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和尚在一旁见老方丈东拉西扯,自己迟迟插不上嘴进入正题,虽然知道对付公平教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还是露出急躁的神色。
“无色。”
天鸣禅师忽然说道:“再看看你,剃度出家也有十来个年头,怎么还总是毛毛躁躁的样子?”
无色和尚习惯性的摸摸光头,咧嘴一笑。
“方丈师叔,弟子与赵道长确实是有要紧事要说。”
无色和尚见方丈师叔没有拦阻,便开口将整件事由头至尾的复述了一遍,赵志敬在旁偶尔略微补充。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天鸣禅师听到赵志敬此来是想询问,那曾被关在寺中戒律院的丁春秋是何下场,微微叹了口气。
“南无阿弥陀佛。”
宣了这声佛号后,天鸣禅师久久闭目不语,也不知想着什么心事,若不是手中佛珠仍在转动,八成都要认为他是睡着了。
“为诸众生除无利益,是名大慈自舍己乐施与他人,是名大舍。”
赵志敬对佛教典籍亦有涉猎,知道这是《大般涅槃经典》的经文,意为若有众生受苦,应以智慧能力帮助众生脱离苦难。
“丁施主被囚于本寺戒律院后,犹自冥顽不灵,时时妖言惑众,本派玄寂大师不得不废去他一身武功,转而关去后山。”
原来丁春秋为人虽然卑劣狠毒,但毕竟出身逍遥派,于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多有涉猎,辩才无碍。
每当戒律院僧人讲演佛法想要感化他时,便会被他以各种缘由驳斥。
什么佛家不为人子、不为人臣,天地君亲师全部抛在脑后,不孝不忠,实在是罔顾人伦。
又或者后周世宗柴荣认为佛寺不交税赋,却广占田地,伤了国家根本云云。
赵志敬听了微微皱眉,丁春秋身中生死符,解药都是掌握在少林寺手中,如何还敢如此猖狂?
“原本丁施主武功被废,本身又上了年纪,关在后山是如何也逃脱不出的。”
“负责给他送餐饭的僧人,也是三日一换,免得被他花言巧语的蒙骗。”
这件秘闻,天鸣禅师也是从上一任少林寺方丈口中得知,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十个年头,没想到会再一次被提起。
“只是.”
天鸣禅师略一停顿,赵志敬就心道不好,看来这里面还是出了差错。
“大约两年后,寺中一名法号虚常的弟子,因为触犯本派清规戒律,被惩戒之后逐出了山门。”
虚常,那该是虚竹子的同辈师兄弟才对。
“这件事原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直到又过去一个多月,丁春秋突然对着送饭的僧人哈哈大笑。”
“他说那虚常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常常暗中跑到后山去向他偷学星宿派的毒功,你们这些人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是可笑至极。”
天鸣禅师回忆起前任方丈交代这件事时的神情,再联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可能成为了祸乱天下的大患,心中也很难平静。
“方丈大师原本是不信的,寺中僧人一切行动,自然有人监督,可偏偏丁春秋又把其中经过说得细致。”
“如何用言语诱惑虚常学习他的毒功,如何在后山中收集毒物,甚至学成之后故意破戒被逐出山门,都是丁春秋为他谋划好的。”
赵志敬暗中摇头,少林寺犯这种低级错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有火工头陀,后有混元霹雳手成昆,只是这次的影响更大。
而且这虚常只是法号,离开少林寺后必会改头换面的另取姓名,事情又过了这么多年,很难能追查出什么线索。
“方丈大师大怒之下,一边派出寺中弟子下山抓人,一边让戒律院把克制生死符的解药延缓了发放,据说丁施主毒发之时,疯狂到撕咬身上的血肉.”
“阿弥陀佛。”
天鸣禅师不忍再往下说,宣声佛号,又是沉默许久。
“事后虽然服用了解药,但丁施主已经奄奄一息,不久之后便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赵志敬与无色和尚听了这段秘闻后,也是颇为感慨,一来星宿派果然留有余孽,二来丁春秋在江湖中纵横半生,最后却落得个这么凄惨下场。
“天鸣禅师,请恕晚辈无礼。”
没能亲眼见到丁春秋的尸骨,赵志敬心中就还是存着些疑虑,毕竟书看得多了,假死脱身这种事实在算不上新鲜。
“不知那丁春秋死后被埋葬在何处,如果方便,还请让晚辈去看上一看。”
天鸣禅师刚要开口,室外忽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便有敲门声响起。
“进。”
那看门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向着众人恭敬一礼,随后道:“禀告方丈师祖,有自称蒙古护国法师金轮法王门下弟子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大雄宝殿,一定要见方丈师祖。”非常感谢!
