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难受吗？迟寒眼睛不眨地注视着，所散发出的信息素也更加浓烈，直到秦闻一点点安稳下来。可能连迟寒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秦闻的紧张已经到了“越界”的程度，最初是爷爷强制性让他娶秦闻，没见过面，但是见过照片，是个与众不同的Omega，薄薄镜片后的眼神格外澄澈清明，一点儿都看不出矫情娇弱，穿着西装革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Alpha，不知怎的，迟寒便松口了。
三年婚姻，秦闻一直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迟寒经常听生意伙伴抱怨，说家中Omega如何如何，左不过就是怀孕情绪激烈，或者少买了礼物整天甩脸子，再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秦闻不一样，他省心的很多时候像是不存在。
在遇到秦闻前迟寒对Omega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依附Alpha生活的可怜生物，而他作为Alpha中的顶级，已经不再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了。
他一直这么坚定地认为。
直到秦闻彻底退出他的生活。
有些不适应，像是心口被生生剖走了一块，不那么疼也不见血，但是迟寒感觉得到。
“迟寒……”秦闻忽然哑声唤道。
迟寒立刻凑过去：“嗯？”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不得已迟寒只能更近一些，然后听懂了，秦闻说“难受”。
迟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信息素已经释放到了极致，超过这个温和的度就会产生压迫感，到时候秦闻更承受不住。
孕夫嗜睡，秦闻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却罕见的没有头晕想吐，房间内温度适宜，却充斥着散不开的雪松气息，他掀开毛毯坐起身，看到桌上放着一盒热粥，最上面还有一张字条，是迟寒写的，字迹清隽有力：白粥，吃完记得吃药。
秦闻觉得指尖发烫，却攥紧了字条。
第9章 狼子野心
迟寒推门进了包间，孙开宁正抱着话筒鬼哭狼嚎，除了许漾成这样死党几乎没人捧场，其他人抱着脑袋缩在墙角，可见已经被魔音贯耳得痛苦难当。
孙开宁心里有数，再唱下去要被迟寒按在地上打，于是优雅地放下话筒，接过许漾成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喉咙，刚要说话就嗅到了一股薄荷气息，顿时脸色大变，跟同样发觉的许漾成交换了一下眼神，压低声音问道：“你去找秦闻了？”
迟寒看过来，脸色不善：“你对他就那么上心？”
“拉倒！我喜欢女的谁不知道？”孙开宁赶忙辩解，“是你身上的气味，薄荷味的信息素我目前就遇到过秦闻一个。”
信息素的气味从某种程度也能反映出一个Omega的脾气秉性，Omega多数是比较甜美的气息，甚至于一些医疗机构可以根据患者的要求更改信息素的味道，前两年最受推崇的就是草莓味，那阵子孙开宁感觉自己简直泡在了草莓汁里，后来经发现这种更改对腺体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并且维持时间只有一年，热潮这才散去一些，但Omega们仍旧希望自己的信息素气味能跟上潮流，唯独秦闻，薄荷香气带着几分清冷，跟“甜美”完全不沾边，孙开宁第一次闻到的时候觉得这简直是一股清流。
许漾成附和：“是很浓郁。”
迟寒喝了口酒不说话了，光线在他琉璃般的瞳孔中氤氲开浅影，较之平常温柔许多。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孙开宁见状一挥手，坐在角落的众人犹如恩赦，拔腿就走，当然也有两个Omega舍不得，眼神几乎黏在迟寒身上，等孙开宁不咸不淡的一眼扫上去，这才低着头离开。
