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军第一批招兵的时候，不管你是否是家里的独子，只要填了参军报名表，通过身体检查，便可以进入军队。
因此广场上的烈士家属中不乏孤儿寡母、不少都和周家一样，只剩下女人。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多，周小柔反倒止住了哭泣，只觉烦躁，扭头向队列两侧张望，她在左边军人老兵代表的队列里看到了三个熟悉的人影。
罗文、何兴元和陈大壮早就看到了周家母女，在心中愧疚的驱使下，他们第一时间低下脑袋，可又忍不住时时将目光投向那两个瘦小单薄的身影。
当周小柔发现他们的时候，三个人同时选择扭头看向其他方向。
在过去两年的战争中，牺牲何止百万，死去的战友太多了，他们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甚至有些麻木了。
如果没有去看望周家母女，周万廷只会成为他们脑海中的一份回忆，成为无数对日仇恨中的一部分。
可他们看到了战友的家人，一切都不同了，此时此刻三人心中各有想法，但总结起来都只有几个字。
照顾好她们。
各方代表相继到齐，城内自愿出席祭祀仪式的老百姓在广场外排起长长的队列。
上午9点的时候，由军队政治部统一制作的牺牲烈士牌位发到了各个代表的手中。
烈士家属拿到的自然是自己亲人的牌位，上面有军衔和名字。
九点三十分，军队和民政的领导全部抵达广场，所有人捧起牌位，排着队列走向城外忠烈祠。
哀乐响起，白幡飘动，纸钱纷扬。
各方代表聚集在一起共有1500余人，在代表后面是志愿跟随祭祀的老百姓，人数超过一万。
穿过城门洞，走出南阳城，城外的道路边还站立着许多闻讯而来的百姓。
忠烈祠外站立着500名从军队挑选出来的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排成两列，以最庄严最肃穆的姿态静立着。
手捧牌位的军政领导人带头从战士们中间穿过，500名战士同时举枪，向牺牲的战友致敬。
入祀仪式由政治部主任刘汝阳主持，莫凡、李直夫、周泉、孙可大、程厚之、梁立民以及所有手捧牌位的人进入祭祀大厅，将烈士的牌位放在祭祀台上。
这个过程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沉默着，静静等待。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颂文、日耳曼的扬森、汉娜、军工专家施密特，联合矿业公司总经理罗伯特、布尔什维克顾问阿尔费罗等人，目光深邃地看着整场仪式，看着矗立在最前方莫凡的背影。
当刘汝阳请宣读祭文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屏息凝神。
莫凡已经将整篇祭文记在了脑海里，他当下看着香火和蜡烛中央的众多烈士，朗声道：
“国步多艰，蛮夷猾夏。卫我河山，实惟健者。
风云惨淡，龙战玄黄。杀敌致果，允为国殇。
日月焜耀，天地寥廓。设位招魂，灵兮是托。
报功崇德，生荣死哀。馨香俎豆，万古昭回。”
（注：摘自南岳忠烈祠。）
一口气念完整篇祭文后，他再次郑重的对天地道：
“抗战以来，各忠烈将士，即日入祠，岁时奉祀！”
刘汝阳面朝所有祭祀人员，缓声道：
“所有人脱帽，向烈士，致敬。”
“一鞠躬…………”
忠烈祠内外所有人员脱帽鞠躬，无论军队百姓，无论国人洋人。
整场仪式都笼罩在严肃中，每个人尽量压低自己行动的声音，以免惊扰到接受香火供奉的烈士。
一战区司令长官程颂云从同盟会时期走到如今，见过很多笼络人心的手段，可是参加了今日的祭祀仪式之后，过去那些人使用的手段与莫凡之间简直天差地别。
无论莫凡是出于真心还是其他什么目的，今日之后，他将把整个南阳的人心都凝聚起来，尤其是军心，将会有无数人死心塌地的为他，或者说为这个国家牺牲。
老百姓是淳朴的，军人的思想很多时候也很单纯，今日全城祭祀，无论官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尊重，军人不再是丘八，他们无论生前死后都是英雄。
老百姓没有忘记他们流血牺牲作出的贡献，每一个人都会得到铭记。
这在近代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程颂云看莫凡的目光更加深沉。
程颂云感受到的周围百姓和军人的情绪，在场的外国人也感受到了，尽管东西方祭祀仪式有所不同，但是情感是共通的，尊重是一样的。
人心齐，泰山移。
华夏军民如此，日本猴子绝对不可能将他们征服。
团结和凝聚重新回到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唤醒华夏人的血脉基因。
一切都不同了！
第457章 军统的报告
重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当情报处的副处长张整军小心翼翼的走进戴笠的办公室的时候，后者正微皱眉头翻阅报纸。
张整军走到戴笠桌前，微微躬身后说道：
“局座，关于南阳和莫凡个人近期的情报已经整理出来了，请您过目。”
戴笠依然在低头阅读报纸，语气平和的说道：
“你先挑重点的讲一讲。”
最近南阳行政区发生了很多事情，张整军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犹豫了十几秒钟后，决定以时间为顺序。
“局座，在莫凡返回南阳之前，新一军的军情局便已经采取了行动。
他们将中统、日本以及我们军统潜伏在南阳行政区工厂、行政队伍和军队内部的人都抓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极少个保密等级极高的以外，我们的人基本都被军情局挖了出来。
