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妹看到两人神色，眉心美人痣跟着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跟我师父学厨不久，暂时就知道这些菜的名字和主要配料、辅料，但我相信这些黄大师傅能吃的出来，应该不用我介绍。”
“得！这是考我来了！”
黄建军说了一句，拿起筷子朝三道菜中唯一那道凉菜夹了一筷子。
这道菜就是麻酱腰片，一层厚厚的麻酱模样的酱汁浇在垒好犹如小山的腰片上，最上面点缀着青红丝。
黄建军夹起来一片后，看了一眼，鼻尖微微耸动，麻酱等香味儿直往鼻孔钻去，随即他毫不犹豫放进了口中，眯眼慢慢咀嚼。
等咽下去后，这才开口说道：“虽然叫麻酱腰片，但并非只有纯芝麻酱，里面还有酱油、醋、花椒油等，算是复合麻酱。”
“腰片平刀片出，在白水中汆过晾凉，又薄又嫩又脆，携带着酱汁儿入口，借着口腔内的热量，咸香鲜在咀嚼过程中快速在嘴里化开，酱香和腰片儿本味儿互相交融。”
“回味有花椒油的清香，又没有纯麻酱的腻，常大师傅的刀工和对火候的掌控果然炉火纯青，仅仅这一道菜，我就知道，我以前还是眼界窄了，在咱们四九城走的地方还是少了，竟然没在公私合营前来到咱们康乐，真是吃一顿有些遗憾，吃两顿又吃不起！”
黄建军最后一句话出口，餐馆内再次响起了几道压低的笑声，但他所说也是事实，这个时代就是个有钱也没得吃的时代，必须得有钱有票才行。
胡丽妹也已经情绪稳定下来，听到黄建军这一番评价，她的眼眸越发亮堂，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兴兰要是能赢，那就怪了去了！”
她提到的“兴兰”自然就是学孔府菜的王兴兰，今天去交流会的女厨总共就她们十个人，胡丽妹知道王兴兰一点儿也不奇怪。
“黄大师傅，您再品鉴品鉴另外两道菜吧！我师父的几道拿手菜比较费时间，像汽锅鸡、桂花芋乳等，都得一到两个小时才能出来，您来的匆忙，我们这边事先没有太多准备。”
“嗯！不着急！”黄建军点点头。
黄建军又尝了一口炸瓜枣和香菇肉饼，说了几句简单的评语，并没有像麻酱腰片那样点出主要食材和配料等，只是讲了几句这两道菜吃后的感受。
“黄大师傅，您怎么不把这两道菜也详细说一说？”胡丽妹好奇地看着黄建军，继续道：“难道这两道菜不合您口味？”
黄建军看王云等人也朝他看过来，对众人笑了笑：“看来你还真跟着常大师傅学厨不久！”
先是对胡丽妹说了一句，然后继续道：“今儿我过来，就是一食客，又不是来踢馆子！要是什么都讲，那我的名声在厨师这一行可就真臭了！以后甭想再去什么饭馆子吃饭，并且你以为刚才麻酱腰片我什么都讲明白了吗？呵呵！”
“咱这一行，还是得谨记眼勤嘴懒，不该说的就不能说，要不然我能在各个大小饭馆留个名声是为什么？因为我只是跟平常食客一样，就是去吃饭的，不做别的。”
“柱子，小药，我说的这一点，你们可要谨记在心！”
黄建军最后这番话好似在教何雨柱和药启程，但何尝不是说给胡丽妹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后厨内的常静听的。
毕竟他这趟过来跟之前去别的饭馆都不同，他去别的饭馆从来没有事先表明身份或者根本不表明他自己身份，进去就是点菜然后吃，跟寻常食客一样，要是被人猜出来了身份，他才会表明。
而这次来康乐餐馆，是他第一次一进来就表明他的身份，常静会不会多想他不知道，但人心复杂，他既然先表明了自己身份，自然是也要表明他只是来吃饭，而不是来“偷师”。
他之所以在四九城的大小饭馆享有名声，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只是吃，从不外传别的，再加上他黄建军名下也没有饭馆，这才汇聚了这么多正面的名声。
也正是这些正面名声，让他在厨师这一行的青年一代崭露头角，被人直接捧为了四小名厨之首。
第353章 幽默的常静大师傅