“让我想想啊……”孙开宁往后一靠，眼神揶揄且语气欠扁，“这是一个追悔莫及的故事！平时人在身边，将你宠着哄着，在你看来就跟空气一样，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没了才发现呼吸困难。”
迟寒行事稳重，即便是孙开宁这样的优等Alpha跟他比起来也逊色很多，自孙开宁认识迟寒到现在，不夸张地说，就没见这人吃过瘪，永远的目下无尘霸道强势，如今难得撞上一次，不就得使劲儿往他痛处踩一脚吗？好兄弟都这样。
谁知迟寒一脸认真，还带着几分虚心请教的意味：“你的意思是，我在后悔？”
孙开宁：“……”顶级Alpha在感情上都是白痴吗？
“你不后悔一次次招惹秦闻做什么？”许漾成五官秀气，在Alpha中不那么阳刚，平时也甚少说话，此刻一语中的，“你甚至想标记他，迟寒，只有一个Alpha喜欢一个Omega的时候，才会想着标记他。”
迟寒摩挲杯沿的手微微收紧，感觉孙开宁跟许漾成的一席话如同猛锤敲连番打在心门上，虽然听不到声音，却震得浑身发麻，他如同茅塞顿开般，隐隐触及到了自己的本意。
的确，决定跟秦闻离婚是三年前就计划好的，如今他不过是将这个计划完成，但没想到的是秦闻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天知道迟寒最近这段时间有多别扭。
“秦闻还喜欢你吧？”许漾成小心询问。
“喜欢。”迟寒点头，秦闻很依赖他。
“好办啊！”孙开宁在感情一事上看得开，不讲究所谓的Alpha的面子，而是劝导迟寒：“你喜欢他，想得到他，如今觉得伤害了他，那你就补偿他啊！”
迟寒：“如何……补偿？”
“你对他好点儿啊。”孙开宁一脸恨铁不成钢：“当喜欢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时候，你就想本能地对他好，本能知道吗？”
迟寒似懂非懂，忽然起身：“我明白了。”
孙开宁一脸惊讶：“不是，才来你干嘛去啊？”
“补偿。”迟寒轻声。
孙开宁乐了：“万万没想到啊……”
迟寒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做起来仍旧木讷。
他驱车赶到秦闻家楼下的时候看到客厅灯是亮着的，也不知道这人晚饭怎么吃的。
因为这些来之不易的信息素，秦闻今天难得舒服，一觉睡醒来感觉蒙在脑袋里的雾气散去，整个人也格外有精神，先是卤了些鹌鹑蛋，然后炒了盘油麦菜加一份青椒牛肉，吃完也没犯恶心，于是一手抱着手机登录Omega怀孕的交流论坛，看大家各种分享，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处理助理邮件来的一些合同问题。
说来可笑，秦耀盛看不起秦闻Omega的身份，却又仰仗他的能力，同时忌惮秦闻掌握实权，所以公司大小决定都是秦闻往上报，秦耀盛看过确定没问题后再点头，在秦氏干了这些年，秦闻名义上挂着一个经理的职务，实则连个私人助理都没有，秦耀盛要求他接手一切透明公开。
依照秦闻的能力完全可以换个公司，可偏偏他是个Omega。
这也是秦耀盛有恃无恐的原因，他知道秦闻出了秦氏哪儿也去不了。
秦闻没办法，他得生活，他得想办法在这个名义上要保护Omega实则充满各种歧视的世界里活下去。
好在秦耀盛在金钱上并不苛待，秦闻完成多大的单子就拿多少分成，几年下来秦闻也算攒了些家底，他下定决心不在秦氏干了，也计划着离开墨城，辞职手续下午就报了上去。
刚处理完三封邮件秦耀盛的电话就来了，秦闻接起：“喂？爸。”
“你在闹什么脾气？！”秦耀盛怒不可遏，嗓门大到秦闻乍一听就心脏狠狠一缩，他猛地躬身，按住胸口咬牙没说话，孕期不稳定的Omega会伴随着心悸气短的症状，秦闻早有察觉，也吃了药，仍旧顶不住秦耀盛没由来的苛责质问：“怎么，你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是吗？！你现在辞职秦氏怎么办？”
秦闻听到这里轻笑一声，眼神无焦距地落在某处：“秦氏一直不在我的掌控中，爸要我操心家里生意，总得给我一些实权吧？”
