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言转过身,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后面的大帐。
说到底,李言之所以决定除掉颉利,并非是无法应对,经过辽东城之事,大家已经撕破脸,相信只要李言有了防备,颉利就没有机会再算计自己。
只是颉利是个老狐狸,防范成本太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出什么歹毒的计策了。与其天天去防范他,还不如干掉他,再换一个好驾驭的工具人。
不过,施罗叠真的会那么老实吗?
自己以为骗过了施罗叠,可出水才见两腿泥,谁知道,到底是谁在骗谁呢?
但凡有一点儿选择,谁愿意大权旁落,除非像汉献帝那样,摆明了做一个权臣。
赫尔木见李言眼神飘忽,明显有些被说动了。
于是再接再励的劝道:“我知道大王觉得施罗叠是废物一个,不足为俱。”
“他和颉利感情这么深,即便一时想不明白,可漫长的岁月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通了。再说了,就算他愚笨,难保没有有见识的人去投靠他,为了权势挑拨离间?”
“万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给我们玩儿一出暗渡陈仓,捅出大娄子。”
“所以,此人决不可留!”
看到赫尔木笃定的神色,李言脸色沉重,默默点了点头,他比赫尔木更见多识广,对权力场上的倾轧了解的更深刻,赫尔木都明白的道理,他岂能不知。
最后想了想,李言缓缓说道:“即然我们除掉了颉利,就断没有再把权力交出去的道理。”
赫尔木神情一松,谁知李言话锋一转:“可接手权力不代表我就要当可汗。”
见赫尔木神色焦急的想分辨,李言脸色坚定,将手断然一挥,解释道:“赫尔木,我是汉人,现在又大权独揽,施罗叠不足为惧,可突厥汗国还有很多其他的部族,草原上的族群就更多了。”
“那些人受我们影响很少,甚至有些都没有见过我们。”
“一旦我当上可汗,一些野心家以此为据,就可发起叛乱,汗国以后就多事了?”
“与其这样,不如把施罗叠拱上位,让他做一个傀儡。而汗国的实权掌握在我们手中,即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同时又能做一个不是可汗的可汗,何乐而不为?”
高筑墙,广积粮,缓成王的道理,李言还是明白的,一个可汗的虚名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但对于自己来说,毫无意义,而且还会成为自己的枷锁。
赫尔木一怔,也开始冷静下来,思索了一阵,也不得不承认,李言的考虑还是比他要周到一些,而他则是有些冲动,看到颉利一死,就热切的想把李言推上汗位。
有些利令智昏了.
“即然你担心会生变,很简单,那我们就把事情挑明了,让他做一个汉献帝”
见赫尔木一副迷惑的样子,李言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熟谙历史的中原文士,于是将汉末之事解释了一遍。不得不说,丰富的历史上有众多案例可以借鉴,总有一款适合施罗叠。
赫尔木听的一阵眼神发亮,没想到还有这样兼顾的成熟方法,还是经过历史考验的。
最后,赫尔木对李言深深一躬:“大王所言及是,还是大王的想法更合适一些。看来,赫尔木应该听从大王教导,多渎些书了,不然,无法适应大王未来的鸿鹄志向。”
“不过,若要把控整个汗国的实权,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你是说?”
赫尔木点了点头,脸色凝重的说道:“这次南下,施罗叠换了一批将领,而这些人之前被颉利调回汗庭,这才被我们钻了空子。一旦我们返回乌尔格,施罗叠就可依仗这些人,和我们分庭抗礼。”
“重复以前的那种东西分治的局面.”
“属下建议,利用颉利的死讯,把他们招来。还有,颉利这两年也培养了不少阿史那氏一族的将领,这些都是施罗叠的根基,可一并招来,一块儿处理掉。”
“然后大军再返回汗庭,就万无一失了。”
李言默然一叹,一朝天子一朝臣,汗位的更叠往往也带着一大批的人头落地,无论草原还是中原,都是如此,权力的本质,并不会因为形式不同而发生改变。
这是造反,不是李言一个人的事情,也不能以李言的个人意图去任性。
李言现在也代表了一个利益群体,这个群体有自己的诉求,要追求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他们提着脑袋跟着李言造反,占据上风后,自然要对敌人进行无情的打击。
赫尔木在这个群体中,地位是举足轻重的,自然要为群体的长远发展考虑。
能想到的隐患都要一一剪除,就连李言也无法否决。
在攫取汗国权力的事情上,赫尔木也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了古仁图和那些中高级将领们的共同意见。
在自己的劝说下,赫尔木已经退了一步。
若在铲除异已上,自己再手下留情,就会让他们失望,觉得自己没有王者之相。
最后,李言果断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随后两人开始商量着,该采取什么办法,要招哪些人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动手最为合适?
