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礼贤对于花钱买官的事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官场上自古就是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这是飞虎军,太子的买卖,又有蜀王掏钱,自己升官掌权,不要白不要,大不了到时候脚踏两条船,有了两位皇子的背书,自己左右逢圆,进退两便。
可没想到,还真有人敢踹太子的买卖,就是皇上。
胡礼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着侯君集那一脸见惯了大场面、挥手间人头落地视人命如无物的冷漠面容,还有他调来的两千久经沙场的悍卒,飞虎军一众靠着裙带和钱财上位的将校们无不心中惴惴不安。
胡礼贤现在想起来还双腿发抖,心中发颤。
之前骤然被升为朝庭四品中郎将的喜悦给冲昏了头,现在被一盆冷水冲下来,胡礼贤已经完全清醒了。
想想之前太子也太胆大包天了,什么钱也敢收,真敢给自己一介白身升到四品武将,要是放在别人,胡礼贤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可都怪太子的招牌实在是太硬了。
自己竟然鬼迷心窃,相信了什么‘支援军费一百万贯’就能获得飞虎军四品中郎将的差使,现在看来,只是一场游戏罢了,所谓军职也只是安慰自己的,最后肯定是落不到实处的。
想到这里,胡礼贤十分愤恨,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侯君集杀人不眨眼,自己涉及这么大的腐蚀案件中,那一百万贯的暗厢操作根本瞒不住,别说姑丈岑文本,恐怕蜀王也保不住自己。
没看到连太子都不出现了吗?
不过还好,可能牵连的权贵们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魏征也不敢上来就用大唐律处置,给了一个三天的期限。
看到外面一队队眼神冷漠,看自己这些人仿佛看待宰羔羊一样的巡逻士卒,胡礼贤再也坐不住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了,至于蜀王之前给自己承诺的那些什么进可执掌兵权,退可攀诬太子的想法也顾不上了。
胡礼贤想明白了一切,整了整衣甲,和来人一起,再次回到了帅帐之中。
此时帅帐外面众多士卒守候,但进入帐内却发现只有魏征一人坐在案后,正拿着一叠资料在翻看。
胡礼贤连忙唱名禀报道:“飞虎军检校前卫中郎将胡礼贤,参见钦差魏大人。”
检校两字念的声音格外的大,生怕魏征听不见。
“嗯,进来吧!”
魏征头也没抬,从案上的一摞纸中翻找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念道:“胡礼贤,扬州延陵人,其姑母嫁给当朝中书侍郎岑文本为妾,以岑文本的关系进入东宫为侍渎。”
“后又花费一百万贯,从东宫校书郎王玄策手中谋取了飞虎军前卫中郎将一职。”
“进入军中后,上下其手,私下将前军下属郎将、校尉、旅帅等军职依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价格卖给了京中大族豪门子弟,共敛财达一百三十八万九千六百贯钱。”
“胡礼贤,老夫可有冤枉你啊?”
魏征说完,眼神烁烁的盯着胡礼贤,仿佛一头狮子盯着一只绵羊。
魏征拿着李言转过来的明细帐册,冷冷的说道:“伱下面有几个郎将,几个校尉、率帅、队正、甚至是火长和普通军卒,各送了你多少钱,老夫都查的清清楚楚。”
“你背着太子卖官鬻爵,竟然捞了这么多,简直是无法无天,骇人听闻。大唐立国已来,一次就贪上百万贯的,老夫还没有见到过,就仅此一项,要是报到皇上哪里。”
“你扬州胡家一族二百余口,一个都保不住,甚至那些远嫁在外的,有联姻家族的亲属们,也是死路一条。”
胡礼贤吓得魂不附体,如坠冰窖,浑身寒意大冒,双腿一阵发软,再也站立不住,半摊半跪的伏到了地上,虽然自己前来就是有交待的打算,但魏征竟然将事情查得如此清楚,这是胡礼贤没想到的。
魏征描述的可怕场景,瞬间击垮了胡礼贤的心里防线,顿时磕头如捣蒜,鼻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魏大人,饶命啊,小人犯下如此滔天罪过,实在罪该万死。”
“小人也不知怎么了了,看到别人贪,就也管不住自己了。”
为了减轻罪行,胡礼贤开始攀扯大人物下场:“小人要举报,这卖官之事,非是小人首昌,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胡礼贤看到魏下眼神一瞪,顿时心里一个激伶,嘴唇一哆嗦,到嘴边的话一转,连忙说道:“太子殿下身边的校书郎房玄策,他先收钱的,是他暗示我,只要给飞虎军捐赠一百万贯,就可以得到中郎将之职,所以小人才”
“哼!真是个小人,到现在还不忘诬陷别人!”
