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让杨士奇参与此间?
以杨士奇的官职和本事,按正常逻辑来说,其放于朝堂的用处,自是比跟着他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中攥写科举革新教材的用处大吧!
怎么把他给派这里来了,这不是妥妥的大材小用吗?
再说……
太子爷真的舍得?
想到这里,陈济双眸缩了缩,目光骤然变的深邃了起来。
“陈济……”
“好歹此地,现阶段乃是你的地盘。”
“难道你就不请我和太子进去坐坐吗?”
“哪有门都开了,还把客人给晾在门外的道理。”
“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就在陈济愣神懵逼的时候,耳边传来朱高煦嬉笑调侃的声音,直接将他飘远的思绪瞬间给拉扯了回来。
听闻此话,陈济脸上表情变了变,也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妥,随即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连连摆了摆手道:
“没没没……”
“草民怎敢如此。”
“此事倒是草民做的不妥。”
说话告罪的同时,陈济微微躬着身子,伸手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道:
“汉王爷,太子殿下,里面请。”
之后,一行人在陈济的相邀下,快步往石门后方走去。
入内,跟在后方的杨士奇,瞬间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撼到无以复加,宛如一个好奇宝宝,四处打量张望,看着眼前,与方才那阴暗森然有着天壤之别内部空间,此情此景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同时也让他难以置信,此间锦衣卫的诏狱中,居然有着这样一处别有洞天之地,亦极为好奇,为何锦衣卫诏狱深处,会有着这样一处地方,又为何要耗时耗钱修建这样一个地方。
按照正常逻辑,锦衣卫不是审讯、关押人犯的地方吗?
修建这样一处地方来,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用处,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谁还能够愿意住在这个地方不成?
且真的被打下锦衣卫诏狱的人,又有何人有资格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倘若是真的是为了一个犯人修建这样一处地方,那还不如直接将其给收押在外面的一处别院中好呢!
不管是从什么地方算,如此都划算一些。
虽杨士奇心中有着诸多的疑惑,有着诸多的好奇,但方才经历了眼下的事情,刚刚被呵斥收拾了一顿,此时此刻也是变的极为老实,静静的跟在众人的身后,只敢四周打量,却不敢问出心中疑惑。
毕竟他不是傻子。
能够有这么一处地方,那么就有这么一处地方存在的道理。
深究太多,知道的太多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好处,反倒是很有可能将自己给置于危险之中。
待众人入内,陈济还真宛如此地的主人公一般,招呼着众人落座的同时,于边上拿出备好的茶叶,为众人斟茶,笑呵呵的道:
“太子殿下,汉王爷...杨大人、纪指挥使,请.....”
说着,陈济自己倒是没有丝毫的客气,招呼之后自己则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的浅酌了起来。
此举也是没办法。
今日入诏狱。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且又是宛如晴天霹雳,让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所以哪怕朱高煦和太子爷两人,下午的时候就离开了,留他一个人独处、适应。
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突然遭此变故,又如何能够一下子适应的过来,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一大家子人,自然心中或多或少有着些许担心和担忧。
所以心中万般思绪翻涌,这好不容易刚刚躺下有些许睡意,正准备小憩一会,哪知刚刚躺下紧闭的石门则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好不容易运量出来的睡意给惊掉。
而后,本意是直接拒绝,想要趁着看能不能继续休息下去。
何奈。
石门外传来汉王朱高煦的问候关怀声音,且此行还有太子爷一起。
虽朱高煦的言语亲切,吐露出的言语皆都是征询他的意见,给了他拒绝的权力。
但就朱高煦和朱高炽两人的身份,他怎么可能真的拒绝,又如何能够这般的不知轻重?
得勒。
最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好不容易运量出来的睡意给驱赶离去,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袍出门迎接众人的到来。
浅品杯中温茶,提神醒脑、思绪清明之后,陈济缓缓放下手中捧着的茶杯,面色平静的扭头看向旁边的汉王朱高煦,幽幽开口问道:
“方才听闻王爷言。”
“此次前来,则是给草民送副手,配合草民行事的人。”
“不知....”
陈济心中虽有猜测,不过却并未直接出言点穿,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有些话太子爷和汉王爷能够说,但他却是不能够言,遂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闻这话,朱高煦双眸微微的眯了眯,半开着玩笑,呵呵一笑道:
“陈济....”
“咱们这一行人,谁能够有这个本事做你的副手,能够有这般博览群书之能?”
此言出。
陈济微微的愣了愣,脸上露出愕然神色,沉吟了片刻,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极为无奈笑容,摇了摇头道:
“汉王爷...”