“果然……”秦耀盛冷声道：“你一直惦记着秦家家业，狼子野心！”
“是吗？”秦闻忽然筋疲力尽。
捂不热的心无论他做什么都捂不热。
秦耀盛后来气势汹汹说了许多秦闻都没听清，对面挂断电话许久他的耳鸣才消失，秦闻随意将毛毯盖在身上，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想动了。
孕期Omega需要家人悉心照顾，可秦闻得不到，不仅如此这些亲近的人还非要往他心上捅刀子。
迟寒在楼下一待就是三个小时，十二点的时候他往上看了一眼，灯还亮着，这不对劲儿，迟寒下车，按理来说秦闻早该睡了，人都还病着。
第10章 维护
迟寒敲门敲了有半分钟，在耐心告罄之际猛地用力，强大的信息素化作实质性的利器，“咔哒”一声，门锁松动，迟寒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薄荷香气浓淡不一，这代表着Omega的信息素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迟寒一眼就看到秦闻姿势别扭地昏睡在沙发上，错觉吗？这人一次比一次见到的虚弱。
迟寒的指尖刚碰到秦闻就看到一旁的手机亮了，刚响两声就被秦闻接起，明明正在熟睡的人却像是得到了某种清醒信号，秦闻也没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的身体再度泡在湿冷的海绵里，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喂？您好。”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怎么，说你两句就当作不认识我了？”
秦闻根本没看来电显示，听秦耀盛这么说也不知如何解释，想来对方也不愿意听，于是静等下文。
“只有Alpha才能继承家业，你放在任何一个名门望族都是这个规定。”秦耀盛语气冰冷，完全不像在面对自己儿子，迟寒是顶级Alpha，听力惊人，自然一字不差听到了，秦耀盛那边还在继续：“秦氏只能是你弟弟的，你别妄图染指。”
秦闻疲惫地睁开眼睛，从迟寒这个角度看去青年脆弱不堪，光亮被他瞳孔中的深渊吸走，最后什么都不剩。
迟寒莫名心慌起来。
秦闻低声：“爸，我从来没想过得到秦氏的什么，我只是想辞职养身体，最近不太舒服。”
“秦氏正在发展时期，你这阵子给我撂挑子不就是逼着我……”秦耀盛还在喋喋不休，眼瞅着又要发火，秦闻刚皱了皱眉，雪松气息便包裹着些许冷意兜头罩下，这个过程非常温柔而充满安抚性，换做平时秦闻肯定会被吓到，毕竟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但因为信息素的缘故他此时只是愣了一下，紧跟着手机被人拿走。
秦闻视线不聚焦，但知道来人是迟寒，他被男人轻轻地抱进怀里，顿时暖和地哆嗦了一下。
“喂。”迟寒冷声，那边瞬间安静下来。
“迟寒？”秦耀盛有些害怕迟寒，不仅仅因为迟家的地位，还因为Alpha之间的压制。
“是我。”迟寒单手抓起毛毯往秦闻身上盖了盖，对秦耀盛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致，“秦闻的确身体不舒服，秦氏发展到现在，总不能一切事宜都靠着一个Omega吧？说出去恐让人笑话。”
在秦耀盛记忆中秦闻一直不受宠，怎么迟寒忽然跳出来帮他说话？
“当然不是。”秦耀盛的语气温和起来，“是秦闻手上还有几个策划案，他这处理到一半扔给其他人，大家也未必能跟上节奏，这是种对公司不负责的行为……”
秦闻大致听到了一些，他没戴眼镜，眼尾泛着红，雾气朦胧地望向迟寒，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策划案，也没有不负责。
秦耀盛只是想找个借口琐住秦闻罢了。
“什么策划案？”迟寒收紧臂膀，步步紧逼：“可以发给我，我帮秦闻处理，还有啊岳父。”他这“岳父”二字干巴巴的，一点儿都不走心，“违背Omega意愿强行征用本来就是一种违法行为，哪怕秦闻是您儿子。”