魏征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惊堂木一拍,义正言词的大声说道:“房玄策奉太子殿下筹集军费乃是实情,你捐赠的那一百万贯,早已记录在案,并被太子殿下呈报给了皇上。”
“你自己看看”
说完,魏征将一封奏折扔到了胡礼贤面前,胡礼贤捡起来一看,正是太子上奏皇上的折子。
上书东宫侍渎胡礼贤、梁思进、周延德、罗恩胜,自愿捐献银钱百万贯,用以筹建训练飞虎军,因几人贡献较大,太子建议将几人放在优先提拔名单中,放在检校中郎将的职位上试用。
若是几人合格,在成军之日,便可正式得朝庭任命,若不合格,则打回不予录用。
另有胡三和周延嗣等人自愿捐献六十万贯,优先考虑检校郎将之职。而且上面还有李世民的朱笔批示:
众人自愿捐助,实乃国之大幸,值得嘉奖,在各项素质达到所举军职标准的情况下,可予以优先录用。但此事不宜公开,以免其他家族拮据的臣子们争相仿效,乱了朝庭礼法——李世民。
看到皇帝的亲笔批示后,胡礼贤彻底摊了下来。
完了,当时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王玄策不是太子敛财的工具,竟然真的是在筹集军资,但皇上的一句,各项素质达标就堵住了自己上位的可能性。
自己一个一天战场都没上过的文人,怎么可能胜任中郎将一职呢?还是要求最高的飞虎军的职务?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捐赠对象和数额,胡礼贤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赫然都在其中,数额一点儿不差,看来太子果然没有贪占一分一豪,可自己竟然以为他们是始做甬者,放肆的大笔捞钱。
太子,还有王玄策,这些人简直把自己给坑惨了
“嘭!”的一声,魏征的惊堂木如雷鸣般敲打在胡礼贤的心头。
“原以为你是真心为国,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打着花钱买官,再卖官敛财的败类。”
第708章 气急败坏杜楚客
2024-07-13
魏征神色俱厉的斥责道:“仅你一人,上任不到半月,就捞了一百三十多万贯,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依这样的罪行,就算将你满门抄斩都不为过,胡礼贤,你可知罪?”
“大人,饶命啊,饶我一条狗命吧!我是检校,检校啊,中郎将一职做不数的啊”
胡礼贤浑身抖如筛糠,原以为上面有大佬可以罩着,天塌下来了,有个儿高的顶着,自己狐假虎威。可没想到一回神,老虎不见了,那自己一只弱小的狐狸,如何抵挡恶狼呢?
“哼!”
见折服了胡礼贤,魏征问道:“老夫接下来要问的话,伱若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那还可有一条活路。但凡有所隐瞒,颌府上下,必定让你鸡犬不留。”
“是,大人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半点侥幸。”
“你捐赠的一百万贯,是从哪里来的?”
胡礼贤听到这里,顿时浑身一炸,豁然抬头看向魏征,一道电光在脑中闪过,胡礼贤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切,还是离不开朝中诸皇子之间的争斗。
蜀王想隐害太子,而太子将计就计,借机挖了一个大坑,将蜀王给诱了进去,不但收了蜀王大笔的钱财,而且还将蜀王埋入东宫的钉子给拔了出来,真是一箭双雕啊!
高,实在是高。
胡礼贤现在已经全想明白了,魏征和侯君集将飞虎军军营围的严严实实,让军营内外信息不得相通,然后以雷霆之威,拿下诸将,就是为了剑指诸王,而自己一早就落到了别人的盘算之中。
但知道了又怎么样,明白了也是无可奈何,胡礼贤本就不是蜀王亲信,只是因为岑文本的关系,进了东宫侍读,才被蜀王高看一眼的,后来蜀王拿钱,不过是为了对付太子。
而太子反击,谁也怪不了谁?
神仙打架,凡人但求自保,胡礼贤到现在也顾不上其他的,只能先顾着自己,救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竹筒倒豆子的将蜀王先是拿出十万贯,让自己去贿赂王玄策,后来在王玄策的暗示下,又去蜀王府找李恪拿了一百万贯,谋取了中郎将一职。
进入军中后,在蜀王的暗示下,又霍乱飞虎军,出售大小军职以收回本钱。
听得魏征暗暗心惊不已,虽然这些自己能想得到,但诸王私下的明争暗斗如此激烈,也是让人始料未极的。
这些情况,魏征甚至都不敢落在纸上,做为口供让胡礼贤画押,因为事情太大了,此案不但将诸位成年皇子都牵涉其中,而且巨额的赃款一旦传扬出去,满朝文武,及至天下万民都会难以接受。
所以魏征将别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帐中审训胡礼贤,就连侯君集也不让参与。
待弄清所有情况后,魏征严肃的说道:“胡礼贤,若是你欺上瞒下卖官鬻爵的事情传出去,恐怕谁也保不了你。”
“不过,算你运气好,飞虎军并未成军,军中大小将校还有士卒并未正式录入大唐兵部体系,一切都还有得商量。”
魏征凝视着胡礼贤,眼中幽光闪现:“你听好了,若是军中所有军校都是自愿捐献,而你只是代为收纳,那就不是卖官了。虽然未经太子的同意,但总归是一番好心,只要将所有钱财如数上缴,就可免于处罚。”
“若你是背着太子殿下,以中郎将之威,私下售卖官职,敛取巨额财富,那老夫也保不住你,只有呈交朝庭法办。”
魏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胡礼贤也马上心领神会,心里暗自庆幸,那些收取来的银钱,因为飞虎军的人马刚刚招齐,每天事务繁多,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拖关系往里塞人。
自己也并未将钱财交给蜀王,于是连忙点头道:“是捐献,大人,是捐献啊!臣所做的一切,也是为太子殿下分忧,臣不该未请示太子私下做这些事情,但臣都是一片为朝庭分忧的心情啊!”
