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回答他。那个诡异的、有生命的血流，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行了，别想了。”王技术员挣扎着坐起来，他扶了扶几乎要掉下来的眼镜，镜片上沾满了灰尘和冷汗，“想也想不明白。活下来就是赚了。”他晃了晃手里仅剩的手电筒，光束在巨大的空间里画出一道苍白无力的弧线。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中转站。头顶高得离谱，手电的光根本照不到顶，只能看到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和线缆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消失在更上方的黑暗里。他们所在的平台大概有半个篮球场大小，边缘是锈迹斑斑的护栏，护栏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他妈是哪儿？”王技术员骂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一连串沉闷的回响，“林昊，你的工程图上，有这个地方吗？”
林昊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迷茫：“没有……我只记得主管道和备用能源站的大致方向。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印象。可能是后来改建的，或者……根本就没在公用的图纸上。”
“那就是黑户呗。”王技术员自嘲地笑了笑，“行，咱们成黑户了。偷渡到了地下世界的贫民窟。”他走到平台边缘，小心翼翼地用手电往下照了照。光束被黑暗吞噬，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下面连接着地狱。
李瑶一直没说话，她蹲在陈木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碰了碰他的手背。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陈木，你还是这么冰。”
“我没事。”陈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但李瑶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比其他人都要浓重得多。他没有发抖，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这能冻僵骨髓的低温对他毫无影响。这种异于常人的平静，反而让李瑶更加担心。
陈木站起身，走到平台中央，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听，而是像在用整个身体去感受这个空间。这里的空气和上面不同，虽然更冷，但那股湿滑、粘稠的阴冷感消失了，取而代?????的是一种干燥的、带着淡淡铁锈和臭氧味道的空气。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至少，那东西没跟下来。”陈木说。
“谢天谢地。”林昊拍着胸口，“我宁可跟十个怪物肉搏，也不想再看到那滩血了。那玩意儿……太他妈邪门了。”.
第四千三百五十五章 下一步怎么办
“行了，都歇够了没？”王技术员拍了拍手上的灰，“歇够了就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着长蘑菇。这平台连着三条路。”他用手电依次照了过去。
平台的一侧，是他们刚刚滚下来的斜坡，现在看来，那洞口黑漆漆的，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的喉咙。另一侧，一条狭窄的、悬空的金属catwalk（悬空走廊）延伸出去，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看上去摇摇欲坠。正前方，则是一个紧闭的、巨大的圆形金属闸门，上面用红漆刷着一个模糊的数字“7”。
“走哪条？”李瑶问，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下意识地看向陈木。
“斜坡不能回。”林昊立刻说，“那滩血不知道还在不在上面等着。”.
“那条破走廊，我看着都腿软。”王技术-员撇了撇嘴，“谁知道结不结实？掉下去可就连个响都听不见了。”他朝着下面吐了口唾沫，结果半天没听到回音，这让他脖子后面一凉。
“那就只剩这扇门了。”陈木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巨大的闸门上。他走过去，用手敲了敲，发出“梆梆”的闷响。门很厚重，像是银行金库的门。门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但玻璃已经碎了，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王技术员也凑了过来，他对手电，试图从窟窿里看清里面的情况，但里面同样一片漆黑。“这门锁死了。看这架势，没个炸药包别想弄开。”
“不对。”陈木突然说，“你们听。”
他又来了。每一次陈木让他们听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林昊和王技术员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听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王技术员压低声音问。
“不是听不见，是太安静了。”陈木的眼睛眯了起来，“上面那条通道，我们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但这里……太空旷了，连回声都感觉被什么东西吸收了。”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意识到。这片空间有一种诡异的“死寂”。他们的声音传不远，就好像被厚厚的天鹅绒包裹住了一样，沉闷而压抑。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但又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锵……”
那声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锈蚀的、令人牙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沉重而粗糙的东西，正在远方的地面上被拖动。
四个人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我操……”王技术员的嘴唇哆嗦着，“这又是什么？”
“锵……”
又是一声。这一次，声音似乎比刚才近了一点。而且，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金属平台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它在动……在朝我们过来。”李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昊吓得脸色惨白，他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手电的光芒在那片深邃的黑暗面前，渺小得像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危险更让人崩溃。
“别慌！”陈木低喝一声。他没有去看声音的来源，反而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三条路。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回去，是那滩诡异的血。闸门，是打不开的死路。那么唯一的选择，只剩下那条看上去最危险的悬空走廊.
