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踊跃地提议:“不当模特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其他事情,只要让我们留下来就好了!”
对于这么积极热切的少女,画家没什么反应。
就在陆露觉得没戏的时候,画家又冷不丁地开口:“我还缺一个园丁。”
陆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嘞!我这就帮你去打扫花园!”
徐冉是觉得攻略画家是没戏了,一点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如果可以的话,都想直接投降了。
可是架不住陆露热情,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就出去了。
谢小舟也想跟着一起去花园,却被画家叫住了:“你,跟我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问:“我不用去打扫花园吗?”
画家:“不用,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让我康康画家的心动值】
【可是还是0啊,该不会是坏了吧】
***
谢小舟再一次步入了画室。
在进去之前,他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充满着一股魔力,让人想要推开并走入其中。
不过谢小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没必要再去犯险,于是他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站在了画室中央的空地上,被画家的目光审视着,有些局促不安:“画家先生,要、要……”他有些不好意思,眼尾泛起了一点羞怯的水光,“要脱吗?”
这次画家并没有提出脱衣服的要求:“不用。”
谢小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画室太过于安静,导致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足以让另一个人听见。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画家。
画家正在调颜色。
苍白的手指握着调色盘,用画笔蘸取了鲜亮的颜色,不紧不慢地涂抹了上去。
谢小舟想要解释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低垂下了头。
画室里很安静。
伴随着画家的动作,一股颜料特有的松节油气息散发了出来,在被稀释了以后并不难闻。
过了片刻,谢小舟才敢抬头,看向了画家。
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是画家病骨支离,也能看出一股病弱的风情。他的脸颊削瘦,更突显出了五官的精致秀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冷清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所有感情都被冰封在内。
画家低垂着眸子,认真地调着要用的颜色,看起来行云流水,犹如一门高雅的艺术。
谢小舟有些失神,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心中所想的问题:“画家先生,为什么是我?”
画家给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回答:“我喜欢白纸。”
那些人身上都充满着肮脏的欲望,身上有着很多的瑕疵,就如同是被画过的一张纸,上面布满了污浊的痕迹。
没有一个画家喜欢去改别人的画,他们更喜欢一张彻底的白纸。
不,与其说是喜欢白纸,更不如说是——喜欢在白纸上留下自己的颜色。
而少年就是一张标准的白纸。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欲望,单纯清澈,一眼就可以看穿。
画家想要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子中,难得的显露出零星的情绪。
【都这样了,没有心动值我不相信啊】
【就是,画家肯定动心了】
【别说大话了啊,我看了,心动值还是0】
谢小舟觉得自己猜对了。
对于画家来说,他见识过太多的阴暗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无法激起他的波澜,就算是死亡都会被他漠视。
那这样一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最天真纯粹的人设来打动画家——见多了肮脏,就难免眷念那一点完美无瑕的干净。
画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害怕死亡吗?”
谢小舟从刚刚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沈越羽为什么出局的人。
画家和医生有相似的地方,但总体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只是照搬照抄,那肯定没有好的下场。
医生对死亡有这一种狂热的追求,而画家都没有,无论是出生还是死亡,他都是以一种漠然的态度观望着。
因为沈越羽说想要有意义的死亡,那画家都直接了当地成全了他。
谢小舟的思绪纷纷,但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一瞬间。他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看起来是似乎有些不理解画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在犹豫过后,方才开口:“怕的。”
他生怕说得不够明确,又添加了一句,“我怕死的。”
画家手中动作一顿,在调色盘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就连手指上都留下了一些颜料。
少年站在微光中,他的肌肤白得近乎于透明,但又与他的毫无生气的苍白不同,那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画家已经想好了用什么造型,放下了调色盘,一手扶着轮椅,就要过去。
谢小舟知道画家想要做什么,连忙说:“画家先生……是要摆造型吗?你和我说就可以了,我自己来……”
少年小声的哀求。
但又不是因为厌恶害怕而想要远离,而是出于羞涩。
画家果然停了下来,命令道:“躺下。”
谢小舟:“……”
这个姿势好像比跪下还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谢小舟知道,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在迟疑片刻后,他还是按照画家说的做了。
先是坐在了地上,然后一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躺倒了下来。
地板冰冷坚硬,再加上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有些没有安全感。
谢小舟保持着仰倒的姿势,眼睛有些无处安放,只好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等着画家过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响。
画家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因为不良于行的缘故,他一直坐在轮椅上,比其他人要矮上一截,可现在却是能够低头看着少年。
这是一个新鲜的角度。
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黑色细软的发丝垂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安地眨动着。
一张任人涂抹的白纸。
画家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弯下了腰,想要做些什么。
谢小舟稍微屏住了呼吸,以他的姿势,完全看不到画家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
那是画家的手指,没有人类的体温,而是冰冷刺骨,如同寒冰。
那手指划过了谢小舟的胸口,手指因握笔而带着一层老茧,有些刺人。
“咳咳……”画家止不住地咳嗽着。
一阵风吹来。
白衬衫的扣子解开后,衣摆被风吹得散乱,朝着两侧敞开,风光乍现。
画家收回了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的样貌天真无辜、楚楚可怜,可表现出来的姿势却截然相反。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衣领散乱,白皙软嫩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颜料的痕迹。
那是鲜红、炽热又奢靡的。
谢小舟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伸手遮挡一下。
画家冷声阻止:“别动。”
谢小舟的手僵住了,既然画家这么说了,他就不好乱动了,继续任由他人打量。
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久了就会有些酸痛,但在画家的目光下,也不敢放松,只好一直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画家欣赏了片刻,就在谢小舟以为他要回去绘画的时候,他冷不防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进过那扇门了吗?”
第104章 绘画
那扇门,指的就是走廊最深处的那一个房间。
谢小舟心头一动。
如果是普通人,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进过或者没进过。
但既然画家这么问,肯定是别有深意的。
画家这是在试探他,想要看看他是否真的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白纸。
所有嘉宾中,画家只告诉了沈越羽走廊深处房间的存在。而他,在理论上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所以,不能这么回答。
谢小舟思绪转了一圈,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妥帖的回答,单纯地问道:“画家先生,您说得是哪扇门?”
画家半靠在了轮椅上,近乎透明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年,眼神就犹如美工刀一般锐利,想要更深入地探究,在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是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他说。
谢小舟的眼中有些茫然,眼珠向上转动了一下,可以隐约看见垂下来的黑发:“走廊深处吗?我没进去过啊……”
说完了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是我过去过,是被其他人骗过去的,他们想要把我推到那个房间里。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
谢小舟当然是心知肚明,徐冉和沈越羽是想要陷害他,让他出局。可是在画家的面前,还是得装出懵懂无知的模样。
一张白纸是不会懂这么多阴谋诡计的。
画家垂眸看着少年。
少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误入人世间的小鹿,脸上藏不住任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