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业扭头一看，这人他认识，虽然没打过交道可见过好几次，不就是离着自己摊位不远，平日里摆摊卖鳝鱼和划鳝丝的小贩么？
愣了下，对方的烟就已经递来了，周继业下意识接过烟，心里却在琢磨这人主动过来搭讪递烟是什么情况？
“听说你和曹同志关系不错？”对方把烟递给周继业，划着火笑嘻嘻地问。
“你说曹哥？”周继业笑着反问，在菜场问曹同志，不是管理处的曹平还能是谁？他们这些临时摊位都是曹平管着呢。
听到周继业直接喊曹平叫曹哥，那人的眼睛就更亮了，随后就热情打听起周继业和曹平的关系。
周继业又不傻，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和曹平不怎么熟，不过他也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和曹平很熟，故意含糊其辞说了两句。
可偏偏这句话让对方更觉得周继业和曹平的关系不一般，毕竟在这摆临时摊位的人不少，可曹平亲自带着过来选摊位的没几个，再加上曹平还特意把这个固定摊位的地方给了周继业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心里这么琢磨着，这人更觉得周继业和曹平绝对不是普通关系了，周继业越是说的含糊，他就越肯定，脑补之下认为周继业是有背景的人。
第27章 老文
“我姓文，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文，你叫我老文就行了，兄弟怎么称呼？”老文笑呵呵地问道。
“周继业，叫我小周就行。”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继业虽然不知老文来找自己什么事，不过还是回答了对方的话。
“周老弟你好，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在这边摆摊，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多多照应。”
“哪里哪里，文哥来的早，您多照顾我才是。”周继业很是谦虚道。
“相互照顾，相互照顾，嘿嘿嘿……。”
老文咧着嘴笑着，他的牙有些不好，缺了两颗而且满是烟渍茶渍显得黄，这样一笑起来有些难看。
东拉西扯说了几句话，老文的目光朝着周继业刚才装鸡的笼子看了一眼，开口问道：“周老弟以后天天在这摆摊？就卖老母鸡？”
“是呀，基本天天会来，不过能呆多久就说不准了，卖完就走。”
“这倒是，对了，你这老母鸡是去乡下收的？”老文笑问。
周继业的目光微冷，心里顿时起了防备，这家伙问老母鸡的来源干嘛？难不成瞧见自己生意好打算来和他抢生意？
也许是感觉到了周继业防备的眼神，老文连忙尬笑了两声，摆手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和你抢生意，做生意凭的是本事，各人有各人的路子，而且我做的是黄鳝生意，平时再帮人划划鳝丝什么的，自己的买卖都忙不过来呢，哪里有什么时间跑乡下去收老母鸡来卖啊！”
奇怪了，既然是这样那他还问什么？周继业心中暗暗防备，嘴上却笑着说没事，可神情中却依旧带着提防。
老文也算是厮混了许久的老江湖，哪里会看不出周继业对他的疏离感？见周继业起了防备，他想了想直截了当道：“老弟呀，其实我也没什么其他事，一方面是听说你和曹同志关系不错和你套个近乎，另一方面你刚刚来，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可以有个照应。”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老文在这摆摊也时间不短了，人品怎么样你可以随便打听打听，可不会做挖人墙角的龌龊事，更不会抢别人的买卖。”
“文哥，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周继业很是无辜地摊着手道。
“对对对，是我的错，我的错。”老文笑着连连点头，接着又道：“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还有件事是想麻烦老弟你一下，问问能不能帮忙。”
“文哥，我今天第一天出摊，这边都不熟呢，您可是菜场的老法师，我这个新人又能帮你什么忙？”周继业连连摇头，笑话！什么事都不说明白就让自己帮忙？他又不傻。
见周继业年龄不大可说话却滴水不漏，老文知道自己看走眼了，不过他起初的想法倒也不是真要抢周继业的生意，毕竟在他看来周继业和菜市场管理处的曹平有关系，弄不好还是亲戚。自己在菜场摆摊，要得罪了曹平这买卖就干不下去了，老文可不会因小失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文也就不再绕圈子，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周继业，然后笑问周继业这件事能不能帮忙。
