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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液效果不错,至少出来的时候白历的膝盖已经没有刺痛感了,还有些酸胀,配合着吃点镇痛剂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从老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悬浮车停在军医院的车库,白历终于争取到了自己走过去的权利,慢悠悠地往车库走,目视前方,神情专注。
陆召配合着他也放慢速度,两人走出去十几米,陆召开口:“历历,你懂得还挺多。”
“不是,咱能不提这茬了吗?”白历脸上的专注挂不住了,求饶道,“我当时就是邪念附体,色令智昏,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那个“灵光一闪”差点把陆召笑不行。
“这种事儿,”陆召问,“哪儿学的?”
“这还用学吗,你年少冲动的时候没有看点儿什么启蒙文学带色电影?”白历看着陆召,后者表情透出一种没干过龌龊事儿的单纯,“真没看过啊,那宿舍拉灯之后的心跳话题总该有过吧?”
陆少将老实道:“一关灯我就睡着了。”
白历相当无语:“那总有个启蒙吧?你怎么启蒙的?”
“Omega教育课算吗?”陆召问。
“不算。”白历说,“要那种刺激的启蒙,不是这种小蝌蚪找妈妈一样的教材。”
陆召“哦”了一声,看着白历。
白历:“看什么呢?”
“看启蒙对象。”陆少将说。
白历脚下一个趔趄。
虽然知道陆召在这方面确实知识匮乏,但白历根本没想到陆少将简直就是白纸一张。相比之下上辈子加这辈子只品鉴过作品的白历,简直就像是泡在黄水里长大的流氓。
但即使是流氓,这种从另一半嘴里听到他所有那啥知识都是自己传授的感觉也很具有冲击性。
白历被冲击得头晕眼花,一直到车库门口都没回过劲儿。
陆召站在车库门口,一边用个人终端调车,一边看着白历红得滴血的耳朵,没忍住还是上手捏了两下。
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声音道:“陆召。”
白历几乎一瞬间就绷紧了神经,顺着声音看过去,唐开源站在路灯下。
“白先生,”唐开源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真巧。”
他看着陆召捏白历耳朵的手,目光沉沉。
不知道是不是白历的错觉,一段时间没见,唐开源的表情比以前多出一些阴郁。
可能是原著里人设属性的影响,唐开源一直都是一副温和正派的贵族子弟形象,脸上的表情也一向晴空万里,不见半点儿阴云。
但现在唐开源给白历的感觉则显得多少有点不对劲。
“哟,”白历道,“哪阵风不开眼,把您往我跟前儿吹。”
唐开源仿佛没听到他说话,目光还落在陆召的手上,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低,白历只听见一句“原谅你……回去得跟我解释清楚”。
白历愣了愣,这话他是真没听懂。
“分赛区的比赛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唐开源打了个小小的哆嗦,似乎回过神了,走过来要握手,“我来这儿做个小检查,刚巧遇到陆召和白先生。”
白历直接把唐开源的手截在半道,没让他碰陆召。
上一次他分开陆召和唐开源时并没有受影响,白历认为自己应该并不在被影响的人的范围内。
“哦,我听说了,今天唐少爷发挥的不错,”白历笑道,“今天的战斗用时差一点儿就超过我了。”
唐开源的脸色又白了两分,死死看着白历。
军医院的冷色路灯下,唐开源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一双眼里透出些恨意和忍到极限的愤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混乱和癫狂。
白历是真的有点儿毛了,唐开源这人在他看来纯粹就是个没担当又好面子的贵族少爷,他们俩之间厌恶是有的,白历也曾单方面对他有过恐惧,而唐开源对他则多是不满不屑和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的嫉妒。
这么浓烈尖锐的恨意是头一次。
陆召也感觉到了,他对跟唐开源握手这件事有很强的抵触情绪,拉过白历另一只手道:“车来了。”
悬浮车从车库里开出,停在几步远的地方。
“行,回家。”白历刚说完,就觉得唐开源的手上一用力,一股被电打过的剧痛感顺着手臂一直窜到头皮。
“公众场合,”唐开源看着白历,漆黑的瞳孔仿佛深不见底,路灯的光线都照不亮这双眼睛,他小声喃喃道,“不该这样。我们不该这样,你不该这样,你不该站着……”
后面儿的话白历听不清,他感到一阵眩晕。
倒塌的货架,砸在腿上的重物,阴暗的病房,残废的左腿。
原著剧情的画面急速闪过白历的脑海,陆召拽着他向后退,但唐开源的手跟钳子一样紧紧握着他。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酒味儿,唐开源的信息素外溢,陆召心中警铃大响,当即抬脚跺向唐开源。
白历在这股诡异的眩晕里找到一丝神智,借着唐开源躲避陆召攻击的劲儿猛地抽回手。
“你他妈……”他大口的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开源。
刚才的画面他太熟悉了,他曾无数次被这种噩梦惊醒,但已经很久没再梦到了。
没想到一个握手,这些已经逐渐淡忘的画面能再次清晰。
如果之前推断唐开源对陆召的影响是因为那台能够拔高精神力的机器,那么他现在应该还在继续使用。
“干什么!”一声尖叫,安伦从远处跑来,“干什么!你们对他干什么!”
