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陈木的床前，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陈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和金属气息。
“我不想兜圈子。”史密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知道是你们干的。手法很专业，时机也掌握得很好。你们成功地制造了混乱，并且，在监控失灵的三分钟里，向外界发送了一段加密信息。”
陈木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上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得懂。”史密斯向前倾了倾身体，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们的信号追踪小组在你们信息发出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它。虽然无法破解内容，但我们锁定了它的来源和性质。一种军用级别的、经过多次加密的脉冲信号。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陈木沉默了。他知道，在绝对的技术优势面前，任何否认都是苍白的。
“你们的目标是约翰逊，对吗？”史密斯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你们想把他，把CIA拉下水，把事情彻底搞大，逼我们不得不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陈木索性不再伪装。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史密斯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困惑，“钱？格里芬公司能给你们的，我们可以给双倍。新的身份？我们可以让你们在世界上任何一个非敌对国家，拥有合法且富裕的生活。你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和你们非亲非故的中国教授，冒这么大的风险，与一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力量为敌？”
这是史密斯无法理解的地方。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理解为了国家、为了荣誉、为了利益而战。但他无法理解陈木等人的动机。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超越了金钱和利益的东西。
“上校，有些事情，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陈木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我们接下了保护教授的任务，承诺要送他回家。在我们的世界里，承诺，比什么都重要。而且……”
陈木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们不喜欢别人用枪指着我们的头，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无论是韦伯，还是范斯先生，或者是你们。”
史密斯的眼神变了。他从陈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和他自己一样的、属于战士的骄傲和固执。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欣赏你的骨气，陈。但骨气，在国家机器面前，一文不值。你们的行为，已经从‘不合作’，升级到了‘敌对’。范斯先生很愤怒，他已经授权我使用一切‘必要手段’，来确保教授的合作。”.
第四千六百三十一章 包括刑讯逼供
“必要手段？”陈木的眼神冷了下来，“包括刑讯逼供吗？”
“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开口。”史密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木，“比如说，他的朋友们的安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陈木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在这时，史密斯的对讲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大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对着对讲机低吼。
对讲机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将军的命令！最高指令！立即将李教授和他的团队，全员转移至五角大楼！重复，立即转移！一架‘鱼鹰’已经在路上，十分钟后抵达！”
“为什么？谁下的命令？”史密斯追问。
“是汤普森将军本人！直接来自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办公室！另外……CIA局长和国务卿办公室的人，也正在赶往五角大楼！”
史密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挂断通讯，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木，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这个命令来得太突然，太不合常理，完全打乱了他和范斯的所有部署。将教授等人直接带到五角大楼，当着CIA和国务院的面进行“会议”，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个派系能私下控制的局面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史密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木同样震惊。他没想到，约翰逊的反应会如此迅速，而且能量如此巨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接应”，而是直接捅破了天，把事情闹到了美国最高决策层。伊万那个小小的信号，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十分钟后，巨大的V-22“鱼鹰”倾转旋翼机降落在“钟楼”的停机坪上。从飞机上下来的人，不是史密斯的部下，而是一队穿着不同制服的宪兵，领头的是一位神情严肃的准将。
“史密斯上校，”准将向他敬了个礼，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我奉汤普森将军的命令，前来接管目标。请你和你的人，解除对‘钟楼’的封锁，并交出所有相关人员。”
范斯从大楼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们！这是国防部的项目！”
“范斯先生，”准将冷冷地看着他，“我现在执行的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直接命令。您如果有异议，可以向您的上级反映。现在，请让开。”
范斯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绝对的军阶和命令面前，他这个“顾问”的身份，显得如此可笑。
陈木和他的团队，以及教授，被宪兵们“请”上了鱼鹰。这一次，没有人再提收缴武器的事。那些宪兵只是平静地站在他们身边，保持着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飞机升空，陈木从舷窗望下去，看到史密斯和范斯站在停机坪上，像两个被时代抛弃的剪影。他知道，这一局，他们险胜。
在飞往五角大楼的途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是约翰逊.