“帮忙杀鸡？”
老文笑着点头，朝着自己摊位一指：“我那边是卖鳝鱼划鳝丝的，平日里生意好一阵闲一阵，有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这划鳝丝嘛需要用热水烫，杀鸡也是一样，而且我杀鸡的手艺不错，收拾起来也利落的很，小周你不是在卖老母鸡么？这老母鸡卖出去人家拿回去自己杀也麻烦，要是方便卖鸡的时候顺便和客人提一句，就说我这边可以帮忙杀鸡蜕毛怎么样？”
“就这？”周继业诧异问：“文哥杀一只鸡多少钱？”
“不贵，一毛！”
这话一出周继业有些奇怪了，一毛钱？老文这打着什么算盘？一毛的确不贵，林莹的茶叶蛋一个都要两毛呢。杀鸡是门技术活，而且蜕毛清膛什么的很是麻烦，再加上还要用热水烫呢，这样算下来老文根本赚不了什么。
不赚钱的活老文忙活这个干嘛？出了力白忙活？难不成老文境界这么高，主动做好人好事？
仔细一琢磨，周继业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就笑了。
“行啊！”周继业爽快道：“反正我就卖鸡，顾客要不要杀鸡什么的我也管不着，既然文哥想顺便接点活赚点外快，这个没问题！到时候我顺嘴说上一句就是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老文连连点头。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不影响周继业的生意，周继业自然不会反对。而且说起来不管老文是怎么打算的，卖鸡的摊位边上能顺便帮忙杀鸡的，对周继业也有好处，这样一来顾客也方便了许多。
心里这么琢磨着，周继业倒是对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老文有些佩服，脑子这么活能想出这么一招来不简单啊！
而且根据周继业的猜测，老文帮忙杀鸡的确不赚什么，可别忘了杀鸡时候处理的鸡血、鸡毛等等都是好东西，这玩意一个能吃，另一个收集了能当废品卖。
更何况杀鸡清理出来的内脏也就是鸡杂什么的也都有用，有些人爱吃会带走，可有些人不吃这些的就留给老文了，一只鸡或许不多，可几只甚至十几只鸡加起来就不少了，老文估计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这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周继业对老文的评价就是如此，目光下意识朝着老文的摊位望去。
老文的摊位不大，摊位上摆着两个有盖子的大木桶，一个装着热水，另一个装着鳝鱼，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钉着两个钉子，还摆着他划鳝丝的骨刀什么的，生意嘛就如他说的那样，忙一阵闲一阵的。
“文哥的买卖平时还行吧？”周继业把手上的烟抽完，顺手掏出烟递了支给老文。
老文道了声谢，接过烟笑道：“小本生意什么行不行的，也就马马虎虎混口饭吃，周老弟你不也是一样？”
“哈哈哈！文哥说的是，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周继业顿时就乐了，老文这话意味深长啊！不过他喜欢这种交流方式，魔都人的距离感和说话的谨慎让周继业很是舒服，这也是当年周继业大学毕业后来魔都飘着的缘故之一，而老文就是一个显著的魔都人。
抽着烟，和老文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第一天在菜市场出摊，能认识老文这样的人也不错，毕竟老文在这里混的时间比较久了，菜场的情况比他了解更多，趁着闲聊从老文这边打听些情况也好。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聊了一会儿等第二支烟抽完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继业说了声抱歉，准备收拾东西走了，可就在走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停留在对面不远处，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有个年龄不小的阿婆弯着腰正在对面堆着的菜叶子那边挑挑拣拣。
蔬菜这些东西容易坏，而且魔都人买菜都比较讲究，菜场这边卖菜的时候基本会把青菜、白菜这些最外面一层的老叶给剥去，然后丢到一旁，等做完买卖后把它们全部放到固定的地方堆着，等下午时候垃圾车来了直接清理走。
