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确定因素,让黄建军才下了这么一个决定,眼下送黄建业两口过去也顺理成章。
黄建业两口子脸上都带了激动和紧张,但这次的紧张情绪跟刚才说话前的紧张可完全不同。
“大哥,我们听您安排!我们两口子年轻,也没太多事儿压身,我们是应该代表咱老黄家去香江见见咱大姑的!”
最后这话传出屋外,另一侧的黄老太太婆媳三个都没想到,有些哑然的同时,也带着莞尔,黄老太太更是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圈长长的烟雾。
“小军儿这孩子啊!偷懒是对的!他最该歇一歇!”
黄老太太这边话落,正厅内几兄弟间的谈话并没有停止,依然是黄建军主要在讲。
“好了,我就这些后手,多余的就不讲了,你们也别认为我这是插手你们各自的事务,后续我也不会插手任何你们的工作,顶多咱们算是一个合作的关系,明白吗?”
“成,我就这么多话,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再说一说,等会儿我来下厨做饭,咱也有好些时候没在一块儿吃过饭了。”
“哎呦!那可太好了!大哥,您下厨,我们可等着这一顿喽!”
“对对对!我家这口子做的菜饭那简直是难以下咽!”
“呦呵!回去让你睡沙发!”
“哈哈哈!”
几兄弟交谈着,也都站了起来,正式的家庭会已经结束,接下来自然就拉家常的时间了。
说着话,兄弟几人、妯娌几人,互相闲聊着朝外走,自然也想去看看现在的达贝子府是什么模样。
黄建军和黄建勋兄弟俩走在最后面,这两个算起来是两边的老大,一个顶在前,一个则是断后,倒是相得益彰。
“大哥,你都给他们留了后手,不给我留一个?”
“老弟,你这是笑话大哥呢吧?啊!你还用我给留后手?虽然我们都不知道你在绿江那边的战绩,但我们可知道你回来后的情况,你可是硒华厅的跟班儿!我给你留后手,我看是你给哥几个留退路吧!”
话落,兄弟俩相视一笑,默契不言而喻,黄建勋要留在黄记早餐铺这个老铺面,说起来怎么不是给各位兄弟留了一个退路呢!毕竟以他的身份,这座老铺面怕是谁也不敢乱动。
“大哥,我倒是很好奇,你给建国这小子留了个什么后手?”
“嗐!没什么后手,就两句话,一句是说教就不必讲了,另一句……”黄建军沉吟,看着前方走出院门的黄建设等兄弟、妯娌,继续道:“另一句……有两层意思,算是留条退路吧!”
“地方政治环境之复杂,他的性子若是在地方锻炼不出来,还是回来吧!在咱四九城坐个闲职也未尝不可!”
“当然了,若是他在地方锻炼出来了,那留给他的第二句就不是退路,而是他的政绩,是上升的通道。”
黄建勋听着,越是好奇了:“第二句到底是什么?”
黄建军神秘一笑,道:“不是别的,是一海外华侨的联系方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建国在地方的锻炼能不能让下放他的那位领导满意。”
“这位海外华侨不管如何,在建国联系他的时候,都可以给他所在的金华县投资,但主体在建国,他锻炼出来了,那这个投资就是升迁的通道,没锻炼出来,这个投资就会是他的退路。”
“一体两面,主体在建国头上,不在我给他写的那张纸上。”
黄建勋这才恍然,不由竖了竖大拇指:“啧啧,大哥,依我看,应该进体制的不是建国,你应该进体制内才对!”
“我这只是旁观者清!再说了,就算没我,你这位小老大就没有手段把他捞回来了?反正我是不信的!只不过我是尽量不想让你动你手里的特权罢了,省的外人说三道四!”
兄弟俩再次对视,都笑了,然后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些话题,随着前面几兄弟、妯娌一同朝达贝子府走了过去。
……
当时间来到五月下旬,天气渐暖,四九城的微风拂过,周边新栽种的柳绿花红为四九城平添了新生的生机。
交道口街道办。
临近下班,秦淮茹还在办公室内处理着一些街道内事务,她仍然负责的是党建工作,只不过已经是党建办公室主任,正处级。
“小妮儿,这些工作材料你拿过去看一下,有些责任你该负责起来了啊!下一年我就退休了!”
说完,秦淮茹把手中一沓材料递给身旁一人,起身拎包跟身侧街道办工作人员打着招呼,就下班出了办公室。
走出接到办公室,刚进院内,还没走出大门,秦淮茹就看到一道腰杆儿挺直、身着长袖旗袍、头戴一顶宽边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这老妇人虽然极力打扮的像普通四九城人,但往那一站,气质就非常人可比,在秦淮茹朝她看去的时候,她也正看向秦淮茹,面带微笑。
秦淮茹脚步停住,一双大眼睛对着老妇人视线,也点头微笑,打心底却感觉这老妇人的长相很是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请问,您找谁?是找我们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吗?”秦淮茹打量着,已经出了街道办大门,来到这气质非凡的老妇人跟前站定。
“我、就找你!”