第四千六百三十二章 疲惫一扫而空
他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西装，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看来，你们在‘钟楼’做客的经历，不怎么愉快。”他笑着说。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软禁我们？”陈木问。
“我猜到了范斯会不择手段，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蠢。”约翰逊耸了耸肩，“他把事情搞砸了。也给了我一个机会。”
“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约翰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我只是把你们发出的那个‘噪音’，稍微‘放大’了一点，然后‘不小心’让一些我认识的、对范斯和他的派系一直不太满意的记者朋友，以及国会山的一些议员们，也‘听’到了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世界顶尖的华裔科学家，在美国神秘失踪，最后出现在国防部的秘密设施里。你猜，这个故事明天会登上《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的头版吗？”
陈木瞬间明白了。约翰逊利用他们的信号，发动了一场舆论和政治风暴。他没有直接动用CIA的力量去硬闯，而是借力打力，用媒体和国会的压力，逼迫军方最高层不得不出面，将这件事从暗处摆到明面上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林雅问出了关键问题。
“因为范斯和史密斯代表的那个派系，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完全由他们掌控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潘多拉魔盒’。这不符合CIA的利益，也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约翰逊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们需要的，是可控的威慑，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全球冲突的火药桶。教授掌握的技术，必须处于一个更理性的、多方制衡的监管之下。而你们，还有教授本人的意愿，就是最重要的制衡力量。”
“所以，接下来的会议，才是真正的战场。”陈木说。
“没错。”约翰逊点头，“欢迎来到华盛顿，陈。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你们的对手，不再是几个军官和政客，而是整个美国的权力中心。祝你们好运。”
鱼鹰在五角大楼的草坪上降落。舱门打开，外面站着一排排表情严肃的官员和将军。闪光灯在远处亮成一片，显然，媒体已经闻风而动。
陈木深吸一口气，扶着教授，第一个走下飞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站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与一个庞然大物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博弈。而他们唯一的筹码，就是教授脑中的知识，以及他们永不退缩的决心。
五角大楼的内部通道像一座金属与混凝土浇筑的迷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奇特味道。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均匀的嗡嗡声，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陈木，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搀扶着的李教授微微颤抖的手臂。
他们被一群面无表情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护送”着，穿过一道又一道需要虹膜和身份卡双重验证的闸门。这里没有史密斯那种外露的压迫感，但无处不在的秩序和纪律，本身就是一种更沉重的枷锁。每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军官，都会投来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里混杂着好奇、警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第四千六百三十三章 任何一张笑脸
约翰逊在进入核心区域前就与他们分开了，临走前，他只对陈木说了一句话：“记住，这里是鳄鱼潭，别相信任何一张笑脸。”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领路的准将停下脚步，对门口的卫兵示意。大门无声地滑开，一个巨大的会议室展现在眼前。
会议室呈椭圆形，中央是一张能坐下三十人的巨大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墙壁上挂着历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肖像，他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岁月，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房间的另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但窗外不是风景，而是厚实的防爆玻璃，以及更远处另一栋建筑的灰色墙体，给人一种身处囚笼的错觉。
桌边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军装和西装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阵营。为首的是一位肩扛四颗星的上将，头发花白，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他就是汤普森将军，美国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身形微胖、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陈木从新闻上认出，那是CIA的现任局长。而另一位衣着考究、气质干练的女性，则是国务院的副国务卿。
这阵仗，已经不是审问，而是国策的裁决现场。
“请坐，各位。”汤普森将军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的目光扫过陈木一行人，最终停留在李教授身上.
陈木扶着教授在长桌的一侧坐下，他的团队成员则站在他们身后，形成一个保护性的阵型。
“李教授，”汤普森将军的语气还算客气，“首先，我为你在‘钟楼’所受到的不当对待，代表美国国防部，向你表示歉意。史密斯上校和范斯先生的行为，是严重的越权，他们将为此接受军事法庭的调查。”
他话说得漂亮，却绝口不提这是否是国防部更高层的授意。一句话，就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两个已经被抛弃的棋子。
陈木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的戏肉还在后头。
果然，汤普森话锋一转：“现在，我们已经将你和你的团队转移到了美国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为你准备了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设备，以及最优厚的待遇。我们希望，你能继续你的研究，为……人类的和平与安全，做出贡献。”
他把“美国”换成了“人类”，但其中的含义，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教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陈木用眼神制止了。
陈木向前微倾身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平静地迎向汤普森的目光。“将军，感谢您的‘慷慨’。但在讨论合作之前，我想先确认几个基本问题。”
汤普森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对陈木的“喧宾夺主”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我们的人身自由。我们现在是合作者，还是囚犯？”
这个问题一出，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CIA局长推了推眼镜，国务院的女副卿则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木.
