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晋中跟张之维许久不见,师兄弟两人又互相交流印证了一番所学,当然,主要是张之维教田晋中,田晋中身上那点新玩意儿,张之维兴趣不大。
三天之后,田晋中与张璇结伴南下,而贺松龄跟张之维两人,则是决定北上。
这两人走起来,节奏可就快的多了。不是速度快,而是节奏快。
他们不需要一教一学,就像是尖子班的学生,许多不重要的基础知识,全都略过。以这两人的道行,都是简单碰撞,或是思维或是直接肉身直接交手,然后想到一个点子,或是发展方向,简单两句话,就定下来下一个去处。
看过郭德纲跟于谦在后台对活么?两句话就能决定一晚上演出的内容,效果还倍儿出彩,这就是道行和默契的共同使然。
恰巧,这两样,贺松龄和张之维还都有。
“我早说了,修性命跟修护体是两回事,你的性命修为决定的是你作为‘人’的一个整体升华,护体是什么,是手段,是术。”
山路之上,张之维跟贺松龄争执不休,“金光咒能护体,但金光咒的目的不是护体。你天天练金光咒往护体的方向走,你的修炼路子就错了。”
“哟哟哟张大天师,张老神仙,刚才你看他们挨揍没看够是吧?”
贺松龄反唇相讥,说话充满了不客气:“活着才有输出……不是,人活着才能进步,从这点来讲无论是延年益寿的法门还是增加防御的法门,都是在修性命。你多活一天,你就多一天性命修行,人家护体法怎么不是修性命啊?”
他俩出离了河南往北,取径山西一代,这是刚从“金身老头”的山门里下来。
金身老头是个炼体的门派。“金身”好理解,一看就知道是练肉体的横练。“老头”,不是说这门里一群老大爷拉出来碰瓷,而是像无根生说的那样,爷爷者,老阳也。
老阳是《易》之四象之一。出于《易传》,《左传注疏》引《易》云:说者谓七为少阳,八为少阴,其爻不变也。九为老阳,六为老阴,其爻皆变也。
其意为“阳之极”也,也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九阳神功”。周易六爻预测中,若三枚铜钱摇卦得三个正面,称作“老阳”。
简而言之,这个门派追求的跟三一门算是一体两面,三一门主张是放弃一切手段,只修性命;而金身老头则主张极致的防御,放弃一切手段,所有的炁都用来横练肉体。
贺松龄跟张之维之所以拜访这家门派,是因为他们在路上探讨性命修行的事情。
贺松龄以逆生三重这种“技”出发,经西方魔法神迹增强而通天,现在主张的理念,已经与张之维所理解的修性命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主张拉长战线,以时间换空间,最终成就通天大道。这点倒是与不久后,老钟的抗战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也正是因为这是一条证实了正确的道路,更让贺松龄坚定地走在上面。
但是张之维表示了明确地反对,甚至不惜与贺松龄多次交手。
第287章 只要把人都打服了,我说是玄门就是玄门
张之维出身天师府正统,有成仙的第一代张天师张道陵事迹在前,他认为要在正确的道路上,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偏一点都不行,否则就无法成仙。
相较于贺松龄的看法,这点则像北方老大哥革命成功的道路和主张。
但事实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条路并不适合别人,尤其不适合老钟,在初期给我们的事业带来了很大阻挠,甚至差点把那星星之火扑灭。
故此贺松龄当然不同意。
这不是张之维的错,张之维自己也没成过仙,他也只能按照老祖已经成仙的路子来走,他没有那个上帝视角。
但让贺松龄揪着错处,他管你有没有上帝视角,是不是非战之罪呢。他那个嘴你想去吧,就这么说吧,让贺松龄对着未来张怀义的棺材骂街,让张怀义的尸身起来,或许根本用不着夏禾。
张之维嘴还笨,他不会狡辩,就会动手。问题是,现在动手,他又打不过贺松龄。
可打不过归打不过,张之维也不是能被打服的人。两人路上发生争执,交手数次,谁也不能说服谁,到后来,就决定去这个三一门的另一个极端,金身老头。
