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这么热闹,船上却冷冷清清的,不太好看啊!
随即对着张文良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舱室顶上的大喇叭。
张文良瞬间明了,这是要开喇叭热闹热闹呢。
可是……这船上除了人家杨厂长,几乎都是大老粗……等等,安全不是!
他立刻拉着安全往旁边走了两步,“临场救急,你去开一下大喇叭,反正气势不能比岸上差。”
安全一听,老脸涨得通红,“tui,你以为我是陈凡那个妖孽?还是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广播员?你自己怎么不去呢?”
张文良狠起来连自己都伤害,当即咬着牙说道,“我就是个文盲,能跟你这个准大学相提并论吗?而且你还是重点大学的准大学生!”
安全一听,心想也对。
自己什么人?他小张又是什么人?岂能相提并论?!
当即撸起袖子,大包大揽地说道,“放心,交给我!”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去了驾驶室。
等他拿起话筒,心里才重新发毛。
我特么是个财政专业的准大学生,又不是文学或新闻专业的,凭什么让我客串广播员啊?
不过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说道,“热、热烈欢迎,机械厂杨厂长莅临卢家湾生产队指导。热烈庆祝,卢家湾饲料厂买到两台饲料机,即将顺利开业……”
甲板上,张文良看了看驾驶室,再看看两台被几十个民兵团团围住的饲料机,默默点燃一支烟。
准大学生?还重点大学的?就这个水平?
比我妹差远了!
tui!
不过安全这么一喊,确实也有作用。
从7队一直到5队,除了6队之外,其他所有生产小队都在经过的范围之内。
这么一路过去,船在水中走,人们在岸上欢呼。
杨书记老怀大慰,觉得全队的人都挣了面子。
杨厂长也很开心,这种山呼海啸的感觉,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这可比当机械厂厂长还过瘾。
毕竟厂里还有浑起来指着他骂的工人,这里可没有!
过了没多久,木船载着几十个人和两台饲料机,稳稳停在卢家湾5队旁。
这里早已有上百个社员集结等待,大队的张队长和5队的小张队长一起指挥,十几条跳板搭在船舷上,随后几十个人涌上甲板,刹那间就将杨书记、叶树宝和杨队长挤出栏板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有人绑绳子、有人插木棍、有人拆栏板。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抬一台机器,喊着号子就顺着跳板稳稳当当地走下来,然后走上大堤、往大队部走去。
陈凡站在人群后面抽着烟,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非人啊!
等将机器抬进大队部的院子里,又用地托垫着、用油布盖好,众人才各自散去。
大队部会议室,或者说学习室,原本散乱的课桌早已在陈凡的指挥下拼成一组长方形的会议桌。
杨厂长和杨书记共同坐在首位,与卢家湾大队部全体人员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会议中,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杨厂长对卢家湾的发展给予了高度评价,赞赏卢家湾大队部领导坚持以社员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队农林渔牧副等产业,为广大社员家庭增产增收,开创了美好局面。
杨书记对杨厂长的评价表示感谢,尤其是云湖机械厂对卢家湾生产队饲料厂所急需的机器特批,解决了卢家湾发展面临的急迫问题。
双方经过友好沟通,决定云湖机械厂与卢家湾生产队结成友好发展伙伴关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云湖机械厂将为卢家湾的生产发展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卢家湾也会为机械厂提供力所能及的农产品服务。
会后,卢家湾举办了村宴,招待杨厂长一行……一人。
杨厂长对杨书记的招待表示感谢,并为卢家湾送上最美好的祝愿。
……
大堤上,杨厂长背着双手,听着卢家湾大喇叭里传来的声音,不禁满头黑线,随即看向陈凡,轻声问道,“你们这个广播员很有才啊!”
陈凡微微一笑,“还行、还行。”
今天可是张翠娥亲自写的通讯稿,深得他的真传,能不行么!
杨厂长翻了个白眼,果断将话题一转,说道,“看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去机械厂上班了。”
陈凡正要点头,便听见他继续说道,“不过,你的本事我也听杨书记他们说过,从医学到文学、从机械到电子,堪称通才啊。”
陈凡当即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们瞎说的,你别信。”
杨厂长却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下去那几年,机械厂的生产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生产品类还是当年我和你父亲搞出来的那些,一点进步都没有。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昨天也去机械厂看过,不妨谈谈你的看法,机械厂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444章 保管好使
如果换成是下台前,杨厂长绝对不会找陈凡这样的小年轻请教。
要找也是找老领导、老工人那样“经验丰富”的人,这些个小年轻饭没吃几碗、桥没走几座,除了瞎捣乱,哪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不过下去之后的那几年里,他也没有心灰意冷地彻底摆烂,而是反复思考自己过往的得失,一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虚心向周围的人请教。
最后总算明白一个流传了两千五百多年的道理:“三人行必有我师”!