第四千六百三十四章 受到一些……限制
“当然是合作者。”汤普森的回答滴水不漏，“但考虑到你们掌握的信息的敏感性，以及你们自身的安全，在现阶段，你们的行动会受到一些……限制。”
“限制？”陈木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是像‘钟楼’那样的限制吗？”
汤普森的脸色沉了下去。“陈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五角大楼，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正因为这里是五角大楼，我们才需要把话说清楚。”陈木毫不退让，“我们不会在枪口和铁丝网下进行任何‘合作’。我们需要自由，包括与外界联系的自由。”
“不可能！”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中将拍案而起，“让他们和外界联系？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秘密吗？”
陈木看都没看那个中将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汤普森身上。“将军，我想你误会了。教授的研究，不是武器图纸，不是一行代码输入电脑就能造出炸弹。那是一整套理论体系，是思想的结晶。思想，是无法被囚禁的。一个被剥夺了自由、与世隔绝的学者，他的思想会枯萎，他的创造力会消失。你们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和一个再也写不出一个公式的大脑。”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却也更具穿透力：“你们想要的是一个能下金蛋的鹅，却打算把它关在铁笼子里，每天只喂残羹冷饭，还指望它能心情愉快地为你们服务。恕我直言，这不合逻辑。”.
一直沉默的副国务卿突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僵局。“将军，我觉得这位陈先生说得有几分道理。科学，尤其是顶尖的理论科学，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高压政策，往往适得其反。”
CIA局长也附和道：“我也同意。强迫得来的情报，价值往往最低。强迫得来的科研成果，恐怕也是一样。”
汤普森将军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想到，来自其他两个部门的巨头，会这么快就站出来和自己唱反调。他原本的计划是，先以绝对的强势地位，确立国防部对整个项目的主导权，现在看来，这个算盘要落空了。
陈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分歧。约翰逊说得没错，这里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不同利益集团角力的战场。
“我的第二个问题，”陈木乘胜追击，“关于研究成果的归属权和使用权。教授的研究，是为了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而不是为了制造一个悬在全人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们要求，对这项技术的应用，必须成立一个由多方参与、公开透明的国际监管委员会。任何军事化应用，都必须经过该委员会的严格审批。”
“荒谬！”这次是汤普森本人拍了桌子，巨大的声响在会议室里回荡，“一项诞生在美国领土上，由美国提供资源的研究，凭什么要让一个什么‘国际委员会’来指手画脚？陈先生，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第四千六百三十五章 承担这个责任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陈木的声音依旧平稳，“这项技术，一旦失控，毁灭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整个星球。在座的各位，谁能独自承担这个责任？将军，你敢吗？”
他直视着汤普森，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未来有一天，因为这项技术被滥用，导致数亿人死亡，你的孙子指着你的画像问他的父亲，‘爷爷当年为什么要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你希望他怎么回答？”
汤普森的瞳孔猛地收缩。陈木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了他作为军人、作为决策者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汤普森，等着他的回答。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站在陈木身后的队员，张伟，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说这么多干嘛，我看这里的自助午餐应该不错，至少比‘钟楼’的压缩饼干强。”
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紧绷的气球。
连那位严肃的副国务卿，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汤普森将军的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他瞪了陈木一眼，最终却挥了挥手，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各位的食宿，我们会安排好。至于你们的条件……我们需要时间讨论。”.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其他官员也陆续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陈木一行人和几名负责看守的卫兵。
林雅走到陈木身边，低声说：“你太冒险了，彻底激怒了他。”
“不把他逼到墙角，他就不会认真听我们说话。”陈木看着空荡荡的会议桌，眼神深邃，“这只是第一回合。我们赢了开局，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已经坐上了牌桌，虽然手里的牌不多，但至少，他们有了出牌的资格。
他们被安排在一处名为“渡鸦岭”的招待所，位于五角大楼建筑群的附属区域，与其说招待所，不如说是一座安保级别极高的豪华监狱。独栋的建筑，落地防弹玻璃，房间里一应俱全，从柔软的床铺到独立的健身房，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图书室。但每个门口都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站岗，建筑外围是三米高的通电围栏，以及无死角的监控探头。
晚餐丰盛得像一场国宴，牛排、龙虾、精致的甜点，还有来自纳帕谷的红酒。张伟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早知道投降有这待遇，在‘钟楼’我就不反抗了。”
“别被这些东西迷惑了。”林雅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芦笋，秀眉微蹙，“这是典型的‘金丝雀’策略。用优渥的物质条件，腐蚀你的意志，让你慢慢习惯被圈养的生活。”
陈木没有动餐具，只是端着一杯水，看着窗外的夜色。远处的华盛顿灯火辉煌，但那片繁华，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第四千六百三十六章 乱了阵脚
“他们是在等。”陈木开口，“等我们自己乱了阵脚，或者等他们内部达成一致，拿出对付我们的新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