老妇人微微一笑,声音波澜不惊,很纯正的普通话,听不出来她具体是哪个地方的人。
“找我?老太太,您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秦淮茹诧异道。
“你没有认出我吗?”
“我怎么认……”秦淮茹再次仔细打量眼前老妇人,只感觉与她刚嫁给黄建军时的黄老太太很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一双大眼睛更瞪大了几分:“您、您是我大姑?”
对面黄有荷点头:“我原来的名字就叫黄有荷!”
秦淮茹脸上的喜色和激动快速升起:“大姑,您终于来了!快,请,跟我回……”
“淮……淮茹对吧?我在一个月前在粤地已经见过天年,并未对他表明我的身份!前段时间进京后,一直在忙……说是忙,其实更多的是近乡情怯!所以想、单独先找你聊聊,问问家里现在的情况,我……”
第429章 难眠的夜
说到这儿,黄有荷的情绪也起来了,但随即戛然,压下了这股情绪继续道:“这样,不如你去我那儿坐坐?”
“您……”秦淮茹脸上的激动之色僵住,知道黄有荷这是暂时没打算去见黄老太太。
秦淮茹没想到黄有荷过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既不是黄老太太,也不是黄有义、黄建军,而是远在粤地的黄天年,更没想到黄有荷进京后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这么多年的阅历下来,秦淮茹到底还是忍住了原有激动等复杂情绪,问道:“您在哪儿住?”
“走吧!不远!就在前面!”
黄有荷点头,压了压宽边帽,故意遮住了她半边脸,带着秦淮茹踩着小高跟出了南锣鼓巷主街,不一会儿来到了前面的沙滩后街55号,一旁就是景山公园,后面是和嘉公主府。
“大姑,您……您不会从进京后就一直在这儿住吧?”
秦淮茹随着黄有荷进了大门,惊诧,要知道这里距离南锣鼓巷可真没几步路,谁能想到黄有荷就在南锣鼓巷眼皮子下住着。
刚走进来,已经有人快速摆好桌椅板凳、茶水等等,然后又默默退下,院内仅剩黄有荷和秦淮茹两人。
“嗯!我从粤地过来了半个月要多几天,这段时间过来后,一直在处理别的工作,进行了几次捐赠仪式后,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既找人询问了家里人的大概情况,也进行了一番自我思考!最终才决定先见一见你。”
“您怎么不过去我们那院儿,也没几步路……”
“淮……淮茹!”黄有荷打断了秦淮茹,拉着秦淮茹在院内椅子坐定,倒了一杯茶,继续道:“你不懂我的心情,我……离家太久了,我今年已经七十六了,在外飘泊了七十年整!”
“年纪越大,近乡情就更怯!我六岁的时候,随着人群被冲散,跟我妈妈分开时,我并非没有记忆,我深切的知道妈妈她不是抛弃了我。当初我没去香江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找到妈妈,但我那时年纪太小了,只能自保。”
“后来,我随着收养我的人去了香江,生活在总督府,见的太多了!七十年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我内心有股劲像是被拧着,难以直接去见我妈妈,我需要做很多的心理建设。”
黄有荷,一位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却仍喊着“妈妈”,既是小时候的模样,但却已是年过古稀老人,难以掩饰她对这个称呼的陌生感。
秦淮茹能在这时候大概体会到黄有荷这位老人的心情,但也只能体会到一个大概!
“因此,我先接触了天年,从他们夫妻那儿了解了一下你们夫妻俩的情况,来京忙完一些公事后,我斟酌思考了几天,还是决定先跟你接触,他们是我血亲,我怕情难自禁,乱了分寸!”
殊不知,怕乱了分寸,只是黄有荷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往后拖延的借口,实际上还是因为快要见到这么多年魂牵梦萦的亲人了,心中复杂的情绪堆叠,一时间难以自控。
她这位上位者,工作等事务上一直都很果决,从不计较后果,但面对亲情,还是久别的亲情,到底仍带着女人细腻的情感,与男人对待亲情的表达上到底不同!
她既不想让情绪左右自己,也难以压制想要见到黄老太太的情感冲动,也因此踌躇、犹豫等各种徘徊、驳杂的情绪交织,难以第一时间就去见黄老太太。
黄有荷的这番话,让秦淮茹强忍着泪水,一时间却接不过来话茬,有些手足无措,暗道:要是军哥在就好了,我到底该说些什么?乱讲话再把大姑惹生气直接回了香江怎么办?!