这些东西可以说都是垃圾，堆在那边味道冲的很，一般人路过都会绕路走，可偏偏这阿婆却在那边挑挑拣拣，手里跨着个篮子，时不时还从垃圾堆里挑出几片看得过去的菜叶子放进她的篮子里。
相比其他地方，魔都作为经济最大的城市，魔都人的生活要好不少，说实话魔都普通人的收入都不算低，而且再加上大城市的政策，就算普通人也生活的不错。
再加上魔都人平时特有的“精致”和优越感，在吃食上特别讲究，只要东西好略微贵些，魔都人往往也会爽快地掏钱买。就比如林莹摆的茶叶蛋摊位，还有周继业琢磨出来的卖老母鸡的行当，如果换在一些小城市这买卖哪有这么容易？
可这个阿婆表现的却和其他魔都人完全不一样，她却在那边挑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周继业和林莹来了魔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个场面。
“这阿婆是个可怜人啊！”或许是周继业看得入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老文见到对面捡菜叶子的阿婆，老文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哥认识这个阿婆？”
“呵呵，不认识，不过几乎天天能见着。”老文摇头道：“我在这摆摊也有小半年了，出摊第一天就见这阿婆经常来菜场，每次来都会在那地方捡菜叶子，一捡就是好久。”
“这菜叶子捡回去是吃的？”周继业好奇问，这些菜叶子虽然都是不要的，可也不是不能吃，但问题在于魔都人不会去捡这些，毕竟这些菜叶子不光老还脏，再加上在这地方捡菜叶子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老文点点头：“估计是的，要不然捡回去干嘛？”
周继业叹了一声，如果老文说的是真的，这阿婆的确可怜。不过周继业也没多想，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他周继业也不是滥好人，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还顾别人？
正当周继业收拾完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对面的阿婆也把菜叶子挑好了，她挑了一篮子菜叶，然后慢慢朝着菜场出口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周继业又一次愣住了，因为这个阿婆明显腰部有残疾，前面因为她弯着腰在挑菜叶子的时候倒没什么，可当她这一离开，发现阿婆的腰居然直不起来，而且走路很是艰难，几乎是一步步慢慢往前挪着。普通人几步的距离，阿婆却要挪好一会儿，身子颤颤巍巍，看得让人心酸。
第28章 算计
晚上，帮着林莹收了摊回到家，两人忙活了一阵把明天要出摊的茶叶蛋煮好后就上了楼。
“嘶……。”
脚刚放进水盆里，里面的热水烫的让林莹眉头一皱。
“水太烫？要不加点凉水？”
“不用，烫些舒服。”脚刚放下去的确有些烫，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过来，林莹的眉头渐渐舒展。
别看卖茶叶蛋就是坐着，可一天十二小时坐下来也累，而且林莹还得招呼客户，看着炉火，时不时还要往锅里添水加茶叶蛋什么的。一天下来人很是疲倦，睡觉前泡泡脚能去乏，这样要舒服不少。
“今天菜场那么还顺利？”泡着脚，林莹问了一声。
因为要卖老母鸡，周继业今天除了给林莹送了午饭外都不在电影院那边，昨天收来的老母鸡今天小半天就卖完了，中午回家做了午饭后给林莹送去，下午周继业又特意骑车跑了一趟郊区，这次收了七只老母鸡回来。
有了自行车的确方便许多，要是和以前那样坐公交来回根本不可能，等到家天都黑了，把装鸡的笼子放好后，周继业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做就急急帮林莹去收了摊，他们两人晚上还是啃了两个包子凑合的呢。
“卖的不错，昨天的全卖完了，下午收来的估计也就能卖明天上午的。”周继业笑呵呵道，顺手点起一支烟，今天一天就赚了五元，明天估计能赚七元，这还是收的少的缘故，如果一次能收十只左右，一天下来就是十元，一个月下来妥妥过三百大关，虽还比不上林莹卖茶叶蛋的收益，但也不算少了。
周继业眉飞色舞讲着今天的买卖，还特意说了刚开张时两个老阿姨因为讨价还价在自己摊位吵架的趣事，林莹听了咯咯直乐，笑着打趣周继业怎么就没拦着。
“拦着干嘛？我是卖货的，她们是买货的，再怎么吵只要把老母鸡卖出去就行。而且她们吵架对我也有好处，这么一闹来了不少人来看热闹，要不然今天这些鸡还没卖这么快呢。”
