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约二十平的样子，我也没去看过，租金嘛略微贵点，对方开价要八元。”
“八元？”
这个价格有些贵了，但二十平的面积却不小，这可比他们现在住的鸽子笼阁楼要强了许多。周继业琢磨了下，让老文和对方约个时间，打算和林莹先过去看看再说，不管怎么样先得瞧过才能确定。
当天晚上，周继业把这个事和林莹说了，林莹的看法和周继业是一样的。
27号的房子住的人太多，而另一套房子却离得太远，这两套房子都不合适。反而那个平房如果可以的话倒能考虑，而且离着也近，对于他们来说更合适些。
第33章 外国弄堂
几天后的傍晚，林莹早早收了摊，周继业帮她一起把车推回到住处，东西放好两人就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远远就见老文已经在等着了，见周继业和林莹他们来了，老文连忙笑着迎了过来。
“这就是弟妹吧？我是老文，一直听说弟妹能干，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周老弟可真是好福气啊！”
“文哥您好。”林莹大大方方地和老文握了握手，很是客气道：“早就听说文哥您了，这些日子我家继业在菜市场多亏您关照，见到您很高兴。”
“呵呵，是周老弟关照我才是，哪里是我关照他啊！”老文爽朗大笑着，热情和林莹聊了两句，接着伸手朝着后面的小区一指：“已经和房主约好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周继业他们点头答应，今天来就是看房子的，跟着老文一起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的环境非常不错，外面看着不怎么起眼，可进了弄堂后就不一样了。
成片的联排小洋房一幢接着一幢，都是三层高的模样，而且格局都差不多，算是二十年代的商品房，因为是当初外国人建的所以也被附近称为“外国弄堂”。
房子坐北朝南，每户有两个出入口。
向南的地方是一片花园，花园外围是砖砌的围墙隔开，围墙开着扇铁门，北边是弄堂里的小道同样有门，两个出入口都能进人。
不少花园里种着花草，也有的摆着一堆堆杂物，因为时间的侵蚀再加上如今缺乏打理，这些花园看起来显得很是萧条杂乱，但依旧能从一些痕迹中看到当年的精致。
小区的人不多，走在里面显得有些清静，相比他们现在住的弄堂感觉可好太多了。四周的绿植很是繁茂，傍晚外面传来阵阵蝉鸣的声响回荡，给人一种别样的感受。
“这里我认识。”
向前走着，林莹突然轻声对周继业这么说了一句。
“你来过？”
林莹微微点点头，神色中带着回忆的表情。
这地方她的确来过，但不是现在这个时空，而且是另一个时空的几十年后。这里后来住了不少名人，还有些房子在后世也换了几茬主人，甚至还被改造成了别具风格的特色民宿和工作室。
林莹曾经有个从国外来的朋友到魔都游玩，她网上看见这边的民宿觉得不错，就在这给对方订了一套，还在这住了一段时间。
但相比那时候，现在的这里显得略有破败和陈旧，毕竟相差了几十年的光阴呢。
老文带着他们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幢房子靠北边的门口。
这时候，周继业和林莹都注意到了东边紧挨着有一幢和其他房子完全不一样的平房，平房是灰色的，墙上抹着水泥，屋顶盖着红色的瓦片，这倒和四周房子的屋顶颜色类同，而且这房子就靠着东边的围墙，一大半都在围墙里面，围墙外的地方开了一扇窗，窗户离着不远就是扇关着的房门。
“不会是这套房子吧？”周继业和林莹心中如此想着，他们特意往那边多看了几眼，不过离着有十来米距离，再加上现在天已黑了，那边没灯黑漆漆的也看不清。
上前按了门铃，里面传来门铃的回响，没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白衬衫，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见到门外的三人，对方略有警惕问。
“您是陈老师吧？我姓文，张老师的亲戚。”老文笑着说道。
“哦哦哦，租房的对不对？”陈老师恍然大悟。
“对对对，张老师和您说了吧？我们今天过来看看房子。”
陈老师点点头，态度却没有想象的热情，反而有一点疏离，他的目光朝着老文后面的周继业他们望了一眼，疑惑问道：“是你们一起租？”
“不是不是，我是帮朋友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周继业，这是他的爱人小林，是他们夫妻要租房。”老文连忙向陈老师介绍。
“您好陈老师，是我们要租房，这么晚过来打搅您了。”林莹上前对陈老师说道，脸上带着笑大大方方伸出了手。
陈老师没有第一时间握手，而是略微迟疑了下，这才抬手和林莹轻轻握了握，接着周继业在一旁说了两句客气话，也同陈老师握了下手。
“你们夫妻……。”
陈老师的目光在周继业他们身上打量，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他也没邀请他们进屋，嘴里嘀咕了句，从屋里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行吧，我带你们先去看看。”陈老师说着，下了台阶就朝东边走去，这时候林莹微微皱起眉头，她感觉到这个房主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而且防备心很强的样子。
但来都来了，房子肯定是要看的，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如果能租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到了平房门口，陈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借着月光找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门锁。
