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提醒，亲爱的妹妹，再见。”丹尼挂掉电话，咕哝了一句，“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了，昨晚的龙虾怎么不记得给我留一口。”
“有什么发现吗？”他来到杰克身边。
“虽然是近距离枪伤，但我对你那个自己人下手的判断不是很认同。”说着杰克从死者口袋里取出一张宣传单。
“干掉他的人在向警方传递消息。”杰克指了指宣传单一角上沾染的些许已经凝固的血液和脑容物，“这东西是被人塞进他口袋中的，很可能是死后。”
丹尼没戴手套，等杰克将宣传单放进一个证物袋后才拿在了手上，皱着眉头念出上面的一行字，“勿街慈善会，你听说过么？”
“没有。”杰克脱掉手套，掏出手机搜索了下，“看上去像是一个社区服务中心，提供免费的英语课程以及法律咨询，唔.甚至还有门诊医疗服务。”
“所以你认为我们遇见了一个义警？”丹尼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更准确的来说算是一种切割，或许伱应该给你父亲或者爷爷打个电话，我猜他们应该可以问到些什么。”
杰克心中有种猜测，在了解过一番纽约华人黑帮的历史，尤其是XX堂、X门帮等等在21世纪后或是没落，或是洗白的过程后，他认为尼尔森·周的死很可能是“中国城”老派帮派和新兴帮派之间的一种切割行为。
一小时后，在一间看上去颇有些历史的爱尔兰咖啡馆中，弗兰克·雷根听完两人的叙述，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拧成了和丹尼一样的奇怪形状。
“这是我之前从CSI实验室中拿到的验尸报告，格兰特·李，呃，也就是和尼尔森·周一同绑架未遂的那个同伙，CSI在他衣服上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新鲜血滴。
这些血滴属于一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叫做敏泰的受害人，血液的检验结果显示，她是一名孕妇，并且已经即将临产了。”
杰克说完将手中的法医报告递了过去。
“如果敏泰曾经是尼尔森·周手下的应招女郎，可她已经怀孕了，肯定无法接客，那为什么还要试图绑架她？”
丹尼有些疑惑，就算是客户有什么特殊癖好，也不至于对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下手吧，除非是为了.
弗兰克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脸上恢复了大佬惯有的云淡风轻。
“既然有人都给出提示了，你们为什么不跟着线索走，就像丹尼你经常说的那样，你们去那个勿街慈善会看看。
我会给几个‘老朋友’去个电话，已经很多年没和他们联系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和那些说话绕弯子的中国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老家伙。”
——
勿街又叫“Mott Street”，被视为纽约“中国城”的主干道，自1890年形成至今，“中国城”的范围一度扩展到了坚尼街、摆也街、披露街、拉菲耶特街、包厘街和东百老汇大道这些街区。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新移民的涌入，皇后区的法拉盛逐渐兴起，这个旧的“中国城”逐渐没落，就如同曾经盘踞在这里的老派华人黑帮一样。
勿街慈善会就位于这里的一所老旧的办公楼内，接待两人的是这里的负责人，尼古拉斯·郑，一个40多岁的中年华人，头发乌黑，看上去保养得宜，穿着却很朴素，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尼尔森·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我们确实给不少人提供过帮助，也许他也是其中之一吧？”听闻两位警官只是来问个人，尼古拉斯·郑显得十分热情。
第641章 拼图的最后一块
“尼尔森·周可不像是那种需要帮助的人。”丹尼吐槽了一句，“他有没有可能在你这里工作过？”
“如果那样的话我肯定会有印象。”尼古拉斯·郑说着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一副十分热心的样子打开电脑查询起档案来。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尼尔森·周这个人，是C-h-i-u对吧？”
上门的两名警探都没指望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这种时候他们更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
杰克冲着丹尼使了个眼色，脚下不露痕迹的后退了两步，站在过道处四下打量了起来。
丹尼收到暗示，看似不经意的开始东拉西扯，“那你们这里和那些街头混混有什么联系吗？”
尼古拉斯·郑似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当然也可能是故意没有，“我们有在资助一个午夜篮球项目，目的是引导那些青少年回到正途。”
“那敏泰这个名字呢？有没有什么印象？”丹尼继续问道。
“听起来像是個韩国女孩的名字，我查一下。”尼古拉斯·郑眯起眼睛，依旧一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
“知道她姓什么吗？”
“不知道。”
趁着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杰克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过道之中，出现在了另一边的楼梯口，进入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中。
看起来这像是一间妇科诊所的候诊室，里面坐满了前来就诊的亚裔女性，很多都大着肚子，只有少数几名男性，看上去应该是陪同的家属。