到了金身老头门里,大家对他俩也是很客气,毕竟名声在外,大家都是正道,以礼来拜,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当张之维提出要切磋、印证一下本事能耐的时候,不出意外地,他们派出了本门最强战力,丁大力。
今天又是痛揍三十六贼的一天。
丁大力实力不弱,但碰上贺松龄和张之维这两个开挂选手,连一招都挡不住。
但他们门派讲究的是“因为怕疼所以就全点防御了”,除了防御,基本上什么能反制的能耐也没有。
于是贺松龄又祭出了自己的传统艺能,搞科研。
他跟张之维俩人,分别改造金身老头三个弟子的防御方式,本身理念没变,但一些细微的行炁方式、出手理念,都按照他们两人的想法来进行了修改。
既然不有悖自家武学理念,金身老头的门长,自然乐得有高人指点。
不要以为这种事情有多不可思议,武学总归是在交流和碰撞中发展起来的。那青竹苑的门长还不是没事就缠着左若童切磋,要不是为了门派传承,他本人都恨不得跪地上叩了左若童。
金身老头也是如此,以贺松龄和张之维展现出来的道行,绝对有资格指点他们本事了。
这俩人也不客气,本来就是为的这个来的。
贺松龄给金身老头这伙人传授的,更像是《笑傲江湖》的剑宗,也就是先顾即战力,再说别的。而张之维则更像是气宗,主张先练好了炁,未来自然天下无敌。
结果俩人教了几天后,双方一试招,那自然是张之维负责改良的那队人,被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其实本身龙虎山的修行也就是这样,张灵玉入侵唐门的时候,曾经被评价说,龙虎山的道法“根本不是用来跟人交手的手艺,杀伤效率太低”。
哪怕雷法都是如此。
张之维强,纯粹是因为张之维强,他就算学金身老头也强。
但金身老头的弟子学不成张之维。
尤其贺松龄这种相对极端的方式,更符合了金身老头这门派一贯的炼炁思路,也就是不顾一切堆一门手段。
这场比试,贺松龄算是全面大胜,压得张之维头都抬不起来。
张之维固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服了,但是后面路上,每当争执起来,总是弱了贺松龄一头。毕竟虽然他坚信自己的理论没问题,但事实胜于雄辩嘛。
你再说什么狼不可能被驯化,狗的演变需要好几千年,人家一条吃蛋黄派的狼往那一戳,什么说法都只能烟消云散。
“你这样是不对的。”由此可见贺松龄有多恐怖,给日后异人界知名老流氓都逼得只能说这种片汤话:“照你这意思,难道燕武堂跟我们玄门还一样,乃至还高出我们玄门了?你问问左门长答应不答应!”
“他当然不答应,所以我说牢左的修行根本就不到家。”
贺松龄才不理张之维的道德绑架呢。敌人越是反对我,就越说明我做对了;朋友要是反对我,说明朋友已经变成了敌人,那敌人越是反对我,就越说明我做对了。
闭环。
“你甭拿我师父来压我,我师父也好师叔也罢,都没明白一个道理,是不是玄门,什么是玄门,不掌握在弱者手里。我把反对者都打死,我说什么是玄门,什么就是玄门。”
按原著来看,左若童和似冲的思维,跟张之维的看法一样。
左若童因为逆生三重不能通天,自己无法成仙,而直接选择散功殉道而死;似冲则为了要保住“玄门”这层身份,而行险出去找无根生,最后落得身首异处、门派崩灭。
左若童还可以说是个人追求,似冲、澄真那一手,那就纯是觉得“玄门”高人一等了。
可他们好像女频小说嫡庶神教入脑,照贺松龄来看他们的行为就跟问出“庶出的皇帝见了嫡出的王爷会不会低头行礼”一样鬼畜。
不是因为是“玄门”才高人一等,而是高人一等才是“玄门”。至于说我凭什么高人一等?你看我这对拳头怎么样,你看我这105自行火炮怎么样,你看我这大蘑菇怎么样?
“我还跟你说,你还别瞧不起燕武堂,反正起码我师父没瞧不起燕武堂。燕武堂之所以不被你看在眼里,就是因为他不够强。要是他打的你龙虎山四五代天师都满地找牙,然后人家自封玄门,谁敢不认?”
贺松龄冷笑道:“就算你们这些时代余孽不认,那又有什么关系,人家新的‘玄门’势力起来了,话语权拿住了,谁管你们这些小部分残党认不认。
就拿现在你们正一道来说,难道突然冒出来三五个张角年代的太平道菜鸡来,说正一道是伪教,不是真玄门,难道有谁会觉得合理?一准把太平道打成妖人。”
第288章 走一趟燕武堂
张之维心中有无数道理,他可是未来能继任天师的人,不要看他长得一脸抽象,行事动辄就是一巴掌,手又黑心又脏,就当他是那种莽夫。
但问题是,这些个宗教理论忽悠普通人可以,忽悠贺松龄,忽悠不动。
谁还不是个玄门了?