第147章 少林藏经阁
宋蒙联手灭金后,原本为金人所占的中州一带尽归蒙古之手。
位于嵩山的少林寺,此时封闭山门已久,不问江湖事,名头便渐渐被同为玄宗的全真教盖过。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蒙古朝廷见少林寺偃旗息鼓,这些年中也未有什么叛乱造反的迹象,便索性暂时维持这种平衡。
不过最近两个月以来,大批蒙古高手纷纷涌向中原。
因为蒙宋之战只是早晚的问题,为了扫平南下的阻碍,江湖人物就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少林寺,自然是其中最不可能被忽视的一股力量。
只是少林寺封山休养生息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但想要培养出真正的绝顶高手,一百年也未必能有一个。
再者蒙古势大,并不倾向于宋蒙任何一边的少林寺,近来面对到寺中想要切磋武功的也好、故意挑衅的也罢,大多是尽量容忍。
这时天鸣禅师听见有蒙古高手到来,而且非要见自己,心中已有猜测。
此人三十左右岁的年纪,师承西域密宗的金轮法王,来到中原后,先打伤了河南三雄,后又一人独力杀了兰州七霸。
最让他声名鹊起的,却还是去年带领一批江湖妖邪火烧重阳宫,重伤全真七子的郝大通,正是自称蒙古王室贵胄的霍都王子。
“赵贤侄,寺中有些事务需要老衲出面打理,你可到西禅堂稍作休息,等老衲回来后,再对丁施主遗骨的问题仔细商议。”
天鸣禅师知道霍都与全真教有着不小过节,若是让赵志敬与他见面,只怕当时就要动手。
但天鸣禅师不知道的是,那日赵志敬主持北斗大阵在山下与郭靖交手,其实并未与已经闯入重阳宫的霍都见过面。
“全凭方丈大师吩咐。”
赵志敬原本就要查到丁春秋的下落,谁知突然被横插一杠,心中正有些不快。
但听到天鸣禅师说“对丁春秋遗骨的问题仔细商议”,想必是不会同意掘墓挖坟之事,所以说不定破解这个僵局的人选,还要落在这伙人身上。
“贤侄若是觉得气闷,也可以在寺中随意看看。”
“无色,你与本座同去见客。”
赵志敬带着关蛮儿,与天鸣禅师一同出了方丈室,他方才就是从西禅堂来,这时也就不用人指路。
师徒二人缓步朝着西禅堂走去,赵志敬心中盘算,要如何才能在这霍都身上,找出个让天鸣禅师拒绝不了的由头。
走着走着,便回到了西禅堂,可是办法却半点也没想到。
赵志敬想起天鸣禅师许自己师徒在寺中走动,当下也不进屋,继续带着关蛮儿向前走去,或许能有些灵感出现。
就这样边走边想,直到看见了一处林荫小路,隐约听着有水声传出。
师徒二人沿路寻去,转了几个弯,忽觉眼前忽然开朗,果然看见一条山溪,水声淙淙。
山溪旁建着一座楼阁,匾额上赫然是“藏经阁”三字。
“天下武功出少林,这藏经阁就是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的存放之处,怪不得要临水而建,想来是怕寺中万一失火,毁了这些被奉为至宝的典籍。”
既然看到是藏经阁重地,势必不会让人随便进入,赵志敬心想不必去自讨没趣,便要带着关蛮儿原路返回。
刚要回转,却有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从旁边走来,见到赵志敬师徒愣了一愣,随后施礼道:“阿弥陀佛。”
“此处乃本寺藏经阁重地,还请施主不要擅入。”
这僧人三十左右岁的年纪,高大挺拔,温文尔雅,若不是一个光头,倒像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名家。
“是,有劳大师提醒,在下这就离去。”
赵志敬走出两步,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大师法号可是觉远?”
那僧人双手合十,语气中带着些惊讶答道:“小僧正是觉远,在藏经阁负责看管经书,十余年来未曾出过山门一步。”
“不知居士如何识得小僧,难道是小僧的旧时?”
觉远和尚心中不解,重新打量了赵志敬一番,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真是机缘巧合,没想到还真是他。”
赵志敬见觉远和尚皱眉苦想,饱学鸿儒顿时变成了书呆子模样。
若不是来自后世,谁又能想到这位不通世务的少林寺僧人,竟然身怀与九阴真经齐名的九阳神功绝学?
九阳神功乃是少林寺的一名斗酒僧,与王重阳斗酒获胜后,得九阴真经一览,觉得经中所著失了阴阳互济之妙,便回到少林寺创下了九阳神功。
而据赵志敬所知,这位斗酒僧,有可能便是出身少林,后来成为缥缈峰灵鹫宫宫主的虚竹子。
“九阳神功乃是旷世绝学,大成后可让习练者百毒不侵。”
“只是想要练至大成,最后关头需打通全身穴道,熬过燥热自焚之苦。”
“否则不会施展运用,只是单纯的存积内力,便可能像这位觉远大师一样,激战后泄气过度而亡。”
赵志敬研究克制公平教奇毒的手段,深知这百毒不侵的份量,只是想要练成太过需要机缘,如张无忌那般恰巧碰到乾坤一气袋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大师不必细究,在下也只是想起一位旧友,与大师却是未见过面的。”
赵志敬打定主意,暂且不去理会这九阳神功,便劝了觉远和尚一句。
“原来如此,是小僧着相了,回去后该将金刚经反复抄写。”
觉远舒展眉头,深施一礼后转身离去,赵志敬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眼藏经阁,只觉得心中的烦躁也有缓解。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找不到办法,那便另寻别路就是。
无论如何,丁春秋的葬身之处总是要看的。
既然有了决定,赵志敬当即带着关蛮儿原路返回,朝着寺中的大雄宝殿而去。
一路来到大殿门口,只见天鸣禅师带着寺中僧侣正与一伙人对峙,场面颇为紧张,似乎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小王乃是蒙古皇室贵胄,先前得到确切消息,两月来刺杀蒙古官员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此时就藏在少林寺中。”
“天鸣禅师一再阻挠小王搜寺,莫非是心虚不成?”
无色和尚与一众少林寺弟子个个面有怒色,只是身为方丈的天鸣禅师不发话,他们也只好暂且忍耐。
赤练仙子李莫愁乃是女儿身,霍都现在如此说,不仅是栽赃陷害少林寺窝藏刺客,更是讥讽寺中暗藏女色。
这若是传了出去,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岂不毁于一旦?
第148章 一招制敌
见到殿中众人剑拔弩张,赵志敬便想要直接进去帮衬一二,就看事后天鸣禅师领不领自己这份人情了。
“少林寺是佛门清净地,阁下想要搜寺,怕是觊觎寺中藏经阁的七十二项绝技吧?”
霍都见外面有人进入,却不是少林弟子,当即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本王自与少林寺方丈大师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