后厨帘子后常静站着，听到黄建军这番话后，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端着一口白瓷汤碗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丽妹儿，听到黄大师傅讲了吧？眼勤嘴懒，这个规矩一定要记在心头！”
“师父！”胡丽妹就是个天真的性子，喊声带着娇嗔，快速伸手接过了常静手里的白瓷汤碗，放在了黄建军面前的桌面，这才继续道：“黄大师傅，谢谢您教我！”
“嗐！谢啥，我教自己徒弟被你听去了而已，不用谢我！”
黄建军这话一出口，不管是王云还是常静，包括那位小娟的公方经理，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黄大师傅，这是翡翠羹，您尝尝！”
黄建军点头，视线移到面前的白瓷汤碗上。
翡翠羹，菜如其名，翠绿与洁白两种颜色的羹汤在碗中分明，如同阴阳太极图，有盈盈水汽笼罩，热腾腾的烘出了这道菜的香味儿。
“这一道，来，柱子，我刚才讲了三道菜了，这一道，你给讲讲！”
“师父，我……”
当对上黄建军看过来的视线，何雨柱的话欲言又止，只好双手接过了黄建军递过来的白瓷汤勺。
在王云、常静等人的眼神中，他还是先给黄建军面前的小碗盛了一勺白色羹汤，然后他才给自己盛了一勺翠绿羹汤，吹了吹放进口中仔细感受起来。
“油菜叶，呲了姜汁，是炒出来的熟，不是咕嘟出来的，火候掌控简直完美，干香，与咕嘟出来带着水气的香味儿完全不同，常大师傅，您掌控的火候真利害！”
何雨柱这一番夸奖，黄建军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看向一旁的胡丽妹：“小胡师傅，咱们这算是一来一往了啊！你夸柱子师父，柱子呢，夸你师父，咱们这叫有来有往！”
常静原本客套的话因为黄建军这一句也收了起来，脸上笑容浮现：“黄大师傅，您收了一位好徒弟啊！他还是遵了您的嘱咐，该讲明白的讲了，不该讲的没说，这位柱子师傅，厉害！”
“常大师傅，您可甭夸他，甭看他老实，心里高兴着呢！来来来，柱子，再尝尝这边洁白的汤羹。”
“听您吩咐，师父！”
说着话，何雨柱已经再众人注视下又盛了一勺子白色的汤羹，咀嚼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又盛了第二勺，然后才睁眼，眼底有亮光划过。
“这是……芙蓉鸡片的部分做法？用鸡芽子砸成鸡茸，炒出如洁白珍珠的小片，看似如同叠在一起的豆腐，实则是炒芙蓉！”
黄建军和常静两位师父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次互相会意的笑了：“常大师傅，我这徒弟，怎么样？”
“厉害！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只是能吃出来是鸡胸肉，可吃不出来鸡芽子！”
鸡芽子，是厨师界一个行话，指的是鸡内胸肉，就是将鸡的两边大胸肉撕下来后，在三叉骨下边有手指长的两条嫩肉，一头粗一头细，形似“芽”而得名“鸡芽子”。
鸡芽子跟鸡胸肉完全不同，成本也高，面前洁白那侧的羹汤正是由鸡芽子砸成鸡茸后炒制而成的，看似像叠在一起一片片的豆腐，实则是一片片炒芙蓉。
接下来，后面又上了四道菜，分别是汽锅鸡、红糟肉方、过桥面和桃花泛。
当总共八道菜上齐，黄建军看着面前八道菜，不由咂舌：“常大师傅八道菜，均带着南方风味，过桥面、汽锅鸡都有云滇地区口味，这道桃花泛颇像川地锅巴肉片，这一道炸瓜枣又闵地风味，这一麻酱腰片也带有淮扬白水汆的特色，这……”
黄建军在最后干脆来了一个八道菜的大点评，分别叫出了每道菜形似哪个地方哪种菜系，惹得餐馆内众人也是一阵咂舌，纷纷暗道：黄大师傅果然厉害。
等黄建军说完，他这才看着常静，认真的说道：“常大师傅，怪不得苏秘书长向我举荐了您，您这些菜都带着南方菜的特色，但又被您融合成了独属于您的味道，毫不客气地说，您绝对是可以开宗立派的！”
