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连忙答应。
唐开源拿起之前披着的外套走出研究人员操作室,带上房门的瞬间听到屋内一片松口气的吁声。
他在门口站了几秒,才勉强克制住自己重新拉开门的念头,快步走向洗漱室。
洗漱室内隔间不少,他挑了一间最靠里的进去,顾不得反手落锁,就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管贴着标签的注射剂,直接扎在手臂上。
alpha用信息素稳定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生效,唐开源只能靠自己扛过生效前的暴躁期。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精神力在剧烈浮动,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狂飙四溢,血液冲击着他的天灵盖,让他处在一个极端亢奋的状态。
皮囊仿佛要兜不住横冲直撞的力量,急需发泄,唐开源得咬着牙才能忍住那股想要把人撕碎的冲动。
手里空了的注射剂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嗅到一股属于Omega的气味,紧接着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开源,”外面的人小声道,“你还好吗?”
唐开源在脑海的混乱中分辨出这是安伦的声音,他喘息着闭上眼,痛苦地挣扎片刻,抬手将隔间的门推开一条缝。
浓烈的酒味儿顺着门缝涌出,几乎瞬间就让安伦双腿发软,他脖子上还留着唐开源的齿印,这是他无法逃脱的证明。
他在比赛期间一直以胜世研究所工作人员的身份出入后台,唐开源刚下场时他缩在角落里没敢露头,但唐开源临走前看了他一眼,他在那一眼里略有动摇,还是没忍住,在推测对方已经注射稳定剂后才敢跟上来问问情况。
“开……”
没等他说完,一只手从门缝中伸出,一把将他扯进隔间。
安伦被狠狠按在地上,听见隔间落锁的声音,他惊恐地挣扎:“你不是带了稳定剂吗?”
“起效太慢,我好难受,”唐开源按着他央求,“小伦,帮帮我。”
“在这里?!”安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当我是什么!不行!而且你这个状态,上次差点儿……不行!”
唐开源被自己拔高到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力顶的几乎疯狂,耳边一会儿是安伦的拒绝,一会儿是梦里不同人的呼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帮我”“求你”。
安伦挣扎得很厉害,他虽然只是个小贵族,但也是娇惯着长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几乎骂光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
唐开源又急又怕,这间专供后台人员使用的洗漱室虽然相对冷清,但毕竟偶尔也有人进入。闻到他的信息素也还能找些别的借口糊弄过去,要是听到动静过来查看,他就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一股惊惧过后的怒意冲垮了他最后一点儿理智。
一记耳光劈了下来,安伦尖叫一声,还没叫完就被捂住嘴。
“我都求你了!”唐开源说,“你还想怎么样?!”
安伦被打懵了,怔忪间感到唐开源的手摸摸索索地覆盖上他被扇肿的脸颊,一股电流般的轻微刺激顺着接触的皮肤传递开。
唐开源回过神,慌乱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你听我的话好吧,我太难受了……”
颠三倒四的话仿佛从皮肤接触的地方渗透进血管,安伦的挣扎逐渐弱了下来,他茫然地趴在地上,大脑一片混乱。
终选赛第一天的赛程安排的很紧凑,前两组比赛过后,白历的比赛就要开始。
司徒比他还紧张,终选赛的难度更高压力更大,他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上了三趟厕所,现在跟在白历身后一块去上第四趟。
“你是不是哪儿有问题啊,”白历边走边问,“尿频还是尿不尽啊?”
司徒声如洪钟:“滚!”
骂完才又拉低了声音:“你真怀疑唐开源有问题?”
如果以前只是怀疑,那今天在现场看完比赛,白历的怀疑基本已经得到了肯定。
强行拔高精神力对唐开源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白历不清楚这个影响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担忧大过幸灾乐祸。
见白历没回答,司徒还要再问,尚未来得及开口就撞在了白历的后背上。
“走啊?突然停半道——”
白历低低“嘘”了一声,拉着司徒往走廊一侧靠了靠,隐没在阴影里。
走廊的另一头,洗漱室的门拉开,先走出一个穿着黑红赛服的人,司徒先认出这是胜世研究所的制服,随即才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味儿,皱眉不耐地揉了揉鼻子。
alpha对同类的信息素都不是很喜欢,平时也都注意收敛,用精神力压着,以示礼貌。司徒实在反感唐开源这样肆意释放信息素的行为。
“这味儿也太大了,”司徒不满,“上个厕所他跟谁放味儿呢?”
白历被逗乐了:“精神力波动,肯定会一定程度上无法控制信息素。”
先走出来的唐开源左右看了看,白历和司徒站的地方被一人高的装饰雕塑遮挡,两人的精神力都不低,压下信息素屏息凝神,唐开源没发现,扭头似乎对门里说了两句。
隔了一会儿,又有人从洗漱室里走出。
他用大外套兜头裹住自己,看不清长相,但从身形来看多半是个Omega。
O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就歪在唐开源身上,被搀着小步朝着走廊另一头挪。
等唐开源扶着人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白历才从雕塑后走出。
没理会司徒“怎么回事儿”的发问,他径直走向洗漱室,一推门就被残留在洗漱室内的信息素味儿熏得打了个喷嚏。
“我去,这味儿!”司徒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熏得辣眼!”
