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这样定了！”
周继业爽快说道，见老文的烟快抽完了，掏出烟递了一支，顺手也给自己再点了一支。
抽着烟，周继业的目光又朝着前方望去，在人流中扫视了几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什么呢？我前面就见你心神不宁东看西瞧着。”
“还记得捡菜叶子的阿婆么？”周继业问。
“记得啊！怎么了？”老文不解地反问。
“我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周继业叹了口气，神色中带着凝重：“小半月前就没见她来菜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我这心里有点慌，你说她一个老人，身体又不好，真要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老文一愣，手里拿着的烟停在了半空，他回忆了下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我倒没注意，你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的确好些天没见这个阿婆来了。平常她都是八九点左右来，然后在那边翻菜叶子什么的，十点半左右就走了。我在菜场大半年了，几乎天天能见着她，可这些日子的确没再见她。”
“文哥，你说这阿婆会不会出事了……？”周继业有些紧张问。
“这……。”老文也不知怎么回答，他心里是想说也许阿婆家里有什么事没来，可问题在于这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信。这个阿婆身体残疾，而且一看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的，甚至说不定连子女都没。
如果条件好，还有子女的话，阿婆也不会跑到菜场来靠捡菜叶子为生了。现在这个阿婆突然就没再来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细思极恐，老文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第50章 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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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文沉默不语，原本就有些担忧的周继业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个阿婆孤身一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虽然他和这个阿婆无亲无故，只不过这些日子里经常见面，再加上周继业觉得这个阿婆可怜，时不时会从乡下带点蔬菜什么的回来，碰上阿婆硬塞给她，一来二去也算有些感情。
好端端的，突然这阿婆就不见了，这让周继业格外担忧。
老人的事说不准，而且这个阿婆的身体情况本就不好，一旦如同自己预料最糟糕的那种结果，自己怎么能安心呢？
“不行！我得去问问！”周继业越想越担忧，他必须搞明白阿婆的情况，要不然心里怎么都放心不下。
说着，周继业拔腿就走，径直去了附近的几个摊位询问对方知不知道那位阿婆的情况。可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虽然大家时常在菜场见到这个阿婆，但这个阿婆究竟姓什么叫什么，又住在哪里却谁都不清楚。
就连管理处那边周继业也去打听了，可管理处的曹平同样也摇头说不清楚，但他建议周继业去附近的派出所打听打听，也许派出所会知道阿婆的情况也不一定。
这话倒提醒了周继业，周继业回转来后决定下午就去一趟派出所，和公安同志说说这个事，让他们查一下阿婆的情况，要不搞明白这件事，恐怕他觉都睡不着呢。
回到摊位，已经十一点了，周继业这才想起自己得赶快回去弄午饭呢。
要在以前耽搁些时间也无所谓，可现在住在老太太家里，老太太的午饭还要自己帮忙做呢，这要回去晚了耽搁就不好了。
和老文打了声招呼，周继业骑上车就往住处赶，回到家把车推进院子里，取下装鸡的笼子放到院子的角落，周继业快步就朝着厨房而去。
到了厨房，洗手，弄饭菜。
中午的饭菜是林莹早上提前准备好的，临近十月天气渐渐凉了，饭菜也能放得住，只要周继业中午时候再热一下就成。
忙活了一阵，把饭菜搞好，周继业分出了一些装在碗里端着就上了楼。
到了二楼来到老太太的主卧，周继业先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在门外道：“老太太！饭菜好了，我进来了噢。”
“进来吧……。”
方曼霞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周继业这才伸手打开了门。
老太太性子不错，平日里很是和善，但老太太的规矩也不少，除了日常要求的饭菜还有家里的清洁外，就是每次无论是周继业还是林莹上楼给她送饭菜都必须先敲门。
虽然她从不锁门，可如果不敲门就直接推门进来，老太太可是要生气的。这点唐阿姨提前就和周继业他们交代过，周继业和林莹自然也记在了心里。
进了门，周继业一眼就看见老太太端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中，她的左手铺着蕾丝花巾的小茶几上放着茶具，一本翻开的书倒扣在她的膝上，外面的阳光斜射，透过大片的玻璃撒入房间，让气质本就不俗的方曼霞看起来格外出尘。
说实话，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周继业并没见着老太太，那天定下租住这里还是林莹上楼和老太太谈的。
那天周继业他们回去路上问过林莹，对老太太的感觉是什么，林莹告诉周继业这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老太太，而且还说了一句老太太当年一定是个大美女。
当初听到林莹这样评论，周继业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再怎么有气质，当年再美又能如何呢？
可当他真正住进来，第一次亲眼见到方曼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林莹说的一点都不过分，这的确是一位具有周继业从未见过的气质女性，而且方曼霞虽然年龄大了，可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她当年惊艳的容颜，岁月虽在她的脸上留下的印记，可这些印记带来的不是侵蚀而是沉淀，给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方曼霞的生活很有规律，她每天清晨起床，把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用完早餐后会去楼下花园里散会儿步，然后回到楼上，给自己泡一壶茶，坐在现在的位置上静静看着书。