第四千三百五十六章 你怕高吗
“锵……咔哒……”
声音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拖拽声，多了一丝机械咬合的动静。而且频率在加快，震感也越来越明显。那个东西，体型一定非常巨大。
“王技术员，你怕高吗？”陈木突然问。
“废话！谁不怕！”王技术员吼道，但他立刻明白了陈木的意思，“你是说……走那条鬼路？”
“我们没得选。”陈木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东西在下面，我们在上面，至少有点优势。”.
“优势个屁！那破烂玩意儿万一塌了怎么办？”
“不走，就等着被那东西堵死在这里。”陈木看了一眼闸门，“这扇门很结实，但反过来说，它也堵死了我们的退路。这里是个陷阱。”
王技术-员咬了咬牙，冷汗从额角滑落。他知道陈木说得对。恐惧和理智在他的脑子里打架，最终，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妈的！走！”他一跺脚，率先朝着那条悬空的金属走廊跑去，“都跟紧了！谁掉下去我可不负责捞！”
这条悬空走廊比想象中更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脚下的金属网格板锈蚀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那令人眩晕的黑暗。两侧的扶手同样锈迹斑斑，一碰就往下掉铁锈。
王技术员在最前面，用手电探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李瑶和林昊跟在后面，陈木断后。
“锵……咔哒……锵……”
那声音就在他们脚下，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每一次声响，都伴随着整个走廊的轻微颤动。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一头沉睡巨兽的肋骨上，而这头巨兽，马上就要醒来了。
“快点！再快点！”王技术-员催促着，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
林昊吓得不敢往下看，只能死死盯着前面李瑶的后背，机械地迈动着双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突然，陈木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祖宗，你又听见什么了？”王技术-员快哭了。
陈木没有回答，他侧着头，仔细分辨着那声音。那声音虽然响，但节奏是固定的。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声音在走廊的左侧和右侧之间来回移动，每一次“锵”声都伴随着一次方向的改变。
“它在巡逻。”陈木沉声说，“它走的不是直线。”
他探头，朝下方看去。就在这时，那东西刚好从他们下方经过。王技术员下意识地将手电光照了下去。
光束撕开黑暗，照亮了一头钢铁巨兽。
那根本不是什么生物，而是一台巨大的、类似蜘蛛的机械造物。它至少有十米高，身体像一个倒扣的铁锅，下面伸出六条粗壮的、布满液压杆和管线的金属长腿。它的每条腿的末端都不是脚，而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凿岩机的金属爪。它移动时，金属长爪在地面上拖拽、敲击，发出了那令人牙酸的“锵锵”声。在它身体的正前方，有一排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条形“眼睛”，正机械地来回扫视着。
“我操……是‘清道夫’七型！”王技术员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玩意儿不是几十年前就该被拆成废铁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清道夫？”林昊颤声问。
“重型工程机器人！用来清理塌方和处理高危废料的！”王技术员的语速极快，“说白了，就是个会走路的巨型垃圾处理器！我们对它来说，估计连塞牙缝都不够！”.