候诊室的墙上贴着各种看似是法律科普，其实是移民中介软广告的海报，门口一张靠墙的桌子上还摆着各种广告小册子。
杰克走到前台面前，这是一个40出头的华人妇女，之所以他能一眼看出，是因为对方的穿着让他想到了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
“你好。”杰克对着前台露出他的标志性笑容，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惨遭滑铁卢，对方当即就惊慌失措了起来，嘴里发出惊慌的叫嚷声，却压根听不懂她喊的是什么。
“呃别激动，我只是想要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接诊过一个叫做敏泰的孕妇。”杰克连换了三四种方言，奈何对方却被吓得站起身连连后退，惊慌的摆着手，一副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
特么这是见了鬼了，杰克心头升起浓浓的挫败感，这时走廊里也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之前始终一副微笑从容模样的尼古拉斯·郑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惊慌，一头闯了进来。
“抱歉，你们不能进到这里，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跟在后面的丹尼说着暗暗对杰克摊了下手，示意自己也不好强行拦着。
“这里是专门为那些支付不起医疗费用的病人提供免费医疗的。”
之前杰克走进候诊室的时候，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反而因为那位前台和此时尼古拉斯·郑略带过激的反应，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些孕妇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起身躲到了角落中。
“我只是想要参观下，有什么问题吗？”杰克佯装不解。
尼古拉斯·郑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压低声音做出努力解释的样子，“这里很多病人都是非法移民，你们这样会吓到她们的。”
“拜托，请离开这里，拜托，拜托，请务必离开这里。”
“好的好的，别紧张，放轻松，我只是随便看看。”杰克转过身，稍稍放缓脚步，经过那张靠墙的桌子时不动声色的取了一张广告，塞进了自己口袋。
——
“这是什么？所以你不光会说中文，甚至还能看得懂这些古怪的方块字？”
走出勿街慈善会，见杰克翻看起手中的广告单，丹尼看杰克的目光中这次多少带上了点崇拜的味道，颇有点学渣仰望学霸的即视感。
“是的，不光是这些方块字，我还看得懂西里尔字母以及拉丁文。”杰克也不避讳，反正这个世界有斯潘塞·瑞德、克里斯蒂安·沃尔夫、贾斯汀这些妖孽天才们珠玉在前，自己倒也没必要总是藏着掖着。
“OK，那上面说了些什么？”丹尼在心中替自家老弟在和杰克的对比列表上划掉了最后一项，看起来哈佛大学的法学文凭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这是一家领养机构的广告，上面说，如果说你是意外怀孕的单身孕妇，或者是已婚却无法承担育儿费用，甚至无法承担堕胎费用，可以将孩子送往领养机构，获取一些.呃.补助。”
杰克一字一句翻译道，虽然上面是繁体字，而且还是机翻的中文，却也难不倒他。
“补助？是钱的意思吗？”丹尼再次皱起眉头。
“差不多的意思，虽然绕了个圈子，用的还是谷歌翻译成的中文，但意思大差不差。”杰克点头。
丹尼自己帮自己揉开快要打结的眉心，叹口气道，“所以，我们现在还差最后一块拼图了，按照昨天的计划，我们应该去找那个怡君·刘问问情况，她白天工作的酒楼似乎也在勿街上。”
“要不我们简单点吃个工作餐？”此时已经是中午，杰克闻着满街飘香的饭菜香，拍了拍饥肠辘辘的肚子，看向那些挂着霓虹灯招牌的酒楼。
——
杰克口中简简单单的工作餐就是四菜一汤，水煮鱼、冰糖肘子、芥兰菜心、铁板牛柳再加一份上汤菠菜，丹尼别扭的捏着筷子差点把自己头埋进饭碗里。
“你也一起吃点吧。”杰克看了眼被他们叫进包厢后，就一直怯生生站在那里，穿着酒楼旗袍样式制服的女孩。
“不行的，老板会发脾气的。”怡君·刘拼命摇头。
杰克叹了口气，掏出了自己的FBI证件亮在她的面前，用中文说道，“没事，从身份到工作乃至新的住处，我都会帮伱搞定，但你不能和任何人多嘴，就当是你的线人费。
机会只有一次，只要你乖乖合作，以后也不用晚上再出去站街了，可以安心的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明白吗？”
见她张着嘴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杰克将一碗米饭推到她面前，又敲了敲桌子，“先坐下来吃饭吧。”
“她怎么了？”见女孩从坐下扒饭开始就不停的在掉眼泪，丹尼一脸疑惑，颇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
杰克耸耸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帮人是个技术活，主要还是要看被帮助的人值不值得帮，这姑娘知道掉眼泪，看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叫做怡君·刘的女孩颤抖着手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从座位上站起身，噗通一声跪下就要给杰克磕头，被后者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
“行了，你们的传统文化中只跪天地君亲师，如果你念我一声好，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别让我的期望落空就可以了。”
“先生，谢谢你。”怡君·刘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副洋人脸，说话做事的方式却像足了自己当初那个乡下小学里的老师，如果当初.
