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全家陷入沉默，连饭都没心情吃。
虽然是报了警，但是他们对抓到小偷不抱有一丝希望，抓到了人又能怎么样，粮票肯定是找不回来。
“丢了？全丢了吗？”
“没，还剩下一些，十来斤。”严万彬小声回应。
十来斤粮食，也就够撑个五天左右。
班玉柔强撑着心：“既然丢了，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想想办法，怎么把下个月过去。”
“一会我去娘家问问，看看家里能不能匀几斤粮食给咱家渡渡？”
严万彬的父母也道：“我去找邻居朋友问问，先借些粮食过来。”
“一会我去街道办看看有啥零工，我去打一打，好歹能搞点粮食来。”
一家人都在想着办法，帮严万彬排忧解难，想尽办法找人借粮食。
严万彬看着一家子人如此付出，心里感慨万分，这要是别的家庭遇到这事，可能第一时间是指责他。
班玉柔看着严万彬：“老严，你不是有很多徒弟吗？你去找他们借借，试一试。”
“对对对，我现在就写信给他们。”
严万彬顾不得吃饭，赶忙回到书房，开始写信，“降尊纡贵”求助于曾经徒弟们。
‘石羽凡徒弟英鉴：’
‘久未晤面，尊况想必胜常。兹有急事，恳祈援手。我一时不慎遗失粮票数十斤’
‘我诚知每人不充裕，但集腋成裘，堆沙成塔，助我暂渡难关，以免发生意外。’
‘所借粮票，一两二两，一斤二斤，量力不拘，用信寄下，并请指示偿还之日’
——老师垂暮。
一份份发自肺腑的信件写完，严万彬不知道能筹来多少粮食。
“我去寄信。”孩子们帮不了大忙，只能做点小事，拿上书信和钱，买了邮票便投递。
只是，信件一来一回，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眼前的几天度过。
班玉柔又道：“老严，夜大今天是不是开课，今晚你去找学生借借，试试吧？”
严万彬想到夜大的学生，就算身边的亲戚朋友、邻居一会都要被借个遍，都凑不齐足够的粮食，也只能找他们借了。
严万彬点头：“行，晚上我去借。”
班玉柔提议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想想办法。”
一家子人重新回到餐桌，只是出了这么个事，桌上的饭菜自然是要少一点，剩下来一点。
一顿饭吃的没津没味，没人多说什么。
吃过饭，大家各自忙去，该回娘家的回娘家，该借粮食的借粮食。
一直等到天黑，夜大开始上课。
严万彬和白洁说了一下他的事，让她一会先和大家借借粮食。
白洁见状，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然是答应严万彬的请求。
难得的一次，严万彬提早来到教室，等着学生们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大家总算是来了，不过人没全齐，也没关系，来了大半就行。
严万彬站起身，看着大家缓缓开口。
“今天你是我的课，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请大家帮帮忙。”
说着，严万彬又一次将粮食被抢的事说出来。
一下午的时间，警察没能抓到小偷，那小偷很会伪装，偷的粮票，换了装，消失在人群里。
没有监控，几乎是不可能把人找出来。
“一两二两不嫌少，一斤二斤不嫌多，向大家借来的粮食，我一定会还，要是不信我可以打欠条。”
说完，严万彬乞求地看着大家。
一众同学面面相觑，一方面是没想到严万彬居然遇到这样的倒霉事。
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要借出去多少，毕竟他们也要考虑到家里的条件。
其实以严万彬第二机床厂工程师的身份，其实是不用找他们借的。
以第二机床厂对他的重视，只要他和厂长说他的事，厂长二话不说直接把粮票补齐，但严万彬并不想如此。
毕竟这是他的疏忽导致的结果，今天他要是开了这个口子，明天哪个人用同样的借口找厂子借，那厂子借不借。
不能因为他严万彬是工程师的身份，二话不说就给了，普通工人连借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明显区别对待。
这还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吗？
“怎么说？你要借多少？”
“我不知道啊，看大家吧。”
“唉，怎么办？我没带粮票啊？”
“我也一样。”
“嘿嘿，这老家伙，被偷粮票了吧！活该！”
“没错，这报复不就来了吗？”
一众同学窃窃私语，有的是想办法帮，有的是幸灾乐祸。
那些幸灾乐祸的，不用猜，就是上周开学第一天打架的人说的。
大家讨论许久，终于是有人举手：“老师，我愿意借一斤。”
“好好好，谢谢谢谢你，老师不白要你的，老师给你打欠条。”
“老师，借条就不用了，我相信您的人品，只是我也没带粮票过来。”
