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不论是卫所还是北凉军,从来都是满饷,包括阵亡的家眷,也都能够得到丰厚的抚恤,因此每年招人的时候都不缺,但也不至于到爆满的程度。
只是今年……
那位新任督师的名声太响,凉州男儿们都一窝蜂地报名参军。
苏灿仅仅是因为隔壁徐叔腿摔伤,去帮忙照看,耽误了半个时辰,等赶到地方的时候就晚了。
“你自己晚了能怨谁?”
官员不耐烦地招招手:“去去去!”
“大人。”
苏灿恳求道:“真的不能给个机会吗?我会射箭,百步以内穿杨过柳。虽然我以前没有参军,但是我已经杀过八个蛮子了。”
“真想要机会?”
官员压低声音,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
“哦哦。”
苏灿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
“你打发叫花子呢?十两银子!”
官员十分嫌弃地丢掉铜板:“拿十两银子过来,我直接让你入北凉军当阵卒,如何?!”
“真的?”
苏灿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大人,我没这么多钱。”
他打猎为生,又不敢去罗天山脉,哪里挣得到这么多银子。
“没钱?!”
官员彻底失去耐心:“没钱就赶紧滚蛋!”
“他的银子,我这个当舅舅的给了。”
“啪——”
忽然间。
一锭足足二十两的大银元宝从后面拍在面前。
“诶哟?!”
官员两眼冒光,急忙拿起来放在嘴边咬着:“你小子行啊,想不到有这么要钱的亲戚帮你!”
“我付了钱,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
“可是据我所知,想入北凉军,不是必须要先从卫所干起,一步步选拔么?而且我这外甥又不是北凉军的后人,如何入得?”
“这还不简单么?随便找个无依无靠的北凉军后人,直接顶替名额不就行了?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将的后代。那些阵卒的后人,有个屁的靠山,死了都没人管!话说回来,你们想入哪个营?”
“洪泽营,能入吗?”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洪泽营不久前才死那么多人,后续要补充许多,大头应该都是从京城的京军里面调动,但是多少也能有几十个卫所选拔的名额,我帮你找一个顶替了不就行了,不过这个比较麻烦,所以……得加钱!”
“加钱没问题。不过我好奇,你连凉州卫所的名额都能抢?”
“那可不?我们负责招兵的,都哥们儿!五十两!五十两银子,我包你到洪泽营去当阵卒!你可不要嫌贵,洪泽营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将来跟着陈督师立个功劳,都能赚回来,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是吗?那大人能不能给我也安排安排?”
“你?你多大年纪了,年纪大的可不行啊。”
张主簿说着转身去看,然后连人带椅子直接栽倒地上:“督……督师大人……”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就和你聊聊天。”
陈三石俯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张……”
张主簿结结巴巴地说道:“张有德。”
“张大人好大的本事。”
陈三石拿起桌子上的册子翻看着:“你人在北凉军任职,手还能伸到凉州卫所里去,真是人脉广泛,我不及你啊。”
“督师、督师饶命啊!”
张有德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旁侧。
早有将士过来,把他拖了下去。
“请督师放心!”
王力抱拳道:“我等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陈三石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总是会有这种蛀虫。
“陈、陈督师。”
苏灿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抱着拳头沉默。
“上次见过你,箭射得不错。”
陈三石说着,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发现竟然也是个武圣之体:“你以后和于继兄弟两人一起跟着我吧。”
“他们两个?”
苏灿并不认识二人。
于继小声提醒道:“还不赶紧拜见师父。”
师父?!
苏灿这才意识到,自己迎来了什么。
他倒头就拜。
直到半个时辰后还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
在他心中宛若神明的那位白袍,竟然一眨眼,成了自己的师父?!
苏灿和于氏兄弟二人按照年龄划分。
苏灿年纪最大,是为二师兄。
至于为什么是二师兄,不是大师兄,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拿着功法,先自己回去摸。
陈三石则是准备去处理一些军伍,结果来到大帐前后,又见到一名熟人。
一身劲衣,腰间挎着双刀。
劈月山庄庄主,温植。
“是温庄主啊。”
陈三石淡淡道:“擂台就在五百步外,我们速战速决吧。”
“陈、陈督师。”
温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没事,你不用在意我督师的身份。”
陈三石理所当然地说道:“上了擂台,生死听天由命,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噗通!”
然而。
他说着说着,温植直接跪了下来。
“温庄主?”
陈三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还记得陈督师,跟在下说过这句话,最近,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我女儿说,是我那大郎当初为了巴结曹樊等人,故意对你处处刁难,还数次想要杀了你……他,死有余辜……”
温植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就算不提这些,我也没有资格再找你报仇了。上次凉州大乱,如果不是你,我那女儿只怕也是要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此为一命换一命,后来在罗天山脉里面,老督师又救了我和邵玉京,等于我还欠你一条命。”
“我听懂了。”
陈三石看着他:“你以后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不,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不是老督师和你,我劈月山庄早就没了。”
温植取下双刀:“陈督师,先前是我对督师多有得罪,督师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就算督师宽宏大量饶我一命,日后温某人也愿意以陈督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
陈三石一语道破:“是温成芮教温庄主的吧。”
听到这话。
跪在地上的温植身子明显一僵:“督师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女儿,心思很重啊。”
陈三石说道:“你回去告诉她,不需要来这一套,既然如你所说,你我互不相欠,我不会主动去找你们麻烦的。”
“陈督师。”
温植正色道:“话是小女教的,但也确实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江湖中人,更讲知恩图报,你和老督师救我传承,自当以命相报,督师?你,你这是……”
他注意到。
白袍没有再理睬自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上,他也跟着看过去,千丈空中,似乎有一道身形在御剑飞行,看方向,好像是朝着黄云山而去了。
那不是老督师的安葬之地么?
“千寻!”
陈三石唤来白鹄马,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温植愣了下,也立即起身跟过去。
……
黄云山。
葬礼结束不到两个月,漫山遍野,尚且悬挂着白绫,还没有彻底腐烂的纸钱铺满黄泥地,四周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叫,显得格外荒凉。
一道白色残影闪过,惊得鸟类四处逃窜。
陈三石手中拿着黑蛇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虽然不知道修士来师父的安息之地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来吊唁的,当初师父在天涯海角杀死那么多修士还毁掉一条灵脉,八成是前来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