一个时辰之后,为颉利的搭建的临时大帐处,已挂上了白幡,布置好了灵堂。
李言带着赫尔木古仁图缓步前来,卓里不花正带着颉利原来的侍卫守在这里。
见李言到来,连忙行礼道:“见过右贤王。”
“嗯,世子还好吗?”
卓里不花见李言表情严肃,神色凝重,一幅来者不善的样子,后面还跟了一大群携带武器的侍卫,神情戒备起来:“世子一切安好,不知右贤王有什么事情?”
“我有些事情要和世子殿下单独谈谈,还请卓里统领行个方便?”李言不在意的说道。
老可汗刚刚离去,此处又远离汗庭,右贤王的兵力远多于颉利的侍卫,再加上颉利弥留之际时,大军对李言的拥护,让卓里不花非常不安,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此刻面对实力威望都远超过施罗叠的右贤王,卓里不花心里的压力很大,于是一脸为难的推辞道:“右贤王,世子殿下心情不好,刚刚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古仁图立马带着人杀气腾腾的往前一逼,愤怒的说道:“放肆,这是右贤王,是任何人吗?”
“还不快滚开”
见古仁图气势汹汹的样子,卓里不花眼神一缩,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右手握在刀把上,敬惕的防备着。
“本王有要事与世子殿下商谈,这里不需要你们护卫了,下去吧!”李言眉头一皱,神情很是不悦,狗的态度往往代表了主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施罗叠对自己起了防范之心。
这时赫尔木一脸笑着上前,揽住了卓里不花的肩膀:“卓里不花,伱是老可汗的侍卫,并不是其他的什么人的部下。如今老可汗已去,未来草原上会迎来一系列的变化,何去何从,你要考虑清楚?”
“万一选择错误,这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父母家小,还有一个部族的人在指着你生存。听说前段时间,你老婆还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被你视为掌上明珠。还有你背后的这些兄弟们,个个都有牵挂。”
“不想去追随老可汗吧”
赫木尔略带暗示的话,瞬间击中了卓里不花心里的软胁。回头看去,手下们面对赫尔木的目光,也有些瑟缩和躲避,一副大哥你想清楚了,我们可不跟你去拼命的样子。
赫尔木就知道,右贤王下定了决心,自己也没得先择了。
草原上谁不知道右贤王的威名,虽然这次南下,世子的声望也有所提升,可和右贤王比起来,还是差老大一截。
论起智慧、能力、影响力,右贤王真的要争起来,施罗叠完全不是个儿啊!
一想到这里,卓里不花略一思索,做出了决择,带着人对李言躬身一礼,识想的带人离去了。
古仁图狞笑一声,得意的带人接管了颉利大帐外的护卫,随后掀开帐帘,弯腰恭请李言。
李言进帐后,四处打量着,行军在外,并没有带太多的物资,汗帐的奴仆们简易的搭建了一个灵堂,正中间一大块黑布上面,用白色的丝绸编成了一个大大的花团。
其下一张供桌,上面摆着牛羊马三牲祭品,燃着蜡烛。
下面是一张简单搭成的床铺,上面放着颉利的尸身,盖着白被单,帐内一片肃穆。
施罗叠腰系麻带,跪在灵前,一幅哀伤的样子。
第878章 阿史那景也可以继承可汗之位?