所以恢复职务之后,便广泛听取意见,从中采纳有益的,锐意进取,不仅能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更是通过提升效率、合格率等方式,大幅增加计划外产品产量,连带着给机械厂的职工增加了一大波福利。
他现在非常有信心,有了全厂工人的支持,哪怕再来一阵风,也绝不会被吹倒。
但作为机械厂的领导,在机械厂蒸蒸日上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危机。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这年头已经有少数企业年年亏损,比如孤峰县农机厂、某某区防爆设备厂、某某县拖拉机厂、……这些企业生产经营几乎陷于停滞,工人工资都靠财政补贴。
正是因为有财政的支持,照样能活得很滋润。
可讨钱的日子毕竟不好受,而且万一哪天上级也缺钱了,那工厂的日子该怎么过?
再反观陈凡。
卢家湾是什么条件?
放在全云湖地区的生产队中,那就是平平无奇嘛。
卢家湾有的,大部分生产队都有,卢家湾没有的,部分生产队也有。
就比如孤峰县县城周边、甚至云湖市区周边的生产队,地利条件就甩卢家湾几个公社那么远,基础条件不比卢家湾好多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硬生生地让陈凡给拉起来了,而且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
如今的卢家湾不敢说冠绝云湖,一個前五应该是手拿把掐的,而最大的功臣便是陈凡。
这样的人才,他会放着不薅……请教一把?!
可陈凡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然脱口而出,“不知道、不清楚、我不会。”
杨厂长默默抽着烟,沉默了几秒,突然想到刚才饭桌上某个叫三虎的年轻人喝多了讲的一句话,“小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鱼儿不撒饵!”
然后说什么“小划子船”吧啦吧啦之类一些听不懂的话。
顿时心里涌起一阵明悟。
他瞟了一眼陈凡,吐出一口烟雾,轻声说道,“听说,你那个小划子船,是帮水运公司修理厂……”
不等他说完,陈凡就毅然纠正,“奖励,那是大队部给我的奖励,关水运公司什么事?”
杨厂长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他心里对陈凡的评价再次做出调整。
继“优秀”、“讲大义”、“通才”和“不吃亏”之后,又加了一条“脸皮厚”。
不过没关系,只要心存大义,区区小节,不值一提!
他脑子里转了好几遍,想着有什么能打动陈凡的东西?
给钱?
人家连父母留给他的一万多都都全捐了,否则他靠一万多存款的利息,能躺平一辈子!
给房?
人家有父母留的大房子,什么样的宿舍能比得过?
想来想去,最后杨厂长眼睛一亮,如果这样的话……一举两得啊!
随即干咳两声,左右看了看,除了还在大船上等着送他回去的船员和民兵班,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
便往右一步,凑到陈凡旁边,小声说道,“你看看你,身为地委卫生处的特派卫生员,还领着副科级的工资,却只管着卢家湾这一摊,不是太屈才了吗?”
陈凡正想说不屈才,就听见杨厂长继续说道,“卢家湾才多少人?5000人有没有?”
陈凡眨眨眼,想着好像是4500多吧?
杨厂长语速不断,“这么一点人,把你这位闻名全国的卫生专家绑在这里,真的太屈才了,这是对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啊!”
然后口风一转,“我们机械厂有职工上万人,但是卫生条件堪忧,……”
听到这里,陈凡忍不住用鄙视的眼神看向他。
机械厂有自己独立的医院,虽说不是很大,规模和一个公社卫生院差不多,医生素质也是一般般,可设备连云湖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看了都眼红。
就这种条件,你说卫生堪忧?
杨厂长似乎看不到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回去以后,就向卫生处申请,把机械厂也划到你的巡视范围里面。
也不用你坐班,有空的时候一周去一次就行,没空的时候一个月去一次也行,主要就是督导一下我们机械厂的卫生工作。
当然,也不让你白忙活,”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厂每个月给伱100块钱津贴。”
100块?
陈凡沉吟两秒,为难地说道,“杨伯伯,不是我不想去,只是现在卢家湾和卫生处两头跑,确实时间很紧张,转不过来啊。”
如果在一年前,谁要是给他100块的工资、不,50块也行,他立马跳槽。
可是现在嘛,6队的陶器厂有多久没去了来着?他还在里面拿100块的工资呢。
就为了100块,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机械厂?
谁爱去谁去!
杨厂长眉头微皱,100块都不够?
他想了想,说道,“你每周都要去一趟卫生处述职,顺便去一下机械厂,也不算多为难吧?”
话音刚落,他便将语气一转,沉声说道,“不是杨伯伯想为难你,主要是机械厂的卫生条件不容乐观,我们厂最多的就是各种意外事故,可是厂医院条件有限,而你又在急救方面有突出贡献,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陈凡也满脸为难,“杨伯伯,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时间上确实不好安排,比如我去一趟地委,早上出发,到了云湖还得转几趟公交车,才能到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