“那些钱财,都在臣的帐中,臣并未动一丝一毫,臣愿将所有钱财上交,以做军资,还望大人手下留情,饶小人一命!”
“嗯!”
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即然这样,你去把所有钱票,都拿来,本官做完登记后,你再写一个自愿捐献的声明,然后就可以回家了。对了,虽然本官不会在你的档案上留底,但你自己以后要严于律已,谨守律法,若是再像这次这般冒冒失失的,早晚还是免不了以正国法的下场。”
“小人知道了!”
胡礼贤失魂落魄的起身,颤颤巍巍的说道:“经此一事,小人已经知道,想要谋取官职和地位,一定要堂堂正正的询正道,即便所谋不成,也不会陷入天大的灾难中。”
“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就算有天大的馅饼落到头人,小人也不敢捡了!”
魏征满意的点点头:“嗯,去吧.”
“来人啊!”
魏征打发走胡礼贤,高声吩咐道:“下一个,宣检校右卫中郎将周延德前来帅帐.”
还没走远的胡礼贤一个哆嗦,赶忙快走几步,只想远离那个仿佛龙潭虎穴灌的中军帅帐,同时对于其他几名中郎将,都是即有些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
魏王府,杜楚客匆匆忙忙的来到李泰的书房,两人此刻都是十分的焦急。平时讲究风度,待人和气,一惯行事洒脱从容的李泰也是发了慌,挥手打发走了下人。
只剩两人的时候,急忙问道:“杜大人,联系上周延德了没有,现在飞虎军内是个什么情况?”
杜楚客气喘嘘嘘的拿起桌上也不知道谁的茶杯一饮而尽,在李泰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殿下,飞虎军守得严严实实,是侯君集在负责,没有皇上的圣旨,谁也不许进出。”
“要是魏征还好说一点,侯君集可是彻头彻尾的东宫派,资格老,功劳大,在皇上面前也不怵,谁的面子也不给。”
“而且,刚刚我们的人说,现在别说飞虎军了,整个西内苑都戒严了,那可是直属皇上的禁军体系,兵部也调不动,看来这次的事情,皇上是动真格了。”
李泰神情带着无限的惋惜道:“哼,侯君集不过是东宫的一条狗罢了,父皇在玄武门之时,为了利用他,才定下了太子和他女儿的亲事。这倒好,直接让这员骁勇善战的大将投入了东宫的怀抱,真是可惜啊!”
“其实本王也小不了多少,也是嫡子,当初父皇为什么不把海棠说给我呢?”
“侯君集这个老货,真是歹竹出好笋,生出来的那个女儿海棠,听说可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满长安都找不到这样的美人儿。如此佳人偏又性格恬淡、超凡脱俗,再加上掌管半个禁卫军的侯君集,要是这朵海棠花落入了我魏王府,那本王还在私下弄这么多动作干嘛?”
“谁说不是呢?”
眼见李泰说着说着,注意力就转移到美人身上了,杜楚客眉头一皱:“今天的朝会真是开的窝囊,明明是我们三家向太子发难,怎么突然就失控了?”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往老夫身上栽赃,若是让我找到此人,非把他的皮给扒了。害得老夫解释了好半天,皇上和房玄龄那些个老臣们都一副看奸臣的模样看着我,以至于后来,我都忘了该攻击太子了?”
“昔非是他出手了”
听到杜楚客提起今天的朝会,李泰也是一脸憋屈的样子,连忙问道:“大人说的是谁?”
“哦,我说是会不会太子殿下提前听到了风声,所以故意搅和的”杜楚客神情沉重,其实他想说的是李世民出手了。
按照今天朝堂上乱成那个样子,几乎一半的臣子们都参和了进去,直接将大唐最高权力中枢闹成了菜市场。
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怎么会乱成那个样子。
做为一个踩着兄弟鲜血上位的帝王,杜楚客从来没有怀疑过李世民对朝堂的掌控力。
但他不敢说,若是让李泰知道李世民出手了,说不定就会心生胆怯。
别看李泰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所有的底气全都来自李世民非同寻常的溺爱。
对于李世民,李泰是不敢有半点违逆的。
可是,做为皇帝,李世民一向是超然其上的,为什么要亲自下场帮助太子呢?
杜楚客一时还没有将事情往军费上面想.
“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即便我们联系不到周延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飞虎军里面的事情,涉及到这么多皇子和朝中权贵,就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去碰的。”
杜楚客安慰道:“只要不是针对我一家,那就没什么关系了,殿下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个周延德和一些钱财而已。现在真正该着急的倒不是我们,而是东宫了.”
“不错,只要能给东宫找麻烦,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李泰也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