中午用过午饭后，方曼霞会午睡两小时，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准时醒来，然后再去楼下的花园转上一圈。
接着继续重复早上的习惯，等到傍晚时分邮递员晚报送来后，她会阅读每天的晚报。用了晚餐后，方曼霞继续呆在自己的屋里，或许是看书，又或许做其他事，这些周继业就不清楚了，因为他和林莹除了送饭上去和有时候帮着整理和清洁房间外，基本都在一楼。
一个星期下来，双方也渐渐熟悉了，方曼霞有时候在林莹上楼时也会和她闲聊几句，问些日常的琐事什么的。至于和周继业就聊的很少了，毕竟周继业是一个男人，方曼霞虽对周继业的态度和蔼，可见着了除了简简单单打个招呼，在周继业送饭菜的时候说声谢谢外，基本就没再聊过其他。
今天同样也是如此，周继业已习惯了和老太太的这种交往。在他看来这样的交往倒也不错，简简单单的相互有点距离感，让双方都觉得轻松。
“今天中午简单些，丝瓜炒蛋、炖豆腐、红烧带鱼，还有一个冬瓜扁尖汤，汤里特意加了点小虾米提味，等晚上林莹会做个红烧肉，到时候您再尝尝。”周继业端着饭菜进了门放到了离着方曼霞不远的一张小圆桌上，边摆着边笑着说道。
自从来了这，他们的饭菜质量要比之前好了不少。
毕竟之前住在王阿姨那边，因为条件限制靠着煤球炉做饭很是麻烦，再加上两人都起早贪黑忙活着生意，许多时候只是随便搞些凑合一顿。
可来了这就不能这样了，既然答应了照顾老太太，就要把老太太给照顾好，何况住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收他们的租金，现在一楼的两间房都是他们的，仅仅这两间房再加这里的条件，没有二十元的租金根本下不来，而且像这样的房子在魔都想租基本也不太可能。
二十元，对于这个时代不是小数，是普通人大半个月工资。这些钱换成吃食一个月下来能吃的相当好了，而且老太太也从不为难他们，只要合胃口的就行，况且老太太一个人三顿下来也吃不了多少，大部分还是进了他们夫妻肚子里，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了老太太的便宜呢。
方曼霞微笑着点头，对周继业说了声谢谢。
周继业利索地把饭菜摆好，然后对方曼霞道：“您慢慢用，我这就下去了，等会再上来给您收拾。”
“谢谢你了小周，下楼当心点。”
“放心吧老太太，我下楼利索着呢。”周继业笑着回了一句，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周继业迈步下了楼，刚走了几步，他正打算去厨房吃午饭呢，谁想还没走到楼下呢，就听到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听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摔了。
“老太太！老太太！您没事吧？”周继业猛然回头，朝着楼上喊了一声，可却没听到方曼霞的回答，一时间周继业有些急了，他生怕是老太太不小心摔倒，连忙三步并成两步，一口气就冲上了二楼。
到了楼上，周继业毫不迟疑就推开了方曼霞的卧室门，整个人一阵风冲了进去。
可当他进屋后看清楚屋里的情况时，周继业突然就愣住了，因为方曼霞根本就没摔倒，而是她原本放在膝盖上的那本厚厚的书落在地上，正弯腰在捡呢。
“老太太……。”周继业喊了半声，后面的话一下子顿住了，神色中带着尴尬，因为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方曼霞的规矩，就是进她屋必须敲门。
可现在自己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周继业忙不迭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老太太，我在楼下听到动静，我以为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外面喊您了，可您没回，我一急就……我这就出去……这就走……。”
说着话，周继业连忙后退转身就要离开，可当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一个扭头朝着弯着腰还没起身的方曼霞望去，目光中带着诧异、惊愕、疑惑和不可思议。
“阿……阿婆？”
周继业脱口而出，他愣愣看着方曼霞，在自己眼前的方曼霞虽然和记忆中在菜场捡菜叶子的那阿婆完全不一样，而且两人的穿着打扮没有半点相同，可问题在于周继业对阿婆弯腰的姿态记忆格外深刻。
几个月里这样的场景他见了无数次了，早就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而现在方曼霞身上虽没半点那位阿婆的痕迹，可她眼下弯腰的姿势却和那位阿婆一模一样，两个背影在脑海中重叠。
周继业直接就傻眼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质如此之好，平日里又打扮的清清爽爽的方曼霞怎么可能是捡菜叶子的阿婆呢？可眼前的一幕又让他把方曼霞和那位阿婆的身影联系到了一起，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51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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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正在弯腰捡书的方曼霞身子微微一停顿，她清晰听见了周继业脱口而出的那声阿婆。
方曼霞轻叹了声，继续手里的动作，弯腰把掉在地上的那本书捡起，直起身后，朝着呆立站在门口的周继业望去。
“来，小伙子过来坐。”
方曼霞把书随手放在茶几上，微笑着对周继业道，伸手指了指她左手边的另一把椅子。
周继业几秒钟后才回过了神，依旧带着无法相信的目光打量着方曼霞，过了一会儿才走过来坐下。
周继业现在百分百确定方曼霞就是那位阿婆，因为这声小伙子他听过无数回了，而且方曼霞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声调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和记忆中那位阿婆却完全相同。