把房门往外一拉，门开了，他向里面走了一步，然后伸手在左边的墙上摸索着，找到里面灯绳拉下，啪嗒一声，屋里的灯瞬间就亮了，陈老师回头招呼着周继业他们一起进了屋。
“你们先看看，我这水电都有，六六年的时候也通了煤气，当年单独装了表，勉强算是独门独户。整个面积二十平米出头，后面还有个小杂物间，南边直通花园，不过花园没事别去……。”
说着话，陈老师大致说了说房子的情况，周继业和林莹打量着这套房子，正如当初介绍的那样，这房子面积不小，屋子里四方看起来很是正，进门的地方就是厨房，厨房不是独立的仅仅只是和里面的屋子中间用一堵墙隔开，隔断处还加装了门窗。
厨房不大，也就三个多平米的模样，靠进户门有个水池，再往里就是灶台，上面摆着一个有些年龄的单灶煤气炉，炉子的橡胶管早就老化了，接着橡胶管的煤气管道上全是黑黝黝的油渍，总阀门关着，瞧起来有些年头没用过了。
房子的采光有些差，整个房间连一扇窗户都没，只有进门厨房这边有两扇窗朝外，厨房和房间的隔墙倒是装了扇窗，不过看这样子就算是白天外面的阳光也很难通过厨房照进屋里，也就是说白天人在家还得开灯，要不然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见。
另外房间最里面还有一扇通往花园的小门，顺着这小门出去左边是一间两平米左右的杂物间。继续向前，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直到花园深处，现在是晚上也看不清花园的模样。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烂和杂物。
左右看看，房间一目了然，周继业下意识和林莹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房子虽然比预料中的差些，可相比他们现在住的阁楼却要好了不少，瞧着还行。
地方要比阁楼大了一倍不止，尤其这里还通煤气，这就远强过如今的住处了。就算采光不行也没什么，反正他们白天都不在家，这点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更重要一点，这平房虽是挨着陈老师家后搭建出来的，但勉强算得上独门独户，平日里关上门自己在家捣鼓东西也影响不到别人，这可比在王阿姨那边要强多了。
说实话，无论是周继业还是林莹都一眼就看中了这套房，如果能租下来要便利许多。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区距离菜场和林莹摆摊的电影院都不远，他们做买卖也方便。
“陈老师，您这房子怎么租的？”林莹开口询问道。
“我这里有煤气，而且水电这些全是单独装的表，再加上小区环境好，所以租金略微贵点。一个月八元，付三押一，另外要是租我这里有些情况可得提前说和你们清楚，你们自己住没问题，平时可不能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另外晚上不能吵闹，我有点神经衰弱，平时喜欢清静又睡的浅，声音大了吃不消，另外还有……。”
陈老师一连串说了不少要求，听得周继业直皱眉，这也太离谱了吧？这租房还要求这样那样，有些要求可以理解，可有些却完全无法理解，比如晚上不能吵闹？这吵闹究竟怎么算？是大声说话呢还是嚷嚷？如果一过八点就得安安静静，这根本不可能啊！这个时间段他们才刚从电影院那边回来，回来后还得准备第二天的茶叶蛋，不发出声响是不可能的。
另外还有个问题最关键，就是陈老师要求必须周继业和林莹提供他们的身份证明，说要去街道做登记什么的。这也是他们无法满足的，两人都没魔都的户口，身上仅有着从大西北带来的介绍信，当初王阿姨那边也是一样，可后来是林莹在房租上加了一元钱，另外平时再用茶叶蛋堵了王阿姨的嘴这才勉强搪塞过去，可瞧着陈老师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似乎这个法子在陈老师身上行不通。
林莹尝试着和陈老师商量了几句，可没想这个陈老师却没当初王阿姨这么好说话，一口咬死这些条件寸步不让，这让林莹也是无奈。
“谢谢陈老师了，能让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么？这几天给您答复可以么？”
“这没问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想租我这房子的可不光是你们一家，我就等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没消息我就租给别人了。”
“好的好的，实在是麻烦您了，我们回去商量后就给您答复。”林莹笑着连连点头，心却沉了下去，看来这房子虽不错，可却和他们无缘啊！
第34章 趁火打劫
关上灯，锁上门。
同陈老师告别，周继业和林莹还有老文就朝着外面走，离开的时候周继业心里有些不得劲，原本以为今天看房会很顺利，但没想会是这么个结果，看来他们恐怕是租不了这个房子了。
正当周继业这么想的时候，突然目光余处掠到了一个身影，起初没在意，等反应过来再扭头朝着刚才的地方望去时，身影却不见了，不由得微微一愣。
“怎么了？”走在一旁的林莹见周继业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什么，也许是我眼花了，看见了一个人影有些眼熟。”
“什么人？”
“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就觉得那么一扫觉得眼熟。”周继业挠挠头，这回答让林莹哭笑不得，她也没继续追问，招呼着周继业早点回去。
三人到了小区外，周继业和林莹再一次感谢了老文的帮忙，而老文似乎也看出了他们没瞧上这房子的样子。
老文安慰了周继业他们两句，说租房不是小事，多看一些挑挑选选很正常，要是没看上这房也没关系，他那边再帮忙留意着就是了，等再有合适的到时候带他们去看。