还是那句话,事实胜于雄辩,反正你的人打不过我,你说什么都不好使。不服的话你亲自来,我跟你来来。
张之维又打不过。
“老张,你也甭泄气,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提升实力,把我摁地上一顿揍,那我还不就得听你的了?”贺松龄看张之维瞠目结舌,假模假式地安慰道。
“别扯淡,我修性命的提升曲线是可以预计的,我要是为了能驳倒你,揍你一顿,而去选择极端地提升战斗力的方式,那岂不是走了你的理论?我就算赢了,那也是输了。”
张之维头脑清醒的很,“你像唐门,他们说的是杀人的手段高低;火德宗、燕武堂,问的是实力强弱。但咱玄门,出门谈的是道行。道行道行,得有道才行。光手上打架的本事硬,那能叫玄门吗?”
“嘴硬,唉,你就嘴硬。”贺松龄明白张之维的意思,甚至张之维的说法和道路也并不是错的。
但最关键的一点,正确的道路并不只有一条,只是因为成仙样本太少,绝大多数人都没认识到这一点。于是论道,基本就是非黑即白。
“你家有成仙的老祖宗,你得知道,别人家没有,但别人也想飞升。你家老祖宗趟出来了一条路,别人难道不能趟出另外一条路来?飞升之路让你们几家给垄断了是吧。”
“我没说不能,他……”
张之维一听这还了得,赶忙想辩解,却被贺松龄打断:“其实别人就是不能,起码目前为止,除了你们几家之外,还没人能。
但是不能也得趟啊,毕竟你们这几家不会把成仙的法门道路告诉别人。那只能是先把能做到最好的做好,后边总有路的。
就算没路,杀出一条路来也好。杀不出来,总归你也已经做到了最好,比那些一开始就想着追求‘正确道路’却还没走多远的人强吧。
小人物有小人物生存的智慧,小人物也有生存下去的资格。再者说了,人家只是在装神弄鬼上面不太擅长而已,你既然这么不服燕武堂,那咱就走一趟燕武堂。”
“不是,我啥时候说不服燕武堂了?姓贺的,你别污蔑道爷!”张之维可不能落人口实,他是未来的天师,万一让人说,天师看不起哪哪门派,那可遭了。
“那也得走一趟燕武堂。”
“为啥?”张之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燕武堂的功夫,实在是没什么能瞧得上眼的地方。
就普通的炼体门派嘛,论极端不敌金身老头这种横练,论从外及内也不如无漏金刚这种半玄修。就是那种最普通、最大路货的外门功夫罢了。
普通外门功夫练的好了也很厉害,这肯定不假,比如邪派的比如金钩子黄放,正道的比如刚死没几年的虎头少保孙禄堂。
问题是,对自身进步没有任何可学习可借鉴之处,这就让张之维提不起兴趣了。还是那句话,他不追求打架厉害,他打架厉害,只是修行太高的附带结果。
“到保定了。”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保定有近代老钟第一座新式军校,保定讲武堂,培养出了大量能征善战的军官。
同时,武术氛围也很浓厚。之前号称“天下第一手”的虎头少保孙禄堂,就是保定人。创出“半步崩拳”的形意拳大宗师郭云深,武术大家李存义等,则是保定南部的深县人。
东边的沧州,更是著名的武术之乡,高人辈出。镖局行里有“镖不喊沧”的规矩。镖局的车船过沧州,必须扯下镖旗,闭口不言。
如若不然,不论你有多大能耐,多好的身手,敢在沧州叫板,保管你栽个大跟头。
燕武堂,就在保定与沧州的交界处。
清代至近代以来,武术的国术大宗师,都曾在燕武堂授艺,或是直接出自燕武堂,能人辈出,武学氛围浓厚。
这群人追求的,纯粹就是打人的技术,追求的是打法,而非玄门那些虚无缥缈形而上学的东西。
当年的左若童,就判定根骨较好、又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的刘得水,应该是个燕武堂的好苗子。
绝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都到了保定,俩人嘴上又一直吵吵着拿燕武堂举例,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张之维不是瞧不起燕武堂的打架能力,相反,他认为燕武堂有很多强者,强到高过自己绝大部分师弟,甚至于张怀义。
只是他们玄门中人,对这种把精力放在打架上的人,有些不屑,认为他们舍本逐末。
而燕武堂,恰巧也是这么想的。
“贺松龄和张之维要上我们这来?还交流印证所学?”
燕武堂的一个高功对着门长撇撇嘴,“这群臭牛鼻子,一天到晚就会扯个老神仙老佛爷的蛋,跟他们有什么可交流印证的。”
一个胖乎乎戴着眼镜的男子弱弱地出声说道:“师叔,三一门好像不是道士……”
“怎么不是,他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玄门么?”
那人对着戴眼镜的胖子撇撇嘴,“我跟你说小刘,也就你运气好,得亏没跟那些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们混一块,要不然,白瞎了你这块好料子。我只能说左若童还算有点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