秦淮茹是有阅历,但她此刻听黄有荷说完,也心乱如麻,生怕她说错话,更怕因此惹恼黄有荷使黄有荷更不敢去见黄老太太,左右思考之间,竟难以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黄有荷看着秦淮茹这模样,叹了一口气:“淮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担心说错话,我们之间就是简单的聊天。”
“说起来,我已经在别人那儿了解过家里的大概情况,我只是想从你这位自家人口中,再听一听家里人的情况。”
“你要跟我讲话,明白吗?这样,才能平复我这么多年的心情,我……想见我妈妈,但……我六岁就跟我妈妈分开了,一时间若是直接见,我打心底是难以接受的。”
她的语气和腔调难免还是有上位者的语气,但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更显得平易近人一些,也是担忧秦淮茹会多想。
“大姑,咱家情况不复杂,刚好我们就要拍一张全家福,您一回来,咱们一家子终于都到齐了,这绝对是喜事儿!您回来的刚刚好!”
秦淮茹这话一出口,黄有荷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淮茹,你的话很朴实,但说到了我心坎上!我爱听,你讲,你细细的讲,拍全家福是哪天?我……我就在当天去……去见我妈妈吧!我爸爸他……后来回来了吗?”
黄有荷说着,抹掉眼泪,示意秦淮茹继续。
秦淮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咬了摇头:“奶奶她给我们讲过那段过往,她带着您和我爸怀着我叔逃来四九城后,虽然等来了爷爷和大伯的消息,但是他们没能再见面……”
秦淮茹说着,拉着黄有荷的手,黄有荷抽了抽,到底是没把手从秦淮茹温暖的手掌中抽离,只是紧绷着试图压下眼角的泪,示意秦淮茹继续讲下去。
“咱家现在人口挺多的,有四十多口,我们父辈有……赶巧儿,全家福就在明天,天年两口子也会赶回来……奇峰后,家里就更不敢跟您那边联系了,那段时间……”
“一直到改开,最开始两年我们也不敢给您回信,直到八零年,才第一次给您回信过去,也不知道您在那边收到了没有……”
“这月月中时候,咱家里开了个家庭会,这次拍全家福,就是想跟前两年一样,再给您寄信过去的时候也把全家福再寄过去,就是想让您通过信和照片多了解一下咱家现在的情况。”
“最后,我当家的还是决定安排我们小弟建业他两口拿着全家福去香江一样,但也是借着去香江学习经商的由头,不敢师出无名,毕竟大陆这边情况还是有些复杂……”
秦淮茹松了一口气,犹如拉家常一般,快速把有关老黄家的家庭情况、几口人、都有谁、大概多大以及黄老太太曾讲过的过往,都跟黄有荷讲着。
她讲的很细,黄有荷听的也很认真。
随着夕阳西下,初夏的晚风徐徐吹拂,不冷,带着暖意……
当秦淮茹回到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黄建军正在屋内跟黄天放仨孩子逗乐,看见秦淮茹推门进来,黄天放几个就喊了起来。
“妈!”
“姨妈!”
“姨妈!”
“媳妇儿!就等你了,快来吃饭吧!”
秦淮茹把布包放下,看着黄建军,抱了上来,伏在黄建军肩头哭了起来,在黄有荷跟前忍住的情绪当见到黄建军这一刻,她才爆发出来,那种母离子别的伤感一直压在她心头。
秦淮茹本就是一位感性的,如今看到黄建军才是真的找到了主心骨,伏在黄建军肩头哭了好一会儿,被黄建军轻拍安慰着。
“媳妇儿,咱都老夫老妻了,你瞧你,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哭!”
“哭会儿哭会儿,没事儿啊!哭了心里才会好受的多!”
“你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一定是见到咱大姑了,对不对?”
“军哥,你……这你都能猜到?”秦淮茹抹掉眼泪,从黄建军肩头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眼泪朦胧地看向黄建军。
黄天放这小子依偎在两人身侧,一双大眼睛瞪大也在抬头看着黄建军。
对秦淮茹笑了笑:“我媳妇儿我还不知道?要不是见到咱大姑,你可不会有这种情绪,何况我早就知道咱大姑早就来了四九城。”
“就是一直没看见她,我也不敢跟奶奶和你们多讲,怕你们乱想。我一直心想着咱大姑第一个会去见的是咱爸,没想到她第一个见的人是你!”
秦淮茹收拾了情绪,抹掉眼泪:“当家的,那你这次可猜错了,大姑她第一个见的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真第一个见的咱爸?那咱爸藏得也够深的!”
“不是!”秦淮茹再次摇头,看着黄建军眼底的狐疑,她不由也笑了:“当家的,我感觉你要是跟咱大姑斗,八成是斗不过咱大姑的,她第一个去见的天年!”
“天年?”黄建军神色变化确实挺大,他是真没想到黄有荷第一个竟然去见的黄天年,完全没想到。
“媳妇儿,那你说对了,别说我跟咱大姑斗了,说实话,我跟咱爸都没得斗!还好咱们是一家子,要不然我这脑子还是再开发开发!”
“大姑说了,明儿照全家福的时候她会过来!但她也说了,不要催她,咱们明天等一等吧!不要那么着急,还是不能先跟奶奶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