“此言实则是,折煞草民了。”
“此地杨大人、太子殿下、纪大人、汉王爷,皆都是博览群书,心中有千鹤的人。”
“草民又如何能够知晓。”
“还请王爷,于此事上就不要与草民开玩笑,拿草民逗乐子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滴水不漏,完全一副谁也不得罪,将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承认。
虽陈济此人未在朝中有一官半职,但是这脑袋转弯的速度,此间的弯弯绕绕,亦是比起朝堂上那些个官场老手,应对事情的手段,简直是一点都不差,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话是相当的有水准。
亦让人不得不承认,倘若陈济此人不是已然年事已高,不愿意入官场的话,就凭其这般灵活的应变能力,真的踏入官场的话,其官职怕是比他兄弟陈洽只高不低。
也真真实实的应验了那句:人老成精,物老成妖,这句至理名言。
见其这般不经逗、一本正经的模样,朱高煦也失去了逗其的心思,亦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的纠缠,笑呵呵的冲其摆了摆手,回道:
“行了,行了。”
“本王和纪纲.....都是乃武人、臭丘八,可当不得陈学士的这般褒奖,亦没那饱览群书的本事。”
“此事,咱们这些个人中,能够为你副手,能够协助你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咱们两人。”
“就眼下的事情,自然是非杨大人莫属。”
“不知,陈学士对此,可否有异议,可否有不一样的看法?”
第497章 心里平衡的陈济
看法?
问的陈济不禁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
此事征求他的看法,怕不是在逗他好玩吧!
拜托,搞得他真的有权利一样,倘若真的有权利的话,有资格做决定的话,他还用来锦衣卫诏狱里面呆着吗?
虽说此间诏狱丝毫不差,与外面的一处独门独户小院没有任何区别,该有的全部都有,且东西也是一样都不缺,伺候的人也是一个都不少,日子、生活过的也与外面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
倘若要是真的有选择,真的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呆在这个地方,谁愿意来这个地方。
此地看似与外面一般无二,但是从某些角度来说,差别可真的是大了去了。
在外面的,可自由活动,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才能够叫做真正的过日子,那才是真正的算是人过的日子,而这里面虽什么都有,可以说这里面的待遇比之外面甚至更好,但惟独缺少了自由。
完全就被限制在了眼前宛如一处小别院大小的地方,除了在此地偶尔能够走动一下,其他地方乃是一个都甭想去。
如此,纵使这里的待遇,所过的日子比外面比起来好,但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也不会乐意。
一切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造成这般境地的原因也很简单,还不是他没有选择、做决定的权力。
而现在...朱高煦却是以商量的口气问他意见,让他来做决断,此言落在陈济的耳朵里,可谓是让他觉得极为讽刺。
遂,短暂的沉默了片刻,陈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微摆了摆手摇头,应承道:
“此事,汉王爷说笑了。”
“老朽能够有什么意见,能够有什么样的看法。”
“一切全凭王爷和太子殿下作主。”
言语虽平和、轻缓。
不过,这些个吐露的言语中,所带着的心酸和无奈,却是实打实的。
朱高煦闻言,微微的怔了怔,自然也听出了陈济轻缓言语中所蕴藏的含义,心中也是瞬间秒懂,瞳孔中的双眸微微缩了缩,脸上表情也是跟着变了变。
虽心中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但对于此事,他却也无能为力。
在决定办这件事情的时候,朱高煦又何尝没有想过,在京都府城周遭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然后重兵把守、戒备森然,尽可能给予这些个参与此事的人自由。
但此事情,太过于重要了。
万万不可有半分的消息走漏,稍有不慎则势必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也是为何,他在处理好这些个事情后,连永乐大帝的孤臣,纪纲都势必要拿捏在手中,抓住其软肋。
就连纪纲这样的孤臣,几乎不可能与朝堂上任何势力有瓜葛的人,他们两兄弟都不敢百分之百放心,都要拿捏住纪纲的软肋,才能够放心和安心。
此事倘若真的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实施,选在一处僻静地方,戒备森严、以重兵把,那势必参与这中间的人必定更广,牵扯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则必定更大。
连锦衣卫的人,他们都不敢完全百分之百放心,都要拿捏住这些个人的软肋。
那些个所谓的重兵把守的人,于这些个人的信任,则势必更低。
倘若事情牵扯不这么大,不牵扯到如此大的利益集团对抗,朱高煦可能不会这么谨慎,想的问题也不会那么多,更不会专门在耗时耗力耗财,大兴土木在锦衣卫深处建这么一块地方。
为此,他心中对于如此作态对待陈济等人,有着些许愧疚和不忍,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朱高煦双手撑着扶手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吸了几口大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陈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陈学士...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