“好了，坐下说话，我问你答，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杰克又切换回了丹尼能听懂的英语。
“其实我和敏泰·金认识两年了，她来自韩国全州的乡下，长得比我好看，很受那些客人的喜欢，但半年多前，她不小心怀孕了，少了一份收入之后，她的日子变得非常艰难。
我也想帮助她，可我们都是没有身份没有保险的人，去医院流产他们说至少要花费2500美元，我们没有门路，也不敢找尼尔森·周那些人借钱，我们见过欠他们钱的那些女人们的下场。”
怡君·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叙说着，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但他们在知道敏泰怀孕后，却主动找到了她，还提供了一个据说是可以免费为孕妇体检的诊所。”
第642章 内情
怡君·刘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敏泰在勿街慈善会那位慈眉善目的尼古拉斯·郑先生引荐下，认识了一名美国医生。
最终她禁不住这位美国医生的循循善诱，最终同意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并以5000美元的价格将其“交给”领养机构。
“你认识那名美国医生吗？”丹尼问道。
怡君·刘摇摇头，“我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一般只在周四才会出现在诊所。”
“所以后来敏泰反悔了是吗？最终来自本能的母性战胜了一切，在怀胎十月最后的日子里，这位母亲只想留下自己的孩子。”丹尼说着将桌上一盒餐巾纸都递给了女孩。
“是的，我劝过她不要做傻事，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们斗不过那些人的，可敏泰想要躲起来，那天她来找我，我把自己这些年攒的1500美元都借给她了，让她先生下孩子再说。
可是尼尔森·周却找到了我们，他们试图强行将她带走，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幸好有那位好心的警官路过，不过敏泰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她现在住在哪里，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她的电话一直关机。”
怡君·刘的眼泪流个不停，让丹尼这个大老爷们颇有些狼狈，他擅长的是惩凶除恶，应付一个哭泣的女孩就略显笨拙了。
“嘿，听我说。”杰克从皮夹内翻出自己所有的现金，感觉有点不太够，又对着丹尼伸伸手，将他身上的现金也搜刮了个干净。
“这些钱是借你的，去皇后区找個安全点的旅店先待着，隔一段时间就给敏泰发个消息，就说尼尔森·周已经死了，警察可以为她和她的孩子提供保护，如果她回消息，直接打我电话，其他任何话都不要说，明白吗？”
杰克说完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又抄下了敏泰的手机号发回作战中心，朱巴尔会安排人对这个电话进行追踪，如果对方开机第一时间就能通知自己。
——
“这个案子让我感觉恶心。”走出酒楼，丹尼踹了一脚路边的纸箱，颇有几分意难平。
杰克注视着阳光下人来人往，依旧繁华的勿街，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搞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快要临产的准妈妈，无论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那个即将生下来的孩子，那些帮派分子都不会放过她的。”
丹尼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勿街，有些发愁，“她们都是非法移民，我们甚至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中国城’这么多人该去哪里找，我们甚至不能确定她还在不在曼哈顿区。”
杰克也觉得这事儿难办，开始尝试代入敏泰的处境进行推理，“她手头还有点钱，但为了孩子和之后的生活，应该也不会乱花，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各处的‘Gong xi fong’。
为什么我有种糟糕的预感，那些熟悉周围环境的帮派分子会比我们先找到她。”
杰克走到路边停车位，却没伸手打开车门，而是靠在车边和丹尼小声商量着，要不要先从那个医生处入手。
“我爸爸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丹尼惊讶看向自己身后，杰克也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弗兰克·雷根正和几名身着长衫的华裔老人告辞，迈步走出一栋不起眼的黄色小楼。
黄色小楼门楣上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牌匾，用繁体中文写着五个字，“X门XX堂”，牌匾上方还有黑底标志，标志是上面一把打开的圆规和下面一把角尺交叉，中间还有个大写的字母G。
“方便送我回一趟警局么？”弗兰克见到两人似乎并不意外，笑呵呵的问道。
——
依旧是杰克开车，不过副驾此时坐着的是弗兰克，丹尼这个孝顺儿子就只能委屈的挤在地狱猫那狭窄的后座了。
“所以尼尔森·周的死真的是如同杰克所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丹尼疑惑的看向杰克。
“打扫房间。”难为杰克想了半天，才想了个和清理门户类似的说法，但依旧没能做到信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