“嘻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运气，嘿嘿……。”周继业笑呵呵说着，接着把老文的事讲了讲，又说了自己的猜测。
林莹歪着头琢磨了下点点头：“估计你猜的没错，这老文应该就是你猜的那样。这人头脑蛮灵活的，你说他是卖鳝鱼和划鳝丝的？怪不得呢……。”
“怎么个怪不得？”周继业有些不解，忍不住追问。
林莹笑问周继业还记得他们来魔都第一天在旅馆的那顿晚饭么？周继业当然不会忘记，那天自己在旅馆稀里糊涂就睡着了，醒来后林莹不在还吓了他一大跳呢，正当他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林莹回来了，给他带了阳春面。
“对！就是阳春面。”林莹笑问道：“你记得当初问我为什么这阳春面这么好吃么？”
“记得啊，这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林莹把浸在盆子里的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阳春面关键就在汤，这个汤可是要用牛骨、鸡架和鳝骨这些熬出来的。你觉得熬汤的原料哪来的？老文可是卖鳝鱼的，划鳝丝一方面可以方便顾客顺带着多赚点钱，另一方面划好鳝丝后那些鳝骨顾客也不会要，不就全成他的了？”
“明白了！”一语点醒梦中人，周继业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出摊第一天别人不来找自己，偏偏是老文来和自己打招呼呢，原来如此啊！
就和林莹说的那样，老文原本就做这个买卖，他划鳝丝剩余的鳝骨恐怕都是转手卖给需要的人了。
既然卖鳝鱼都能这么干，何况卖老母鸡呢？杀一只老母鸡多出来的零碎可比一条鳝鱼多多了，而且只要周继业天天在这卖老母鸡，老母鸡卖的越多他帮忙杀鸡的买卖也就越好，得利也就越大。
“这是一个聪明人，做事也有分寸，既然他让你帮忙你就顺手帮一把，反正大家利益不冲突，各凭本事赚钱。”林莹如此道。
周继业想了想表示同意，正如林莹说的那样，老文和自己的利益不冲突，而且他帮忙杀鸡虽从自己这边得了利，可同样也能因为这个服务让自己卖鸡生意更好些，说白了就是相互关照，对双方都有好处。
至于老文的得利也没必要嫉妒，人家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头脑，要让周继业去干先不说他干不来这个，就算能干也不可能和老文一样有专门的路子，何必这么麻烦呢。
“对了，今天菜场那边老母鸡既然卖的不错，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打算？你说收老母鸡这事？”
“嗯，就这事。”
周继业道：“这个还真琢磨过，今天下午去的路上我想了想，觉得既然老母鸡的生意的确好，之前打算趁着收鸡蛋的时候顺道收就有些不合适了。”
“是不合适，你是准备专门收？”
“也不算专门吧，就和今天一样，早上出摊，等吃了午饭后再去郊区收老母鸡，收的时候顺带着把鸡蛋也一起收了，反正现在有自行车，来回方便多了，也不影响第二天去菜场卖鸡，而且当天收来的鸡蛋也新鲜，正好补你这边的不足。”
听着周继业的话，林莹仔细琢磨了下摇摇头：“这个时间有些难掌握，万一你当天卖鸡卖的慢呢？现在鸡数量少问题不大，如果收的多了一个上午卖不完，难不成你还等着卖完再去郊区？”
“这不会吧？”周继业迟疑道：“这老母鸡卖的可好呢，几只鸡卖不了多久就能卖完，而且就算卖的慢些，我可以把没卖完的鸡先带回来啊，第二天也不影响……。”话说到这，周继业突然觉得不妥，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的摊位是整天的，现在花了一天的钱只做半天的生意，虽然一毛钱的摊位费不贵，可这样算下来毕竟不划算。而且半天没卖完，这鸡放着要过夜，活鸡这玩意放着有些麻烦，一晚上下来还得喂食喂水什么的，再加上关在笼子里时间久了蔫蔫的，瞧着就不怎么精神了。
林莹说的没错，按照他原来的打算时间实在太紧了，万一出点问题就得耽搁第二天的买卖。
这时候林莹给他出了个主意，既然现在情况是这样，倒不如他每天早点去郊区。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郊区骑自行车快点也不过半小时的路程，乡下那边人都起的比较早，天蒙蒙亮就要下地干活了，到了那边收完鸡和鸡蛋回来也不过八点左右，正好去菜场那边出摊。
这样一来，菜场那边就能摆一整天的摊，卖的快就早收摊，卖的慢就晚收摊。收摊早了还能回家小睡一会儿，等傍晚顺便做了晚饭后给林莹送去，茶叶蛋那边收摊了再一起回家就是了。
“这样的话你出摊怎么办？”周继业问道。
林莹轻松道：“出个摊又不是难事，都摆了这么久的摊，离着也不远，我一个人就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