现在的周继业脑子里乱的很，他愣愣看着方曼霞，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就会是那位阿婆呢？而且问题关键在于住在这里的方曼霞条件看起来不差，怎么可能打扮成那样，还跑去菜场捡菜叶子呢？
方曼霞静静看着周继业，见他这幅模样轻叹了一声。
“本来我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就算要告诉你也不是现在。”方曼霞嘴角挂起笑容，同时又有些意外：“谁想人算不如天算，你居然无意间认出了我，还真是意外呀。”
“阿婆……老太太……。”
“还是喊阿婆吧，这样听着亲切些。”方曼霞带着柔和的目光对周继业道。
“阿婆……。”
周继业试探地又喊了声，见方曼霞依旧笑盈盈的，这才放下心来。
满肚子疑惑的周继业也不知道怎么问方曼霞，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几小时前，他还为这些日子没见到阿婆而担忧呢，为了搞清楚对方的姓名和住处，周继业还在菜场那边四处打听，甚至还打算等吃了午饭后跑一趟派出所呢。
可周继业万万没想到，他认为的那个身体有残疾，看着又那么可怜的阿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居然会是方曼霞。
可方曼霞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周继业实在无法理解，脑洞大开的他甚至一下子想到了“特务”这个名词。
这两年最火红的电影除了他和林莹前不久看过的《保密局的枪声》外，就是《黑三角》了。
《黑三角》里卖冰棍的老太太可是后来许多人童年时的阴影，难不成方曼霞她……？
“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不过这些事你没必要问，以后你自然会慢慢知道，只要知道我不是什么坏人就行了。”方曼霞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一下子就猜到了周继业心里在想什么。
周继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见他如此，方曼霞笑道：“你们夫妻能住进来，其实也是我的意思。我找人了解过，你们都是好孩子，现在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多了。小梅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我不可能永远把她留在身边，而且她还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你明白么？”
“您说的小梅是唐阿姨？”周继业问了一句。
见方曼霞微微点头，周继业这才知道自己和林莹之所以能住进来原来是方曼霞的安排。假如不是方曼霞的缘故，他们怎么可能住到这里？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机遇。
原本周继业一直以为自己是运气，可谁想到根本不是这样。
“好了，既然这样就一切照旧，你就当之前遇到的阿婆从未见过就是了，另外这个事你可以私下告诉小林，但不要往外说，好么？”方曼霞这样吩咐着，语气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周继业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周继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直到了楼下这才回过神。
他一肚子的疑惑，可却没办法问，回头朝着二楼方向望了一眼，神情很是复杂。
下午时分，他去替换林莹的时候依旧心事重重，但那时候林莹忙着赶回来做晚饭，也没留意他的异常。直到晚上再去接林莹回来的时候，平日里习惯一路和林莹聊天的他却难得沉默着，一副心不在焉，让林莹觉得奇怪。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莹忍不住问。
“回去再说吧。”周继业想了想道，见他如此林莹也不再多问，两人到了住处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在厨房煮上明天要用的茶叶蛋，等弄完后把锅子闷好，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关上门，周继业点起了一支烟，猛抽了几口，开始把方曼霞和阿婆的事告诉了林莹。
林莹静静听着，起初表情还算正常，可当听到后面时，她的神色不由得露出了诧异，等周继业把情况全部说完后，林莹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奇怪呢，老太太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会这样容易就租到呢？”林莹说到这笑了起来，对周继业打趣道：“可以呀小令同学，好心有好报，没想我沾了你的光呢。”
“光不光的暂且不说，你倒是帮我分析分析，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呢。这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好端端的非得乔装成那样，要不是今天无意中被我撞破，我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位阿婆呢。”
“问题？什么问题？”林莹反问。
“你别装傻，凭你的脑子会想不到？”周继业白了她一眼：“当然是老太太的身份啊！一般人怎么可能这样？难不成她是个特务？”
林莹噗嗤一声就笑了：“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现在哪来的这么多特务？再说了，要是老太太真是特务，你觉得她会傻到故意把我们安排到这里，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这……。”
周继业是关心则乱，林莹这句话倒是让他一愣。
对啊！方曼霞假如身份真有问题的话绝对不会这样安排的，虽然中午的时候方曼霞只是简单解释了两句，但周继业却在她话里听出自己和林莹能住进来是方曼霞特意安排的，而且和他当初善待阿婆的举动也分不开，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周继业正焦头烂额找房子的时候这么巧就有人给他这个地址，并且第一次见面就轻易把房租给了他们。
联想到之前的一幕幕，周继业心里已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可对于方曼霞这奇怪的举动却依旧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