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周雅琴嘀咕了这么一句话，显然她对此早有预料。
“噗嗤~”
笑声从身后传来。
钱途端着咖啡杯，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和老太太并肩而立，一起面对着那些镜头。
“在某些人眼里，他们就是所谓的‘基本盘群众’，也是我所在行业中常常利用的群体，永远不要高估他们的文化，更不要低估他们的恶意！”
钱途轻声说着，他瞪了眼一个试图博取眼球的主播，他正对着镜头义愤填膺，却又带着一丝表演的亢奋，试图营造一种“正义使者”的形象。
随后，他看向老太太：“周总，老板让我多次确认，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周雅琴眉梢一挑，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和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
她瞥了一眼钱途手里的咖啡杯，撇了撇嘴：“准备？准备什么？老娘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有，让你来帮忙拎早餐的，你端着个咖啡杯干啥来的。”
见老太太发飙，钱途连忙把咖啡杯放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周总您经过大风大浪，那些同事呢？网暴的可怕，在于它能让一个人在现实世界里寸步难行。它能把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挖出来，用放大镜审视，用恶意解读。”
法务的长篇大论，并没有让周雅琴动容，老太太全程都在冷笑：“恶意解读是吧？让我们心态崩溃是吧？社会性死亡是吧？”
一串串反问之后，在小法务目瞪口呆之下，老太太大步窜了出去，身形敏捷得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她绕过执勤的民警，径直冲向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那是个年轻小伙，正举着自拍杆，对着手机屏幕唾沫横飞，背景音里是激昂的BGM，屏幕上弹幕飞速滚动，显然正在直播，情绪煽动得正起劲。
“喂！你！说的就是你！”周雅琴指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他直播的背景音。
那年轻小伙正对着镜头眉飞色舞，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镜头对准了周雅琴。
老太太可不管不顾，直接把脸怼在镜头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连带着她眼角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专家解读？寻找真相？找什么真相，受害者带来了吗？你倒是把人拉出来啊！”
老太太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年轻小伙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直播间里弹幕也瞬间刷满了问号和“这老太太谁啊？”。
周雅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的直播人数，眉梢一挑，她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咔嚓”一声，对着小伙的直播界面拍了张照片。随后，她一把薅住小伙的衣领，那力道大得让小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5038人，人数够了！”周雅琴对着执勤的民警喊道，声音洪亮，“我要报案！《刑法》246条，网络诽谤！这小子直播造谣，煽动情绪，已经构成诽谤罪了！”
执勤民警早在看到周雅琴老太太时，就大感不好，这老太太是出了名的“刺头”，怕热闹不怕事大。此刻听到她直接报案，还精准地报出了刑法条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对年轻小伙说道：“这位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围观者、自媒体、博主、主播，甚至刚刚前来支援的民警，全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年轻人被民警半推半就地带走，他的手机还开着直播，被遗落在地上，镜头歪斜着，却依然忠实地记录着现场。
老太太再次大步上前，一脚踢开碍事的自拍杆，将那部还在直播的手机扶正，皮笑肉不笑地冲着直播间网友说道：
“老板捐款跑路？”
她嗤笑一声：“请问卷你们哪位的款了，有的话请贴出证据，马上转给你！啊？咋不说话了，不是挺能吗，一群乌合之众！”
她又指了指身后的门店，“看见这房子没有，那是自有物业，我们卷什么款，你那点钱，我们看不上！”
“专家，什么专家，取得了啥成就，工作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啥都没有就出来指手画脚？”
“孤儿怎么了？自学技术还需让你认可？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记住，在官方下结论之前，所有非议请拿出证据！证据！记住啊，孩子们，网络上满嘴喷粪只能证明你在现实里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垃圾！”
“一切都靠证据说话，否则……”
老太太伸出手指，一脸嚣张地指了指镜头：
“你奈我何？！！！”
第279章 启程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自媒体、博主、主播、甚至刚刚前来支援的制服，全都一脸懵逼的看着老太太。
她这是和广大网友硬刚啊~~~
老太太举着手指后退，直到现场所有人映入眼帘，她嚣张地指向他们。
“都老实点啊，头顶就是摄像头，谁敢趁机捣乱、制造话题，我就敢报警，够不上的，我们就刑事自诉！”
她又瞪着制服：“你们和一把稀泥，我就打一通督查，然后从早到晚投诉！”
制服们：“……”
老太太退回店内，关上门禁，她无视了旁边钱途那张写满了震惊和绝望的脸，隔着玻璃，眼神平静地等待着早餐的到来。
和刚刚嚣张跋扈的老太太完全像是两个人。