军情局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用雷霆手段抓人，然后快速审讯，根据口供又抓了一批。
听说中统和日本的间谍最惨，就算交代了也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之后还会被以间谍罪公开审判。”
戴笠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上的报纸，略显震惊地看着张整军。
“莫凡这是打算和我们彻底撕破脸皮？”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
在军委会的晚宴上，他已经向莫凡传达了足够的善意，为何莫凡却翻脸不认人。
这才过去几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整军脸色古怪的说道：
“尽管军情局的行动很迅速，波及的范围也很广，但是上次您故意暴露出来的那20人却安然无恙，莫凡仍然给他们足够的自由，没有任何动作。”
戴笠怔了一下，随即呵呵地轻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自嘲。
“莫凡这也算是给我这个戴老板留了一分情面，嗬嗬……”
张整军不敢接话，接着又汇报道：
“王超，也就是莫凡政治部的主任，我们隐藏在新一军内部职务最高的人，也被军情局抓了。
被抓之后他几乎没有反抗便主动交代，还协助军情局逮捕了他的上线。
因为多个情报小组失陷，多条情报线被破坏，我们暂时无法预测军情局下一步的行动。”
莫凡难道就不担心我将这一切都报告给老头子？
难道他已经决定自立门户了吗？
不不不……莫凡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可是他此番如此不留情面，倚仗又是什么呢？
戴老板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思索莫凡如此作为的原因。
“还有什么情况，你一并都说了。”
张整军急忙答应了一声，理了理思绪继续汇报。
“莫凡返回南阳之后视察了工业工厂、科学院，重点关注军工和医药领域的研究。
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南阳的确有能力自己生产磺胺。
并且医药研究还在继续，磺胺之后他们还会捣鼓出什么药品来，谁都无法预计。”
磺胺属于战略性药品，国府每年要花巨资从外国进口，而这些进口来的药品最多只有三成被用在前线将士的身上，剩下的要么被达官显贵私藏，要么就被倒卖到了黑市。
如今南阳行政区自己能够生产磺胺类药物，对于躲在大后方的达官显贵、对于国内医疗药品行业，都将是一场大地震。
‘莫凡，这难道就是你的倚仗吗？可是还不够。’
戴笠在心里想着。
张整军看了看局座的脸色，说道：
“莫凡在视察的同时命令南阳各县县长、新一军主要军官全部到南阳集合，说是要所有人参加忠烈祠入祀仪式和军事博物馆路落成典礼，以及将会召开庆功大会和军政大会。
莫凡一系的民政和军队官员全部抵达南阳。
11月15日，他们在南阳举行了浩大又庄严肃穆的忠烈祠烈士牌位入祀仪式，西方各大政治团体、商人家族以及驻华军事顾问都派人出席了仪式，同时还有上万老百姓参加。
莫凡亲自宣读祭文，在军队和民政内部引起了广泛议论。
南阳的报纸以及后方的报社对此也进行了全面的报道，南阳方面直接将莫凡吹嘘为民国以来第一人，说他给军人荣誉、尊重和体面，是这个国家最无私的人，民族抗战的希望在他的身上。
因为报道的报纸很多，很快就传遍了全军全国，甚至我们军统局内部也有人在议论。
烈士牌位将永久的在忠烈祠内接受香火供奉，就算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无所怨言，无所畏惧。
很多人都向往南阳和新一军，除了忠烈祠以外，南阳是全国唯一一个能够给牺牲将士家属发放足额抚恤金、保障家属有稳定生活的地方。”
正在思考的戴笠抬头看了张整军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
“你是不是也向往南阳，也觉得莫凡乃军人之楷模？”
张整军被吓了一跳，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军统局做的事情很多都见不得光，虽然大家时常自我安慰，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民族，可是很多活在阴影里的特工，忽然听说南阳如此尊重军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
只是军统有严苛的家法，他们只能将真正的心思隐藏。
见局座的脸色缓和后，张整军急忙说道：
“对了，第一战区的程司令长官也出席了莫凡忠烈祠祭祀仪式，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程司令长官前去南阳向莫凡解释31集团军打人的事情。
两人密谈了一个多小时，暂时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
11月16日，莫凡出席军事博物馆落成典礼。
军事博物馆以后将重点展出在战场上缴获的日军装备、军旗等各种有代表性的东西，同时也会展出一部分我军将士的东西，不限于武器装备，一切有代表性、有纪念意义的都会出现在博物馆。
忠烈祠是缅怀和致敬的地方，军事博物馆则是展示军功武功的地方。
11月17日，南阳召开罗山和江家集大捷的庆功大会。
此时此刻，庆功大会应该正处于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