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崔从义勾着嘴角:“黔驴技穷,他还能靠着唱歌把城门唱开不成?”
“唱吧,让他们唱!”
沙文冷哼:“唱到天亮,也算是给姓陈的送终!”
曹樊沉默,他只觉得心神不宁。
……
昭通府城,城内。
“够了!”
邓丰火烧眉毛地冲出营帐,气血全开,好似天上洪钟般的声音强行压过歌声:“你们唱什么呢?!不要再唱了!”
即便如此。
也还是足足一盏茶,大家伙唱的都有些累了以后,才渐渐停下来。
“援军!”
“是不是援军来了!”
“对,都是地道的庆国方言,肯定是咱们自己人!”
“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
“有了,有了!”
“走,去看看!”
“你们做什么?!站住!”
拦都拦不住。
数以万计的百姓,纷纷涌上四面八方的城墙,挤破脑袋朝着外面看去,然而很快……他们就大失所望,因为哪里有什么援军,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仍旧牢固无比的大盛军营,身披精致甲胄的将士们举着火把,井然有序地巡逻者,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歌声……
是从大盛军营里面传出来的。
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是夜晚,他们也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知道几乎每个军营里都有,也就是说,他们庆国的自己人,在帮着盛人包围他们!
“这……”
“哪里来的这么多自家弟兄!”
“错不了!他们的声音、唱腔,百分之百就是咱们的同胞!”
“就算有一个两个能模仿唱腔,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五千人?”
“不对,起码一万,两万人!”
“五万!”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之前的降卒不是都释放了吗?”
“昨天玄甲军才回来,人是他们从八府带回来的,新的降卒!”
“也就是说,八府,真的降了!”
“……”
“胡说——”
“八府不可能降!”
邓丰冲上城墙:“假的!都是假象!”
恰好此时。
黑夜当中,在两柄火把的护送下,一匹白马一身白袍的将军来到城门外三百步的距离。
“这人是谁?”
“白马白袍,陈三石!”
“还能是谁?!”
“快来看!那个就是陈三石!”
“露面了!”
“……”
陈三石抱拳,冲着城墙上的邓丰高高抱拳一礼:“怀远将军陈三石,在这里见过邓将军!”
“陈三石!”
邓丰怒不可遏,指着他呵斥道:“你搞什么鬼把戏?你以为区区一首乡歌,就能动摇我方的军心吗?!”
“邓将军误会陈某了!”
陈三石客客气气地说道:“晚辈,是来救邓将军,和这一城十数万百姓的。”
“荒唐!”
邓丰冷冷道:“本将军尚且有八千精兵,城内粮草充足,援军即刻抵达,用得着你来救?!”
“粮草真的充足吗?”
陈三石坐于马背上,五官没有过于明显的波动,但声音铿锵有力:“陈某人一路走来,看到莱州大部分地方都在闹饥荒,自从去年十一月开战之后,又征伐不断,各个城池所有的粮草,都是从百姓手中所征调而来,百姓苦不堪言!
“昭通府,作为莱州第二大粮仓,粮草确实应该充足,起码供养八千守军吃个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邓将军是个爱民如子之人,所以将军定然会把城内的粮草分给百姓!
“十几万百姓,即便是昭通府的粮草也不够吧?”
“胡说八道,你少给我戴高帽!”
邓丰驳斥道:“城内粮草充足!城内的弟兄们,刚刚才吃过饱饭,姓陈的,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粮草的事情,只需要查看一下粮仓就知道了,就算还有,剩下的恐怕也不多了!就算邓将军非要自欺欺人,我们可以先抛开粮草的事情,谈谈兵力!”
陈三石继续说道:“如今不光八府全部归顺,就在两个时辰前,永乐府也已经告破,唐王李恭的脑袋如今就悬挂在永乐府城的城墙之上!
“也就是说,你们昭通府,彻彻底底的沦为一座孤城!
“军营里面唱歌的,就是从八府和永乐府归降而来的庆国降卒,他们不希望跟自家弟兄自相残杀,所以才用歌声相劝!你们难道,非要跟他们自相残杀吗?你们之间有些人不但认识,说不定还是乡亲吧!”
此言一出。
众人立即陷入一片惶恐。
“粮食没了?”
“城里的粮仓空了?!”
“怪不得夜里大家吃的忽然变好了!这是打算给咱们吃最后一顿好的!”
“永乐府也被攻破?”
“就连唐王都死了!”
“那岂不是,莱州只剩下咱们?十五万大军,马上就要调头来打咱们!”
“……”
陈三石再次补充道:“邓将军!在下说的这些,你应该心知肚明,但是将军为什么还要瞒城里的弟兄和百姓?难道非要等到我大盛调集来更多的大军,打出一个城破人亡,尸横遍野的局面,才肯低头吗?”
“心知肚明?我心知肚明什么?!”
邓丰难以再顾得上形象,放声大喊起来:“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他的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邓将军!”
陈三石声音拔高:“我也知道邓将军忠义,但是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忠’,就拉着全城的人跟你一起陪葬吧!
“刚刚收到军令,孟大帅命令我天亮之后攻城!
“所以,你们剩下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言尽于此!
“也希望城里的弟兄和乡亲,能够劝一劝邓将军!
“告辞!”
语毕。
他勒马而回,消失在军营大寨当中。
城墙之上。
百姓和将士们炸开了锅。
“将军!”
“八府之类的我们看不到,但是粮仓呢?”
众人问道,“是不是真的空了?!”
“能不能让我们去看一眼粮仓?”
“空了,粮仓真的空了!”
有好事之人,早就在听说这话的时候就偷偷摸摸溜走,如今赶回来大声宣告:“以前粮仓只是不让偷拿,但是可以过去,如今粮仓有好多兵把守,连看都不让看一眼。”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粮仓,是空了!”
邓丰不得不承认道:“但是空了又怎样?除了粮仓以外,其余他说的话,全都是假的!外面唱庆歌的人是从哪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用自己的性命起誓,八府绝对还没有降不信的话,可以尝试着派人突围出去查看情况!”
“将军!”
“离得最近的城池,一来一回也要两日,可……可您不是说,明天援军就来了吗?就算八府真的降了,咱们是不是也没必要去问了,毕竟天亮以后,援军就会赶来!”
“难道,你在骗我们?!”
“……”
“轰隆——”
众人抓住邓丰言辞间露出来的破绽,疯狂追问。
邓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在心里痛骂陈三石,原来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先是利用降卒唱庆歌动摇军心,然后再把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挑拨部下、百姓和他的关系,形成如今百口莫辩的困境!
“我只是要跟你们证明八府未降,没说援军不回来!”
邓丰硬着头皮说道:“明日一早,援军准时……抵达!”
“既然如此,我等就再相信将军一次。”
“弟兄们,再坚持到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