2024-07-13
李言进来的动静,带进一阵乱风,蜡烛上的火苗不断的摇摆着,同时也惊动了正沉思中的施罗叠。
施罗叠身子僵硬了一下,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有动作。
李言见状,二话不说,转过身,右手握住赫尔木手中的弯刀,使劲儿往外一抽。
‘铿’的一声。
刺耳的拔刀声,瞬间刺激了施罗叠。
施罗叠快速从颉利的床铺下面,也是抽出一把弯刀,站起身,对着李言,一脸戒备的神情。
李言心中一阵冷笑,看来施罗叠果然知道很多事情,即然这样,索性挑开了,不再摭掩。
李言面无表情,拿着弯刀,缓缓向施罗叠走去,一副杀气四溢的神情:“施罗叠,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的战力你是清楚的。别说一个你,就是一百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施罗叠脸色大变,神情慌乱的对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没用的,外面全都是我的人,伱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李言身上的气势,全力调动起来,是何等之重。
大帐上空似乎凝结了一团沉重的乌云,如同一座高山重重的笼罩几人心头,就连站在门口的赫尔木也觉得呼吸一窒,身子紧张了起来,更别说直面李言施罗叠了。
见李言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施罗叠脸色发白,手脚哆嗦,心中惊涛骇浪不断的冲击着。
眼中一片绝望,头脑中无比震撼,这就是右贤王真正的实力吗?
自己在辽东打了大半年的仗,也算见过些场面了,可就算在平壤城面对千军万马的残酷厮杀,也没有现在这种压力,就好像对面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神魔。
施罗叠手脚一阵发软,浑身哆嗦,弯刀掉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李言,你这是做什么,你刚刚不是当着将士们的面,说了要支持我当可汗吗?父汗尸骨未寒,你就要反悔吗?”
李言还是不说话,一步步走到施罗叠的面前,弯刀的刀尖指着施罗叠的眼睛,冷声说道:“施罗叠,你别装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颉利不是夷男派人所杀。”
“颉利临死前,不过是在和我们演戏,而你假意相信拉布尔是受夷男指使,只是为了蒙蔽我,好安安稳稳的回到乌尔格继承汗位,然后再下手除去我。”
后面的赫尔木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的两人。
施罗叠一听这话,脸色大弯,后脊阵阵发寒,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摊倒在地上,开始向李言祈求起来:“饶命啊,右贤王,若是你真的想当可汗就拿去好了,千万别杀我.”
“哼!你们父子,真是天下第一忘恩负义之人。”
李言脸色冰冷,居高临下俯视着像一摊烂泥似的施罗叠,义正严词的说道:“施罗叠,你忘了六年前,在横岭一带,你差点儿死于夷男的人手中,最后关头,是谁站出来救了你?”
“又是谁带着你闯出层层封锁,打退好几次刺杀,将你救了出来?”
“颉利被大唐军队所捕,在押往长安的路上,又是谁潜入其中,迷倒了众多的看守,救出了颉利?”
“后来到达东部草原,又是谁舍生忘死的替你们父子冲锋陷阵,一一平定了叛逆,还开疆拓土几千里,收降纳叛,统合了无数部族,才有了现在的突厥汗国。”
面对李言的厉声质问,施罗叠一阵羞愧,低着头不发一言。
李言却是越说越愤怒:“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竟争可汗之位,一直以来,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就是想回到中原,做中原之主,就连此次南征,我也放弃了原本想立国的三韩之地。”
“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了你,把地盘交给了颉利,从大唐换来了你的功成名就。”
“现在好了,眼看着你一步步的立起来,你们父子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还恩将仇报。若是你们真的容不下我,大可和我说一声,我离开就是,草原我本来就不眷念。”
“可你们竟然将我的身份泄露给大唐,想利用大唐,将我除掉。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不惜牺牲两万将士来陪葬,你们父子真是狼心狗肺,再也找不到比你们父子心更黑的人了!”
赫尔木此时想起来在辽东城,自己差点也死掉,义愤填膺之下也是厉声道:“大王,别和他废话了,现在杀了他,我们拥立你为突厥汗国的新可汗.”
“不要啊”
施罗叠吓得魂飞魄散,体如筛糠,大声辨解道:“李言,冤枉啊,真是冤枉。我从来没有想过除掉你,真的。在去年冬天,父汗将我妹妹许配给你的时候,我也是赞同的。”
“直到今天,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李言,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兄弟相称,我也一直没拿你当外人,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说到这里,施罗叠顾不上其它的,指着躺在大帐中间的颉利尸身说道:“都是父汗,这一切都是父汗背着我做的。直到昨天,父汗才向我说明了内情,我心里是不赞同的。”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