说着，黄建军也难得的正色了起来，继续道：“这一点，也是我现在正在寻求的，我是什么菜系都略懂一些，但想要融合出自己的味道，实在没那么容易。”
常静神色也很郑重，摇了摇头：“黄大师傅，您抬举我了，我啊生于民国六年，家族败落，不得已在十二岁那年我才去门口一个饭馆求师学厨，那年我才十二岁。”
“但大家伙儿应该也都知道，那会儿也不是个好时代，我又是一女同志，想学厨，哪有大师傅愿意教？倒是门口那小饭馆的师傅实在不忍，才收了我为徒。”
“我的求师学厨的路很艰辛，倒也不用细说，但因此，导致我学的东西也很杂，只能将这些杂路学来的融会贯通。”
其中心酸，大概也只有常静本人心里能感受到了，她面色平静，神色从容，说完还对黄建军等人笑了笑，倒是她徒弟胡丽妹已经撇过脑袋在抹眼泪，这姑娘显然是个感性的。
“黄大师傅，您过来前，王主任没跟您讲过我康乐餐馆的大概情况吧？”
“倒是讲了一些，没细讲！”王云点头回了一句。
常静这才继续道：“那怪不得了，黄大师傅，我这些菜看起来有我自己的味道，您肯定不知道，我们康乐还有一位女厨吧？”
“是吗？”黄建军扭头看向王云，这一点王云还真没跟他说。
“对对对！黄主任，还有一位罗大师傅，叫罗慧，是跟常大师傅一起合开的康乐，只不过罗大师傅现在不是不经常来了吗？”
“嗯！”常静点头，“慧姐她身子不好，现在主要是我在掌厨，但她是系统学过的，慧姐她毕业于咱四九城的女子师范学校，专门学的烹饪，主攻南方菜系。”
“我俩因缘际会，我们夫妻和他们夫妻，我们四个凑在一起在五零年才开了康乐，而我也是在跟她合开之后，逐渐从她那儿把我学的融合杂糅在了一起，有了现在的桃花泛、过桥面等八道我的拿手菜，但都带着南方风味。”
听常静讲完，黄建军点了点头：“是我冒进了，看来想要做出有自己独特味道的菜，还是得有一个过程。”
“黄大师傅，您这么年轻，虽然还没尝过您手艺，但我知道，您手下真功夫绝对比我还要厉害！我这人就像是求仙问路上偶获机缘的孙猴子，虽有些功夫，但上不得台……”
“别别别！”黄建军连忙抬手打断了常静，“常大师傅，您要是这么讲，那我就太无地自容了！您这些菜要还上不得台面，那我可就不知道什么菜能上台面了！并且，依我看呐，您过段时间八成要进国宴，要去给外宾做菜的！”
黄建军这边话落，常静面色就有了几抹古怪：“啧！哎呀，我做完菜都差点儿忘了，黄大师傅，您刚进来那会儿，我还真有话想跟您说，都差点儿忘了。”
常静两次提到“差点儿忘了”，可见她是真才想起来有什么事要跟黄建军讲。
随着众人看过去，就见常静摘掉袖套，伸手入怀，掏出来一个大红烫金字儿的邀请贴。
“黄大师傅，您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在今天也刚收到这次青年厨师烹饪交流会的邀请，我扫了一眼，让我在正月十六那天过去当评委的。”
黄建军这回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无形中装那什么最为致命”，现在常静这就是无形、无意中给他来了个大的，人谦虚了半天，结果是他最终决赛的评委之一。
正月十六，正是这次青年厨师烹饪交流会的最终决赛，也就是他要以一对九应下挑战的那一场。
对于受邀评委，本就不是只有罗国荣那九位，受邀过去的老牌名厨都是评委之一，罗国荣那九位不同菜系的评委只不过是主评委罢了，在最终决赛还有另邀请的评委今天没过去也并没有多少奇怪的。
黄建军尴尬地摸着鼻子笑了笑：“呵呵！那什么，常大师傅，是我冒昧了，我刚才对您所做菜品的点评您就当我没说过……”
“没说过那怎么行呢？”常静快速打断了黄建军，然后犹如一位长辈看着晚辈的眼神看着黄建军，面色含笑，继续道：“黄大师傅，我这人呐！就喜欢听人说实话！我爱听，您多说点儿就更好了！”
“嘿！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周围几人已经忍俊不禁，何雨柱还有些懵，他是忍不住回了黄建军一句：“师父，这话就是您刚才对小胡师傅讲的。”