他扑过来扶住有些恍惚的唐开源,对白历陆召喊道:“离他远点!比赛期间选手斗殴是要除掉资格的!”
白历还没从沉思中回神,陆召冷冷道:“滚。”
“你!”安伦张口要骂,对上陆召冰冷的眸子,有些瑟缩,强撑着道,“开源今天不舒服,你们少招惹他!等他恢复了,赛场上要你们好看!”
白历懒得跟他计较,只盯着唐开源。
这人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已经不是金手指的问题了。
这个世界的中心似乎正在逐渐崩坏,他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和信息素,甚至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很大的问题。
是因为那台机器?
那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机器!
唐开源被安伦一扑,脑袋猛地清醒,脸色惨白道:“不好意思,失态了,我这两天有些小病……”
“什么病?”白历看着他。
唐开源愣了愣,没想到白历会追问,敷衍道:“发烧,已经没事了。”
“能烧坏脑子那种?”白历问,“烧到控制不了信息素那种?”
安伦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慌乱,唐开源倒是还能稳住,看了白历一眼道:“不劳您费心。”
不等白历再问,安伦就推着唐开源催促道:“快调车出来走吧,我都饿了。”
唐开源被他推着走了两步,目光却还看着白历跟陆召。
“比赛的时候见,”唐开源说,“白先生。”
白历没有回答,陆召抓着他的手,低声道:“上车。”
一直到坐上悬浮车,白历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唐开源站在车库旁的路灯下。
他来军医院做什么?生的是什么病?
“没事儿吧?”陆召启动悬浮车,看看白历。
“跟你那时候差不多,”白历简单解释了两句,“这小王八蛋不对劲。”
车窗没关严,隐隐听到外面唐开源和安伦的声音。
“母亲呢?”唐开源问。
安伦:“说是去一趟洗漱间,让我们直接去军医院门口等……”
白历和陆召对视一眼,没想到白樱也来了。
也没再多听,时间不早了,白历还得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要比赛。
悬浮车开到军医院快到门口的那条路,借着路灯,白历一眼就认出那道娇小的身影。
唐夫人正低头看着缩成小小一块的虚拟屏,咬着拇指指甲,沿着路的里侧慢慢往前走。
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注意力很集中,车停在她身边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白历走下车,站到她面前,唐夫人才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个人终端差点儿掉在地上。
“历历!”认清来人,唐夫人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继而意识到,白历出现在军医院的理由,大概率是因为腿伤。
白樱的喜悦瞬间被冲散了七七八八,担忧而又小心翼翼道:“没事儿吧?”
这种小心翼翼的神情白历已经看了很多年,他每一次跟白樱见面,对方基本上都是这个表情。
唯唯诺诺,谨慎顺从,唯恐惹恼他。
“没事,”白历淡淡道,“你陪唐开源来医院?”
“啊,”唐夫人的脸上有一瞬闪过复杂的表情,小声道,“是,他最近精神不好,来看看。”
话说到这里,唐夫人的脸上烧起一片红。
她不敢抬头去看白历的脸,她怕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厌恶和失望。
白历和唐开源都是她的孩子,但得到的却并不平等。
“嗯,”白历笑了笑,“我们刚刚见了一面。”
唐夫人有些惊讶。
“差点打起来。”白历说,“他好像脑子不是很清醒,巴不得跟我打一架。”
“他,他……”唐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只低声道,“对不起。”
白历闭了闭眼,他已经厌倦了从白樱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别,”白历道,“我找你是想求你帮个忙,唐夫人。”
这个称呼让唐夫人感到一阵窒息,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情却好了一些。这是白历第一次找她帮忙,她很高兴:“不不不,有什么事儿你说,我、我肯定帮的。”
“我想知道你之前说的唐开源用的那台机器是哪儿来的,”白历看着她,“你可以选择不帮,毕竟这可能会影响你儿子。”
唐夫人握着个人终端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怔忪。
她垂着头,目光扫过白历的左腿。
终于意识到白历今天哪里不对。他站的姿势很不自然,重心都集中在右腿,左腿虚虚地放在地上,显然是不敢用力。
有一瞬间,唐夫人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干涩的眼眶里又要流下泪来。
她过成这样是她糊涂度日,可白历过成这样又该怪谁呢?
他年纪轻轻,从来没虚度过一天一秒,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等了片刻,白历以为白樱不会再回答了,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觉得自己挺好笑。
人活得太舒服,就会对一些人有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