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波形态计算机的第一代样品已经完工了,经过三次实验,可以和意念场完美结合。利用意念场操控的波计算机能直接修改微观层面物质性质,你真应该去实验室看看那副画面,太美好了,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仙术一样——原子震荡电子逃逸创造出奇妙的引力,离子随意碰撞迸发斑斓的火焰,分子拆散重组让物质结构不断变化,玻色子的超流体凝聚态只需要动一个念头就可以实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动一动念头就能改变物质性质,动一动念头就能凝聚宏观量子态。这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领域,这是神的力量。”
“当初你将那篇论文交给科研院的时候,我就在期待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你说得果然没错,人类的出路不在进化,而在意念场。””你知道吗,前线战备中心几天前观测到了虫巢异动,这次不是假消息,只怕虫族的冬眠真要结束了。“主席望着西泽尔的背影,见他还是喃喃自语地调试机器,不由无奈道:”五十年了,你把自己搞得像个疯子一样,外界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西泽尔,你到底在干什么?别打扰我,“西泽尔低语,”快好了,就快好了……西泽尔!“主席加重语气,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科研院想为你申请假释,国务会议已经通过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西泽尔手上的动作停止。
他后退几步,抬头仰望庞大的机器。
主席松了口气,”我帮你收拾东西吧,有……“
说到一半顿住。
他听见西泽尔如梦似幻地说:”好了。……什么?“
西泽尔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楼临死之前遭受过联盟的精神控制吗?“主席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提这件事?你知道他的洗脑进程已经达到了多少吗?“他吐出一个数字。
“什么!?不,他该有多痛苦啊!魁首那么倔强的人……他、他最后是解脱了吧……”
西泽尔说:“他的意念场没有溃散,只是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也许只是平常地消失不见,也许……他还活着呢?”
主席如遭雷劈,踉跄跌靠在墙上。
也许……他还活着呢?
还活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
再也无法摆脱墨尔菲斯定律的精神烙印。
西泽尔轻缓地抚摸那台机器,眼神中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悲喜,也许他想起了曾与那个人形同知己的日子,也许他想起那个人曾经神采飞扬地对他说:“其实你可以叫我清焰,知道这名字的人可不多。”
痛苦啃噬着这个男人的残生。
他气若游丝地说:“西泽尔可以不是西泽尔,但清焰必须是清焰。”
“西泽尔可以为你变成任何模样,你只要变成最开心的模样,这样就好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主席不敢置信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西泽尔收回眼神。
“墨尔菲斯亲眼见到联盟的变化,悔恨于当初总结了那两条社会学理论,你们都以为他将后半生投入物理学,研究意念场的量子性质。其实,他不愿意承认感情是累赘,爱是无用,他用一生追寻爱的真相,得到了墨尔菲斯第三定律。不再是社科类理论,是真正的物理学定律。”
主席失神道:“意念场具有量子性质,彼此可以发生量子纠缠。我们利用这个规律制备了意念场和波计算机的纠缠态。”
“墨尔菲斯的研究并没有做完,他耗尽一生追求的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物理规律,而是爱存在的证据。”
西泽尔终于笑起来。
“我把这个实验做完了。”
主席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你——”
“墨尔菲斯第三定律的完整表述是:意念场具有量子性质,彼此可以发生量子纠缠,这种纠缠自发存在于两个人类之间,获得纠缠态的人类往往表现出相应生理心理反应。这就是爱存在的证据。”
“西泽尔!”主席震惊大喊。
但是晚了,男人已经按下机器上的启动器。
“研究资料都在桌子上,请你替我转交给科研院。现在,我要去把第三定律告诉另一个人,再见。”
在主席难以置信的视线里,他的身影逐渐虚化,变成一种似气非气、似水非水的流体。这是一种玻色子凝聚态,也是科学家俗称的宏观量子态。
一瞬间,主席明白了他究竟要干什么。
相互纠缠的两个量子,一个发生变化,另一个同时随之变化。
哪怕处在宇宙的两端,相隔无数星海,这种冥冥中的感应依然存在。
“你个傻逼,疯子!你竟然以为把自己的身体量子化,意念场就可以附着在里面不溃散,这怎么可能!?就算你做到了,难道真能凭借量子纠缠找到魁首吗?你跟他之间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哪里有什么纠缠!?魁首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他的喊话根本无人听见。
人体由与玻色子相反的费米子组成,不管西泽尔是怎么做到把自己转化成玻色子凝聚态,在转化成功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并未真正意义上死去,成功做到了用量子身体包裹意念场。
如果楼的确未死,如果他和楼之间的确存在量子纠缠,那么,他或许会被牵引到楼的身边,与他再度相逢。
如果楼已经死了,或者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纠缠,又或者定律有误。
那么,他就会保持这幅形态在宇宙中漂流。
没有身体,没有感觉,什么都没有,只有空空如也的宇宙中,流浪着他一副微弱的意念。
一如当初被剥夺感官的楼清焰,仅仅三天便服软求饶。
如果西泽尔的豪赌未能成功,他将在这样的酷刑中煎熬到死去。
楼清焰回身望向江覆。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干涩,脸色苍白,幸好身处体验舱里,对面那人看不到。
“谁也不是,我就是江覆。”
“西泽尔到底想做什么,你又到底想做什么?给我玩这么个游戏有什么意义吗?我玩完了,可以离开了吧?”
话虽如此,他的脸却越来越白。
江覆懂了,他也懂了,这个游戏存在的原因。
因为西泽尔煎熬心血、耗费半生、不惜以命作赌,所有这一切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把第三定律的内容告诉楼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