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上戴着厚重华丽的帽子,脸上一把浓密的络腮胡,目光深邃,脸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体型中规中矩,手臂上肌肉虬结,身上有许多战争残留的伤痕。
军臣单于的一生极具传奇性。
军臣原来是头曼单于的太子,后来头曼单于所爱的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单于便生出了立小儿子为太子的想法。当时太子军臣在匈奴帝国中拥有很高的威望,为了合理地除去军臣这个阻碍,他派军臣到月氏国去当人质。
而军臣刚到月氏国不久,头曼单于便急攻月氏国,他想借月氏国的手杀了太子军臣,一举两得。
月氏国国王果?然暴怒,他想杀了军臣,但军臣一直十分?谨慎,听到风声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趁月氏国国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回?了匈奴帝国。
再次回到匈奴帝国,看似是羊入虎口,军臣何尝不知道是头曼单于想要杀他。但他同样认为,头曼单于只能借月氏国之手杀他,是因为有所顾虑。他回?去之后仍然是匈奴太子,离开匈奴,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军臣见了父亲之后痛哭流涕,丝毫没有流露出怨恨之情,反而头曼单于惊讶于他机智勇猛,又因为之前的杀心而感到愧疚,犹豫之后,给了他一万骑兵。
头曼单于同样有远大的抱负,他是这么想的:军臣作战勇猛,擅长计谋,能帮助他取得胜利。那个小儿子年龄太小了,等过几年之后,再考虑太子的事也不迟。
军臣知道自己的地位并不巩固,他一边为父亲四处作战,奋勇杀敌,同时制造了一种名?为鸣镝的响箭,并且要求凡是他的鸣镝所到之处,所有人必须跟着他全力射击,凡是没有射击的杀无赦。
先前他只是用鸣镝射飞鸟与野兽,凡是有没有跟着他射箭的全部斩首。随后他用鸣镝射自己的爱马,那些迟疑而没有射箭的手下?同样被他杀了。再之后,他用鸣镝射自己的爱妻,有人感到恐惧没有射箭,军臣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些人。
他对手下?的控制手段严密而可怕,军队服从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在他弟弟三岁那年,头曼单于外出打猎,军臣用鸣镝射了头曼单于的坐骑,左右纷纷跟随他射箭,没有丝毫迟疑,于是军臣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之后,军臣跟随父亲头曼单于打猎,对儿子毫不设防的头曼单于并不知道,军臣对准他的头,射出了鸣镝。
无数箭矢紧随其后。
那年他才二十岁,杀了父亲之后,军臣回去将阏氏和弟弟杀了,又扶持了一些新的大臣,自立为单于。
之后,军臣单于击败了小胡国,向西驱逐走月氏,向南吞并楼烦等部落,向北领土蔓延至西贝嘉湖,甚至占领了大越国北方的部分地区。不过短短数十年,经过一系列的大征伐,草原各族无不臣服匈奴,至此,军臣雄踞大漠南北,拥有精英骑兵三十万余,成为了大越国悬在头顶的刀。
从一个被抛弃的弃子,到草原上的雄主。
军臣单于性情坚忍,心狠手辣,洞察人性幽微,又具有极高的军事指挥能力,作战勇猛,擅长玩弄政权,杀伐果?断。
当他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便知道匈奴与大越之间的战争终于彻底打响。
看来这个新的大越皇帝性格十分?强硬——和当初的他一样。
军臣单于捏着那张信纸,走进帐篷之中。帐篷内坐着一个女人,摇曳的灯光将她美丽的身影投在地面上,旁边站着她的贴身侍女。
“颛渠阏氏,你在做什?么?”军臣单于柔声问。
女人转过头来,她有着姣好的五官与柔和的轮廓,独属于大越人的温婉气?质。
军臣单于很喜欢她。
当初大越有两个公主,第一个公主嫁到匈奴后很快便死了,大越不得已又送来了第二位公主和亲,她曾经叫周清君,军臣单于为她起名?为颛渠,称为颛渠阏氏。
军臣单于和颛渠阏氏有一个孩子,虽然才七岁,已经被封了王位,从中可以看出来军臣单于对颛渠阏氏的喜爱。
“你先出去吧。”颛渠阏氏对旁边的侍女说,那个侍女倒是个土生土长的匈奴人,从颛渠阏氏来时便跟随她,两人感情深厚。
侍女离开了。
“给岚做个帽子。”颛渠阏氏摊开手,她手里握着针线:“他又打仗去了吧,回?来就可以换上了。”
军臣单于坐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手下?的皮肤如同冷瓷一样,让军臣单于喜爱至极。
“别忙那些了,先来看看这个。”军臣单于将信放在她面前。
熟悉的文字让颛渠阏氏眼前一热,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慢慢看完了整封信件,脸色又青又白,嘴角不断抽搐,说不出话来。
大越要和匈奴正式开战?
要是十年之前就开战多好!
“你和我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军臣单于缓缓说道:“看来大越是丝毫不顾及与大胡的情面了,也不在乎你这个公主的生死。”
颛渠阏氏抬起头,她看到军臣单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哑声道:“信上说,只要你们愿意不再侵略大越……”
“你们。”军臣单于玩味地吐出这两个字,说:“你现在是我的颛渠阏氏,而不是大越的公主。”
颛渠阏氏怔然。
军臣单于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脸,说:“你给大越的皇帝写一封信,告诉他不要妄想挑战草原上的雄主,举国投降,并且送上供奉,否则将面临大胡男人无尽的怒火。”
颛渠阏氏猛地握紧了拳。
军臣单于接着道:“他是你的弟弟,如果?他不顾你的安危执意开战,按大越人的说话,算是不义之行。”
他自己杀父弑母杀弟,不忠不义之事干完了,却准备以道德礼仪绑架大越的皇帝。
颛渠阏氏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想笑。
“我不会写的。”颛渠阏氏面无表情地说:“正如信上所说,匈奴连年侵略我大越边境,杀伤大越子民,抢掠大越财物,此仇不共戴天。大越北伐,乃是合天道合人礼所为,是要让你们血债血……”
啪!
军臣单于狠狠一巴掌挥过去,颛渠阏氏摔到在地,半边脸肿起来,唇边一片血迹。
“颛渠阏氏,注意你的立场。”军臣单于冷冷地说:“不要用那两个字形容我大胡男儿。”
颛渠阏氏缓缓站起来,喉间闻到了一阵强烈的腥味,她的舌头抵在上颚,剧烈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她的手撑在桌子上,缓缓道:“我是大越帝国的公主周清君,一直都是。”
军臣单于上前一步,扼住她的喉咙,把周清君按在桌子上,说:“既然你不愿意写信,那就砍了这双手,到时候派使者?送给大越皇帝,反正也差不多。”
周清君眼里闪过狠厉,反手从桌子上摸出剪刀朝军臣单于胸口扎过去。
寒光与风声使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瞬间,尖端停在空中,军臣单于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之大甚至发出了骨头近乎断裂的声音。
“就凭你也想杀我?!”军臣单于冷笑一声:“我从出生起,就有无数人想置我于死地,但现在活下?来的人是我。”
手腕被捏的快要断了,然而愤怒让疼痛变得遥远而模糊,周清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大越将士雄兵百万,即将踏平匈奴帝国,卫我国土,还边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