再三感谢了老文的帮忙，目送老文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等老文走后，周继业和林莹对视了一眼，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办？”
“再看看其他吧，可惜了……。”
林莹微微摇头，没有户口的他们根本租不了那套房子，如果能租下来还真是不错。尤其是独门独户再加煤气这点就很吸引林莹，但硬性条件达不到，那位陈老师性子又刻板看起来实在不好说话，房子再好也和他们无缘啊！
失落的两人朝着住处走去，过了一条街就离着住的弄堂不远了。
走到弄堂口，沿街的马路边都是附近居民在纳凉，有些人躺在躺椅上闲聊，或开着收音机听广播，有些凑在一起打牌下棋，还有不少孩子们满头大汗地你追我赶，相互嬉笑打闹着。
“小林！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是去哪了？”
还没等他们进弄堂呢，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定睛一看，不就是房东王阿姨么？
王阿姨也是纳凉群体之一，她的老伴和儿子儿媳妇在不远处和几个大爷在看下棋呢，聚在一起起劲的很。王阿姨坐在一张竹躺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一眼看见对街走过来的周继业他们笑呵呵招呼了一声。
“王阿姨，晚饭吃了？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林莹笑着和王阿姨打招呼，随口问了一句。
王阿姨起身，几步来到林莹面前：“你们出去逛马路啦？今天生意这么好？这么早就收摊了？我吃了晚饭出来时就见你们的煤球炉摆在了灶批间里，一看就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还特意上去找过你呢。”
“忙了这么久难得给自己放个假，出去逛了逛。”林莹笑着说道，接着问王阿姨找自己有什么事。
王阿姨嘻嘻笑着揽着林莹的胳臂去了一边，然后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
外面有些喧闹，周继业也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内容，但看着林莹先是略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就和王阿姨低声交谈着。周继业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静静抽着烟，耐心等待。
十来分钟后，等周继业一支烟抽完，林莹和王阿姨的交谈这才结束。林莹笑呵呵地和王阿姨说了声明天见，接着就招呼周继业走人，周继业朝着林莹那边走去，顺便也客气地和王阿姨打了声招呼，随后两人就进了弄堂。
“这女人和你说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回去再说！”林莹压低声音对周继业道。
周继业点点头也不多问，两人很快就到了住处。和往日一样，先把明天要卖的茶叶蛋给处理了，然后锅子在炉子上闷着，弄完这些后，林莹招呼着周继业上楼，到了阁楼把门关上，林莹眉头紧皱，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我们这下不搬也得搬了，得尽快找地方才行。”
“什么意思？这姓王的女人究竟和你说什么了？”周继业感觉不对劲，急忙追问。
“她要涨租金！”
“什么？涨租金？”周继业一愣，开什么玩笑！当初租金都是说好的，双方还签了一年协议呢，这住了才三个月，怎么突然就要涨租金了？
“她要涨多少？”
林莹伸出手比划了下，周继业不可思议问：“涨五成？”
这丫心也太黑了吧？最早定下的租金是五元一个月，后来因为他们没户口所以多给了一元作为补偿，也就是租这个阁楼花了足足六元钱。
六元可不是小钱，现在正式工人一天工资也就一块二，六元可是五天的工资呢。而且王阿姨租房本就不便宜，如果是公房的话房管所这样的阁楼一个月租金最多就不到三元，六元钱几乎等于翻了个番。
再说了，这只是阁楼啊！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房间，老文介绍的两套亭子间也不过这个价格。相比亭子间，阁楼的楼层矮，身材高大的周继业平日站着都得略弯着腰，再加上阁楼冬凉夏热，现在的天气呆着简直就和蒸笼一样，凭什么和亭子间租一样的价格？
“五成？呵呵。”正当周继业惊讶的时候，林莹冷笑了一声：“你太小看她了，她要翻两倍！”
“什么！这娘们疯了？”周继业瞬间就气炸了，翻两倍？他耳朵没听错吧？
六元的租金已经不便宜了，现在翻两倍就是十八元，十八元就租这么个阁楼？是王阿姨疯了还是他们疯了？这个价格在魔都什么房子租不到？更等同于普通人一半的月工资收入了。
“人家算盘可精着呢，怎么可能疯？”林莹的脸色凝重：“她觉得是吃定我们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开出这样离谱的租金来？”
“你知道刚才她是怎么和我说的么？”
见周继业投来询问的目光，林莹这才把前面王阿姨和她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周继业。
林莹说，王阿姨先是询问他们的户口问题，直接问林莹户口回迁搞定没有，这几天街道那边一直在询问他们和王阿姨是什么关系，王阿姨按照之前商量的说林莹是她的远房亲戚，是临时借住在他们家的，用这个理由勉强搪塞了过去。
不过王阿姨还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街道那边现在要求特别严，而且随着现在回城知青的数量越来越大，治安问题很是严峻，昨天街道开了会，要求下面做好统计工作，掌握整个街道的人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