白历也膈应的够呛。
这味儿很明显不对劲,唐开源确实有放任信息素外溢的毛病,但都保持在一定的范围,现在的这股残留倒有些像是易感期爆发后的样子。
他顺着气味最浓重的方向找,推开洗漱室最靠里的隔间。
狭窄的隔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白历四下扫了几眼,目光落在地上一小块纸屑上。
“我待不下去了啊,走不走?”司徒一点尿意都没了,捏着鼻子跟在白历身后,见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不是那什么吗,稳定剂。”
状似纸屑的标签上印着帝国常用的alpha信息素稳定剂标志,白历眯起眼。
看来唐开源已经到了需要借助药物手段稳定信息素的地步了。
这么说拔高精神力对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伤,他已经知道要随身携带稳定剂,意味着之前曾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唐开源应该失控过。
之前的失控可能带给他不小的打击,不然他不会这么就轻驾熟地在比赛结束后立刻到洗漱室注射稳定剂。这是否说明,他曾吃过赛后信息素失控的苦头?
那为什么从没有过类似的信息传出?
这个念头一划过脑海,白历立刻退出洗漱室。
“找人把征集赛期间分赛区1区的所有消息汇总一下,越细越好,多小的事儿都可以,”白历对司徒道,“小道消息也可以。”
这会气味散了一些,司徒才勉强喘了口气:“怎么?”
“他这样不是一两天,架势机甲的压力他都扛不住,我不相信他没闹出过乱子,”白历把那个标签递给司徒,走到洗漱台前冲手,“我去一趟军医院都能被人扒出来吵得沸沸扬扬,他怎么就一点儿负面新闻都没?”
“什么意思?”司徒略一思索,“你觉得他压消息了?”
“本来突然又提我腿伤的事儿就挺蹊跷,随便扯个由头就乱带节奏,”白历甩了甩水珠,用半湿的手把散落的刘海撩上去,“唐老王八蛋我还是知道的,他压不住一个消息的时候,就喜欢挑一个更大的话头,把这个消息盖下去。”
金属撞击声通过语音系统在主赛场内外传开,随即响起人工智能温和的提醒,告知比赛还有二十分钟开始。
司徒强压下怒火,锤了白历肩膀一拳:“破事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有更要紧的事。”
“我知道,”白历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赢到底才是我该做的事。”
镜中的那张脸没有困扰白历很多年的阴霾。
曾经布满杂草的脚下终于显露出一条道路,又窄又崎岖,但他已经踏在了路上。
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路,谁都不能挡在这条路上。
*
如果说流言蜚语在毁掉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带来什么,那大概就是关注度。
“——white01机型和它的驾驶员也来到了这个主赛台!”解说员高昂道,“希望他再次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比赛——”
观众席几乎坐满,分赛区的观众在今天也齐聚主赛场,与主星区汇合,支持者们早已在解说员说出名字前喊出声:
“白少将!”
在金属撞击声中,虚拟宇宙中的星屑骤然汇聚,组合成white01的轮廓。
解说员喊出的名字将全场气氛推向一个小高潮:“——白历!”
白历戴上头盔,和司徒对拳。
“再来场教科书级别的斗殴。”
白历走向主赛台。
终选赛的难度已经在前两场比赛中体现,论坛上已经开始激烈讨论。今年的终选赛强强碰撞,连带着观众都跟着热血沸腾。
“我看white01不行了吧,”观众席上有人说,“没恶意啊,但限时的话白历很多套路就玩不了咯。”
“有可能,这种比赛都讲究稳准狠。”
陈楠和韩渺听不下去,扭头朝说话的那边瞪了好几眼。
倒是江皓和陆召没什么反应。
“哎你俩就不急吗,”韩渺道,“我都替白历捏把汗。”
江皓幽幽道:“那是你手汗多。”没等韩渺发作,江皓又说,“没挨过白历打的人,估计都觉得白历是套路派吧?”
陆召笑了笑。
主赛台上,白历已经坐进了模拟仓。
“开机甲的人分两种,”江皓说,“开得了‘苍蝇拍’的,和开不了‘苍蝇拍’的。”
话音刚落,全息投影上比赛已然开始!
白历的视线恢复时,眼前是一片由诡异巨大的树木组成的丛林。
倒着的丛林。
white01机型正朝着底下的沼泽扎去。
这一次他的刷新点是在半空,单脚被卡在树梢之间,在刷新出的瞬间树枝无法承受机甲的重量而断裂,正下方就是足以吞没他的泥潭。
机甲内搭载的侦测系统从他一连上地图就在重复同一句话:“警告!该物质具有一定程度腐蚀性,请勿接近!请勿接近!”
白历吹了个口哨。
哇,刺激。
“啊这,”解说员开局就打了个磕巴,“‘刷新点扫盲老师’不负众望地再一次带我们见识到了地图的新角落!”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笑声和支持者的谩骂。
陆召前倾身体,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白历这个倒霉体质搞的有点儿麻木了。
好在对手的刷新点也并不怎么舒适,在白历下坠的同时,重型机甲才轰掉周围的巨大藤蔓,朝着白历冲来,抬手正要来一发光炮。
却见white01肩部离子炮连发,直接轰向泥潭。
稀烂的带着腐蚀性的泥浆四溅,重甲因自身惯性过大来不及停下,被浇个正着,泥浆顺着机甲衔接的缝隙渗入,受损度瞬间上涨。
白历借着离子炮的后挫力偏转身体,他也被泥浆溅到,但因为white01的高速度而侥幸闪避掉了大半,此刻一手扯住垂下的树藤,借力一甩,整个机甲被甩飞的同时回身又是一炮。
重型机甲因关节受损而慢了一秒,倾斜身体堪堪躲过这一炮。
下一秒,white01的光刀却已经递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