也就客气到这里了，Alpha之间彼此能感知到，秦耀盛明白再谈下去迟寒一定不会客气。
短暂的对峙中秦闻忽然动了，他费力地去拉桌边的垃圾筒，一脸痛苦之色，迟寒心里一惊，想都没想就挂断了秦耀盛的电话，他看出秦闻想吐，于是扶着他靠在自己膝上，直接将垃圾筒拿到青年跟前，秦闻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几声干呕过后只吐出些酸水，然后难受地蜷缩在一起。
生病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秦闻？”迟寒握住他湿冷的手：“是不是很难受？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秦闻十分抗拒，“睡一觉就好了，没事的。”
Omega是一种极为脆弱的生物，迟寒再一次深刻理解。
“当喜欢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时候，你就想本能地对他好，本能知道吗？”孙开宁的话回荡在脑海中。
迟寒尊重秦闻的选择，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是安抚难过的Omega，于是他连带毛毯一并将秦闻抱起来，径直回了卧房。
秦闻反而清醒了一些，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他从前在迟寒面前规规整整尚且得不到一丝青睐，刚才竟然当着迟寒的面吐了，这个人洁癖严重，不仅没走还反而抱自己回房间，不是……更大的问题在于迟寒是怎么进来的？
迟寒安置好秦闻，瞥见床头柜上瓶瓶罐罐放了一堆，立刻拿起一瓶看。
秦闻心里一惊，紧跟着松了口气，担心被人看出来他买药回来就撕掉了上面的标签，迟寒应该认不出来。
果然，迟寒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这里面是什么？”
“一些维生素跟提高抵抗力的。”秦闻小声解释。
“这么久都没好……”迟寒难得犹豫：“是因为没有信息素吗？”
这个说法没错，两人婚内除了秦闻的发情期几乎不会有任何信息素的交流，但最近一段时间内迟寒已经给了秦闻足够多的信息素，而他不知道的是如今最需要信息素的不是秦闻，而是他腹中的孩子，换成平时秦闻能顶几个月，但如今几天都够呛。
秦闻觉得自己应该摇头否认，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能再产生任何依赖心理，这眼前人是他的Alpha，是他的心上人，孕期的脆弱敏感被迟寒三言两语全部勾出来，他根本控制不住，秦闻深深望着迟寒，神色落寞地点点头。
其实没抱任何希望。
谁知迟寒下一秒坐在床边，踌躇片刻后说道：“先跟你道个歉，因为敲门没人开，密码锁被我破坏了。”
秦闻不在意迟寒是破坏了一个密码锁还是两个，他低声：“没事。”
“我找人很快给你装上。”迟寒接道，这样就能拿到房间密码，“对了，爷爷马上八十大寿，一起去吧。”
说得好像他们从来没离过婚一样。
见秦闻愣住，迟寒谨慎措辞：“我们离婚的事情还没告诉爷爷，你也知道他喜欢你，我想着让老人开心开心。”
这点秦闻能理解，秦家跟迟家两家加起来，也就老爷子对他是真心的，迟寒应该是害怕刺激老人，他可以配合，秦闻应道：“好。”
这个人真的很好，迟寒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第11章 我爱人在睡觉
秦闻精神极差，没过几分钟就沉沉睡着。
这一夜迟寒没有离开，就开着一盏小灯坐在床边，偶尔秦闻睡得不安稳了他就释放信息素多加安抚，雪松气息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迟寒可能不知道，Alpha天生对Omega有一种征服欲跟统治权，他们会疼惜自己的Omega，但也会刻意把握住一个度，像这种浓郁的信息素覆盖基本不会发生，因为太浪费了，再者寻常Alpha也供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