第四千三百五十七章 清道夫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台被称为“清道夫”的机器人似乎察觉到了头顶的光亮。它停了下来，巨大的身体缓缓转向，那排蓝色的光学传感器，精准地锁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李瑶尖叫。
清道夫的“头部”发出一阵气阀排气的嘶嘶声，随即，一条隐藏在身体里的机械臂猛地伸了出来，末端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抓斗，朝着他们所在的悬空走廊，闪电般地抓了过来！
“快跑！”
王技术员的吼声几乎被金属抓斗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所淹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四人疯了一般沿着狭窄的悬空走廊向前狂奔。
脚下的金属网格板在剧烈地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昊感觉自己不是在跑，而是在一片即将散架的饼干上跳舞，每一步都可能踩空，坠入无底的深渊.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巨大的金属抓斗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刚刚跑过的地方，半截走廊瞬间被砸得扭曲变形，像一根被掰断的麻花，无力地垂了下去。飞溅的金属碎片像子弹一样四处乱射，其中一块擦着林昊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他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李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别停下！”
那台“清道夫”一击不中，似乎被激怒了。它收回抓斗，六条巨大的金属腿开始以一种不协调却极快的速度移动起来，紧紧地跟在他们下方，庞大的身躯撞开一切挡路的废弃物，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悬空走廊在它的追逐下，如同风暴中的小船，剧烈地摇晃着。
“妈的！这玩意儿的巡逻模式被切换成攻击模式了！”王技术员一边跑一边大骂，“哪个混蛋设计的程序，把活物也当成高危废料了！”
“前面！前面是尽头了！”林昊指着前方喊道。
走廊的尽头，连接着另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距离只剩下不到三十米，但这段路却像是永远也跑不完。清道夫的第二击来了。这一次，它没有用抓斗，而是直接抬起了一条巨大的金属长腿，像一柄攻城锤，狠狠地朝着走廊的中段扫了过来！
“趴下！”陈木吼道。
四人几乎是同时扑倒在冰冷的金属网格上。下一秒，巨大的金属腿带着撕裂空气的狂风，从他们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横扫而过。走廊两侧的扶手被瞬间扫断，像甘蔗一样脆弱。
没等他们爬起来，脚下的走廊突然猛地向下一沉！
“断了！”李瑶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被清道夫扫中的那段走廊，连接处已经断裂，整个走廊从中段开始，以一个恐怖的角度向下倾斜。他们四个人就像是倒在滑梯上的豆子，控制不住地向着断口滑去！
“抓住！抓住任何能抓的东西！”王技术员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双手死死地抠住金属网格的边缘，指甲瞬间翻裂，鲜血直流。林昊和李瑶也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身边一切可以固定的地方。
陈木的反应最快。在身体下滑的瞬间，他猛地一蹬，身体横了过来，用脚卡住了一根还算结实的纵向支撑杆。同时，他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滑得最快的李瑶的脚踝。
“别放手！”李瑶哭喊着，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林昊的衣服。四个人像一串糖葫芦，悬挂在这截断裂的走廊上，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那台虎视眈眈的钢铁巨兽.
第四千三百五十八章 地狱的大门
清道夫停在了断口下方，那排蓝色的光学传感器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角度。它头部的气阀再次发出“嘶嘶”的声响，那只巨大的抓斗，正缓缓张开，对准了他们。
“完了……这下真成铁板烧了。”王技术员面如死灰，他看着下方那张开的巨爪，感觉就像看到了地狱的大门。
“还没完！”陈木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他抬头看向上方，那扇通往生路的铁门，距离他们还有十几米。倾斜的走廊就像一道天堑，横在他们与生路之间。
“林昊！”陈木喊道，“看那扇门上面！有没有管道！”
林昊被他一吼，仿佛从绝望中惊醒。他强忍着恐惧，抬头望去。借着王技术员手电筒那摇晃的光，他看到铁门的上方，确实横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黄色管道，似乎是某种气体或液体的输送管。
“有！有一根黄色的！”
“王技术员！”陈木又喊，“那是什么管道？”.
“黄色……黄色……是天然气管道！”王技术员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对！这是地下设施，应该是沼气或者别的可燃气体！妈的，你想干什么？我们没火啊！”
“谁说没火？”陈木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疯狂的笑意。他看向王技术员，“你的手电筒！”
王技术员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既惊恐又兴奋的神情。“你是说……短路？用电池短路产生电火花？”
“能做到吗？”
“能！但是……但是太危险了！万一爆炸的威力太大，我们全都得玩完！”
“不这么做，我们现在就得玩完！”陈木低吼道，“选一个！”
“妈的！”王技术员骂了一声，这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干了！怎么干？”
“我把你们荡过去！”陈木说出了他疯狂的计划，“我数一二三，所有人一起用力，让走廊晃起来！像荡秋千一样！荡到最高点的时候，你们想办法抓住那根管道！王技术员，你负责制造火花！”
这简直是疯了！在几百米的高空，用一截断裂的走廊荡秋千？
但看着下方已经开始抬起的金属抓斗，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