“去去去！我自个儿说的我不知道？你就非戳穿你师父我，我这不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嘛！”
“哈哈哈！”
话落，餐馆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笑声，倒是与外面已经落下的夜幕有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反差。
胡丽妹此刻看着黄建军师徒，嘴角也是含笑，心里忍不住暗道：果然，之前那群人就是在诋毁黄大师傅，这哪点儿像传的什么眼高于顶、心高气傲？哼！明儿再去交流会，我非得跟那群再诋毁黄大师傅的聊聊，他们说的就没有一句对的！
她怎么想的不谈，黄建军这边跟常静等又聊了几句，一顿饭八道菜也很快下肚了。
在康乐餐馆内至少坐了三个多小时，等黄建军、王云、何雨柱和药启程四人从餐馆出来，天色早就黑了，正月的夜风依然夹带着冬日的寒意拂面而来。
第354章 挑事者再冒头
“常大师傅，小胡师傅，你们回去吧！咱们回见！”
走出康乐餐馆，黄建军回头跟常静师徒双方又客套了一句，黄建军四人这才朝琉璃厂主街走。
何雨柱拉着王云闲聊着王云离开后厂内的情况，还询问了王云在这边的工作情况，药起程则是一直好奇听着，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而黄建军落后三人几步。
当要拐出椿树胡同的那一刻，黄建军才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回头看向夜幕下“康乐”这个迎风飘扬的招子。
暗道：咝！哎呀！是她！首届烹饪厨师表演鉴定会全国十佳厨师中唯一一位女厨我记得好像就叫常静？啧！我怎么才想起来！
她也要过去的话，那烹饪协会的主席副主席怕是要在这一次交流会上聚齐了！但是……烹饪协会那都是八十年代初的事儿了……现在怕是不太可能。
“嗯！”黄建军摇了摇头，从康乐收回了视线，嘀咕道：“这会儿也不是组建的好时候，倒是有些可惜，只能借此机会先进入东城区人大了！”
“王姐，今儿耽搁你时间了。”
“黄主任，您就甭跟我客气了，我可是白吃了您一顿，回头我是要请回来的！这样吧，等常静大师傅搬回老位置，我请您过去再吃一顿。”
“搬回老位置？难道康乐还要重回东单？”
走在琉璃厂主街，寒风吹过，萧条之感比白天那会儿更浓，街上别说人影了，这会儿连个开灯的都不多见。
“我提前讲了，怕黄主任您多想，毕竟我知道常大师傅一直在等您过去，您进去后，她大概也是担心您会多想，所以一直没提，临走她跟我单独提了一嘴，让我告诉您重新搬回去的事儿。”
“其实，她们康乐自搬到这边，生意还是很惨淡的，可以说几乎没什么生意，上次硒华厅那位过来劝过她，想让她重新搬回老位置。”
“我们街道跟东华门街道那边也已经沟通过了，她们铺面内的公方人员不动，随着康乐一同过去。”
黄建军听完，沉吟：“这样啊，也挺好的，至少她们原本的老主顾若是条件有余，还是会照顾她们生意的，并且那边紧邻外交部，倒是个好地方！”
说着话，黄建军三人跟王云就告别离开了琉璃厂，进入前门大街，药启程先回了黄建军那儿，黄建军师徒则是直奔南锣鼓巷而去。
……
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
等黄建军回到前院东厢房，黄天年这小家伙早已经睡着了，躺在小床上，嘴巴蠕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军哥，你快洗洗脚！”
秦淮茹轻声准备着洗脚水，一边帮着黄建军把脱下来的衣服鞋子什么的收拾好，还给他又倒了一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