钱途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周……周总，您……您知道您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吗？您这是……您这是把咱们自己往火坑里推啊！把所有网友都得罪了！这下好了，咱们彻底成了全民……”
网络暴力往往是基于片面信息、断章取义和煽动性言论形成的“群情激愤”。
普通人很难对抗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攻击，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理性的辩论，而是情绪化的宣泄和道德审判。
法务钱途太了解这种事情了，对被挑起情绪的广大网友来说，哪怕你做个普通的危机公关，只要端正态度，都能有不少人能冷静下来，为防止话题反转，寻找蛛丝马迹的证据。
但是现在，这个老太太把广大网友都刚了……
“外援找好了吗？”
周雅琴并没有把钱途的话放在心上，平静地问道。
钱途看着周雅琴，摇摇头说道：“我和原单位（红圈律所）的实习生签了合同，现在看来，二十多人并不够。”
“是不够！”周雅琴等早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把你母校的学弟学妹都签来，每人每天一千，挖掘到幕后人重奖！”
“好的，周总。”钱途点点头，随后咬着牙说道：“周总……”
“不理解？”周雅琴打断了钱途的发问，“昨天老板做了什么，你理解吗？”
钱途怔住了，顿时苦笑起来，他缓缓地摇摇头：“虽然没有发到网上，但是那场夜宴里有父亲几个朋友，消息早就破圈了。”
“他们跟我父亲说：那孩子就算不愿意给人老板按摩，那在策划书上签个字，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结果呢，专门为大老板准备的佛跳墙和茅台酒被他吃了喝了，然后又在大庭广众下吐了出来……”
说到这，钱途摊开手，茫然地说道：“周总，本可以没有这些破事的，也不用花那么多钱去做自产自销的，大家发财大家好！
您问我理解不理解，请问我该怎么理解？”
听到钱途的回答，周雅琴挑挑眉，侧过身眼神锐利的瞪着他。
钱途这次没有怕老太太，他耸着肩，语气坚定地说道：“您别看我，没有老板，我这辈子算是废了，我不会离开的。”
“糖糖和铃兰。”周雅琴突然说道。
“什么？”
“糖糖和铃兰，”周雅琴一字一句地说道，“可能以后再也做不了了，你知道吗？”
钱途沉默了。
“算上一楼被挖走了的两个新技师，我们的基本盘还剩几个人？”
这个答案更残酷，残酷到钱途不忍说出口。
“所以你无法理解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有另一种解释——咱们任性的老板，但凡签了那份计划书，他也会和糖糖、铃兰一样，以后也做不了了？”
令人震惊的话说出口，周雅琴盯着法务冷笑道：“老板如果没有了神奇的本领，到时候，你还是不会离开吗？或者说，现在信誓旦旦‘不怕网暴、不会离开’的人，还剩多少？”
周雅琴看看钱途，又看看大厅里陆续走过来的同事们：“可能大家不理解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候，老板要出国团建；不理解为什么这次团建不带上大家。”
“可是大家为什么不想想，轻松慢行的基本盘是那些技师和后勤，没有他们，我们什么都不是，社会上有的是人能替代我们！”她指了指外面，“如果我们躲不开这场旋涡，那也是没了一份工作而已，他们呢？”
“在这场旋涡中深陷下去，会不会出现更多的糖糖、铃兰，甚至唯一的赵小锤？同事们，我们的技师，真的不多了！”
安静的按摩大厅，没了忙碌的技师和服务员小姐姐，有的是饥肠辘辘的办公人员。大家听着周雅琴的话，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
“周总，老板给的待遇真的很高了，没什么不理解的。”一个同事小声说道。
“就是……”另一个同事接话，“就是咱们的技师那么难培养，还越来越少，那我们现在所做的大规模收购工作，在未来会不会成为公司的负担？”
听了同事的话，周雅琴歪了下头，笑了起来：“所以他们才出去团建啊，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老板会把从前的糖糖和铃兰带回来，也许吖，还会有更大的惊喜呢。”
这时，厚重的玻璃门缓缓滑开，老秦拉着两个大保温桶走了进来。
“开饭喽，炝锅面，管够！”
周雅琴：“……”
钱途：“……”
众同事：“……”
尽管这个时候赵小锤还没离开京城，但是大家已经开始想他了……
…………
此时，正被大家想念的赵小锤，正在首都国际机场停机坪上。
他随意地穿着裤衩背心，站在登机梯旁边，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登机名单，逐一核对，确认所有名字都已划勾。
他的心情是美好的。
曾经被他所羡慕的大厂团建，他也参加了，还是南美高端游。
虽然花费不菲，但是走的是公账，抵税之后，某局还会根据他‘办事’程度，给予一定补贴。
有便宜，一定要占的。一大集装箱的宝藏还等着他折现还给银行，欠钱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最后，他还要尝试解决轻松慢行最紧迫的问题——技师。
…………
登机梯上，漂亮的空姐正在招手，赵小锤笑了笑示意稍等，转头看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停在身边。
雷振带着四名同事走下了车。
“我的同事就拜托你了。”
赵小锤接过雷振递过来的档案袋，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是他中年样子的假证。
“我的员工也拜托你们了。”赵小锤回以同样的话。
“放心，”雷振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导游到接待，全是我们的人，保证大家玩得开心，安全归来，对了……”
雷振摇摇手机：“现在可以算是网络暴力了，正好你的店‘牵扯’到局里的许多案子，要我们出面平息吗？”
正因为这些未结的案子，某局就有了打招呼的便利。
赵小锤摇摇头：“这次你们帮忙平了，下次呢？”
雷振想了想，叹息一声，再次重重地拍了拍他：“注意安全，半个月后，我在这等你！”
赵小锤点点头没有说话，带着四位战士登机。
其实他很想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要看远方资本什么时候发疯。
档案袋里，不止有他灭户口本时要用到的假证，还有他需要的某些人的资料！
他会在国外等着。
等着远方资本打开那个，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