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有如此才华?
李弘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轻慢。
他不以为然。
自己那首《客愁》,虽不敢说惊天动地,却也是他苦心孤诣,反复推敲打磨而成,意境、格律皆属上乘。
李长生一个声名狼藉,靠着几句风月诗词博取眼球的家伙,能写出什么像样的“愁”诗?
何况还是范若若转述。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宽和的笑容。
“哦?”
“长生公子竟也有应景之作?”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显得颇为惊讶。
“那正好,我等洗耳恭听。”
“若若小姐,不妨念出来,让大家一同品鉴品鉴?”
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范若若冰雪聪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她清澈的眸子迎上李弘成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世子殿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既然您对我“三二七”兄长的诗如此好奇,又似乎不甚相信……”
“不如,我们个如何?”
打赌?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
有好戏看了!
李弘成眉头微挑。
“哦?不知若若小姐想赌什么?”
范若若红唇轻启,吐出的话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就赌这诗的优劣。”
“若我兄长的诗,胜过世子方才那首,世子便在这文会之上,当众剃发为僧,如何?”
剃发?!
嗡!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所有人都被范若若这石破天惊的赌注给镇住了。
这赌得也太大了吧!
对于一个注重仪容身份的世子而言,当众剃光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弘成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范若若。
她凭什么如此笃定?
那李长生,真的写出了一首足以让他甘愿受此侮辱的绝世好诗?
他心中念头急转。
难道是陷阱?
可范若若的神情,清冷依旧,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狡黠之色。
那份自信,仿佛源自于对那首诗绝对的信心。
李弘成有些犹豫了。
万一……万一真输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顶着个光头在京都行走的模样。
“怎么?世子不敢了?”
范若若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弘成身上,带着探寻,带着催促。
“世子殿下,不过是赌一首诗罢了!”
“是啊,范小姐如此信心,想必长生公子的诗定然不凡!”
“赌啊!让我们开开眼界!”
人群开始起哄。
被众人这么一激,李弘成顿时觉得骑虎难下。
他堂堂靖王世子,岂能在一个女子面前露怯?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诗仍有自信,不信李长生能超越他!
“好!”
李弘成一咬牙,脸上挤出笑容。
“既然若若小姐有此雅兴,本世子奉陪便是!”
“只是,若你兄长的诗输了呢?”
范若若淡淡道:“任凭世子处置。”
“好!一言为定!”李弘成朗声道,心中却在冷笑,等着看范若若如何收场。
范若若不再多言。
她走到一张空着的案几前。
立刻有人殷勤地递上笔墨纸砚。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执笔的玉手上。
只见她略一沉吟,随即皓腕轻抬,饱蘸浓墨的狼毫笔尖,在洁白的宣纸上,缓缓落下。
一行遒劲又不失秀雅的字迹,跃然纸上。
“风急天高猿啸哀,”
仅仅七个字,一股苍凉、肃杀、辽阔的意境便扑面而来!
仿佛瞬间将众人带到了那个风声呼啸、猿猴悲鸣的高旷秋日!
“嘶!”
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句!”
“起笔便气势不凡!”
几个老成持重的文人,眼中也露出惊艳之色。
李弘成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光是这第一句,所营造出的悲凉氛围,就远胜自己那首诗的“孤帆远影碧空残”!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范若若却毫不停顿,笔尖流转,写下第二句。
“渚清沙白鸟飞回。”
清澈的沙洲,洁白的沙滩,盘旋回巢的飞鸟。
与上一句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在冷寂中透出一丝生机,更添秋日旷远萧瑟之感。
“妙啊!”
“一哀一回,动静结合!”
“这画面感……”
众人低声议论,语气中充满了震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佳句了,这是足以流传的妙笔!
李弘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死死盯着那两行字,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要输了!
范若若神情专注,心无旁骛,继续书写。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轰!
当这两句出现在纸上时,整个人群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这是何等的气魄!”
“写尽了秋意,写尽了时光流逝,写尽了宇宙苍茫!”
“愁!这才是真正的愁!是那种宏大而深沉,个人无法抗拒的宇宙之愁!”
无数文人激动得面红耳赤,反复吟诵着这两句诗,眼中充满了狂热和不可思议。
与这两句相比,李弘成那句“愁心欲诉凭谁问”,简直如同小儿呓语,不值一提!
李弘成的身体微微晃了晃,面如死灰。
输了。
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