛掸子握在手里。
“你让她跟你说!”
“今天在课上,看了不相关的课外书。”
方燕说得委屈巴巴。
“啪!”
杨霞拿鸡毛掸子,拍了下桌,吓唬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是课外书嘛,是毒草!”
说话间,就把桌上的小说递给方言。
方言定睛一瞧,《窗外》、《在水一方》、《梦的衣裳》,好家伙,全是琼谣的小说。
这年头,看琼谣小说,跟穿喇叭裤、听邓丽筠的歌一样,简直是犯了大忌讳。
“一个人偷偷看也就算了。”
杨霞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挺大方,借给全班一起看,你这么偷偷干也就算了,还让老师抓了现行,还叫了家长,你要气死我啊!”
“噗嗤。”
方言差点笑出声。
合着是被老师叫家长,才这么生气。
“你还笑得出来。”
杨霞道:“都是你这个当哥的给惯的!”
“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方言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不跟你有关系啊!”
杨霞没好气道:“要不是你给她零花钱,她能有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接着指向桌上的一堆磁带,“什么邓丽筠啊、刘闻正啊,哎呦,要是再穿上一条喇叭裤,燕子她啊,可真的是五毒俱全了。”
“妈,哪有五样,顶多三毒俱全。”
正在面壁的方燕,突然开口道。
杨霞怒瞪道:“你!你看看她!”
“妈,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方言劝慰了几句,然后以刚回来肚子饿为由,把她支去做晚饭,自己来负责教育小妹。
“你好好说说她,知道没有!”
杨霞板着个脸,气冲冲地离开。
“得嘞,您就瞧好吧。”
方言应了一声,果然老妈还是没变的,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方红和自己闯了祸,也都是抄着鸡毛掸子,吓唬几句,就没真动过手。
只要不是性质严重的大事,比如霸凌同学,顺着台阶就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哥。”
方燕转过头,两眼圆瞪,可怜兮兮。
“跟我进屋!”
方言把糕点放下,拿上小说和磁带,走到自己房间,方燕撅着嘴,跟在他的身后。
“磁带的事先放一边,说说这小说吧。”
“哥,您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这倒是个认错的态度。”
方言放下行李,“这些琼谣小说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吧?”
“这本《窗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