“没关系，能借就行，下周再给我也行，老师这几天还能撑得住。”
见严万彬如此说，大家本来还想着周末来一趟，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老师，我没有他那么多，我只有5两。”
严万彬感激：“5两也可以，大家都不容易能拿出来帮老师，多多少少都可以，老师都不嫌少。”
“你们能帮老师，老师感激不尽，这些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老师怎么会嫌弃。”
听到严万彬如此说，越来越多的同学响应，大家捐的有多有少。
少的5两，多的2斤，可别小瞧借的少，现在可是饥荒的时候，大家的定量也少了。
现在的1斤粮食就是去年的2斤，放在大前年，那就是3斤，虽然实际上就是1斤粮食，但价值不同。
俞杏梅、金建贤、齐梦如各自都捐了1斤，比起其他小组加起来七八斤，他们小组很少。
“老师，我捐5斤！”李开朗当即捐个大的。
李开朗这话一出，顿时让众人愣住。
严万彬摆手拒绝：“李开朗同学，5斤可不是小数目，老师不希望你是为了和大家攀比做出决定。”
“这5斤粮票老师是坚决不会收的。”
一旁的三人也是极力劝阻李开朗，借出这么多，李开朗就剩下15斤粮食，怎么可能吃得饱。
李开朗摆手：“老师，你忘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司机，我一个月30多斤粮食，就是少5斤粮食，也比大家伙多的多。”
就只是少5斤粮食而已，不碍事的。”
“李开朗，你疯了。”齐梦如还想再劝，严万彬不敢收这么多粮食。
他是知道司机师傅的工作，那可是重体力劳动，每天都要吃不少粮食。
“老师，您就放心收下吧，这5斤粮食是2月份的，不是3月份的，现在距离3月也没几天了，我家里还有存粮，够用了。”
听到这，严万彬逐渐接受，“行，老师就借你5斤粮食，等以后老师一定还你。”
李开朗点点头，说着掏了掏口袋：“正好我身上带了粮票，老师你先拿着吧，您要买粮可得趁早。”
随即交给严万彬，其当即写了张欠条。
突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李开朗，你怎么会带这么多粮票，莫不是你叫人去偷了老师的粮票吧？”
“啪！”金建贤当即拍桌怒视说话之人：“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李开朗故意叫人偷的，好在这里装模作样，博得老师好感吗？”
曲洋丝毫不惧金建贤的怒视，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要不然李开朗你解释解释，怎么随身携带粮票。”
“大家都没带，就你带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曲洋，就是上周被李开朗打得最狠的人，他怎么说，肯定是记恨上了李开朗。
见众人看向自己，李开朗丝毫不惧：“这事也只凑巧，我不是就今天带了，我带了好几天。”
“至于原因吗？上周末我家里遭了贼，偷了我的粮票和钱，幸好是院子的人偷了，被及时找到，要不然我也会像老师样找大家借。”
“这事是真的，你要不信你去派出所问问，他那里有记录，现在那小偷已经被送去挖矿了。”
解释完这个原因，李开朗看向曲洋：“不知道这个解释，行不行？”
曲洋见李开朗信誓旦旦，心里信了七八分，哪怕是恨得直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
李开朗再反呛一句：“我都借给老师5斤了，不知道你能借几斤？”
众人的目光看向曲洋，看他有何作为。
被众人看着，曲洋立马站起来，众人以为他打算借，岂不料却让大家大吃一惊。
“老师，我也想借粮票给您，只是您也是知道的，家里的条件不好，不过你放心，等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后。”
“就是挤一挤，也借给您半两一斤，您等我回去商量商量行不？”
曲洋对严万彬也是记恨上，怎么可能会借，哪怕有也不借。
严万彬微笑：“那就麻烦了。”
心里对他没有一点期待，他是第一个不借的，说的再多也没用。
多的给不了属实正常，难道5两粮票还不不能做主吗？
“切，我还以为你能借多少啊。”李开朗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
曲洋懒得反驳，反正让他借，那是不可能的。
“其他同学呢？”严万彬看向剩下的几人。
“老师，我也要回家商量一下。”
有了曲洋开头，那几人的借口都差不多，没有一个人愿意借。
这些人都是被李开朗打过，被严万彬说教过。
严万彬没想到他们居然记仇，对于他当初的好心，居然当成驴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