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alpha身残志坚 第133节

  白历搞不清梦里的白老爷子到底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安慰,还是真的有这个人。

  他向后撑着地面,两条腿伸长,不做声。

  “‘经历’是时间留下的痕迹。”白老爷子说,“我希望你经历过一切,依旧可以一往无前。”

  白历扯扯嘴角:“真看得起我。”

  “你做的不错。”白老爷子说。

  傍晚起了风,但天气很好,温暖舒适。

  白历又说:“还‘坚强勇敢’,你咋不直接给我起名叫白坚强呢?”

  “啊这个,”白老爷子说,“祖宗里有一个叫白坚强了。”

  白历:“……”哦。

  看到白历吃瘪的表情,白老爷子哈哈笑道:“而且坚强多累,必要的时候坚强就得了,一辈子坚强还是算了吧。”

  就算是梦里,营养液也很不好喝。爷孙两个没再说话,白历的头逐渐低了下去,再低下去,最后埋在了膝盖上。

  “我好想你。”

  白老爷子拍了拍他的后背:“雨季结束了,以后都会好的。”

  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了摸白历的脑袋。

  铁掌把白历的脑袋扒拉的跟个球一样晃荡。

  白历再伸手去扯白老爷子的衣角,手伸出去却抓了个空。

  这一个空之后他睁开了眼。

  白历最后的记忆是被抬上医疗车,腿太疼,连带着浑身没劲,血水顺着伤口淌了一路,陆召的手捂在上面也没用,最后有人给他打了镇痛针,药效起效时他也跟着没了意识。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医院的天花板,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雨声哗哗,连消毒剂的气味都和噩梦里一模一样,但白历并不恐惧。

  他闻到了熟悉的青草味。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很漫长,很舒服,就是睡多了有点儿僵硬。白历侧过脸,陆召趴在他手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看不到腰部的伤势。

  白历碰了一下陆召的头。

  轻轻一碰,陆召就猛地坐起身,一下握住白历的手,另一只手摸上白历的额头量温度。

  “别激动,”白历哑着嗓子说,“吓我一跳,你腰上的伤怎么样?”

  陆召的脸色很差,苍白疲倦,眼里布满血丝,摇摇头表示没事,开口的声音跟八百年没喝水似的:“我喊老郑。”

  床头就有呼叫器,没多久老郑就带着护士匆匆赶来。

  简单询问了几句,老郑的表情不是很好,但没多说什么,只让白历先休息。

  窗外大雨仍旧在下,天色昏暗分不清时间。

  “包扎了没?”白历问,“你就坐这儿?坐了多久?”

  “包了。”陆召始终握着他的手,“没多久。”

  白历左右看了看,这是独立病房,就他一个人住,他的左腿被机器固定,估计是打了镇痛针,这会儿只有钝钝的轻微疼痛。

  “什么时间了?”白历又问。

  陆召顿了顿,还是回答:“十八号下午,六点十分。”

  白历打败唐开源的那天是十七号,他赢得了决赛的资格,而决赛本该在十八号上午举行。

  白历有些怔忪。

  “比赛延时了,”陆召急忙道,“是对手主动提出的,具体还在商议。”

  “哦。”白历躺回靠枕上,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迟钝,隔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但我打不了比赛了。”

  陆召握着他的手轻轻颤抖,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研究所没有替补,之前那个替补还在住院。”白历倒是很稳定,没有说别的,“司徒怎么说?”

  “他在联系替补的事情,”陆召垂着头道,“周岳也在找人,让你在医院待着。”

  白历躺在靠枕上“嗯”了一声。

  雨声很大,窗外的雨帘模糊了帝国的轮廓,从半开的窗户中透进一些潮湿的气味。

  或许是已经有些心理准备,或许是心底最深处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白历很平静,甚至没有第一时间问自己左腿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想起十八号也是陆召要前往边缘附属星支援的日期,他侧头问道:“鲜花,你什么时候出发?”

  陆召握着他的手没有回答。

  “晚上走是吧,几点?”白历手指用了用力,“嗯?”

  陆召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从白历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声。

  在这沉默中白历品出些不对味儿,晚上出发,但一般都会提前去军团集合,陆召此刻却还穿着便服。他腰上有伤,但按军团惯例一般会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配给治疗人员继续治疗,到地方后再看情况安排。

  白历意识到陆召没有服从调令。

  他震惊地坐直身体:“你怎么没去军团?”

  白历的手用力往回抽,陆召攥得死紧,却一言不发。

  “你疯了?你还想不想在军界混了?”白历怒道,“你怎么答应我的?啊?陆召!”

  握在一起的手出了一层粘腻的汗,也让白历抽的时候少了些阻力,陆召终于没能忍住,两手一起拉住白历的手,俯下身把额头抵在了他手上:“不混了,我不混了。”

  白历从没见过陆召这样,手抽不动了,只愣愣地坐着。

  “你不是尊重我任何选择吗,”陆召的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颤抖,但还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哽咽,“我就选现在,我选你,我不选别的,不选军界去他妈的虫族,我就在这儿,白历,我就选你。”

  白历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片湿润,无论是原著还是现实,白历在此之前从没想过陆召会哭。

  帝国之鹰没有弱点,强大剽悍,所向披靡。

  原来泪水也是滚烫的。

  像是在白历的心脏上烫出一个个破洞,白历觉得心脏疼得厉害,无数情绪从那些破洞里灌进去,撑得他快要爆炸。

  我不想这样。

  不想你跟我一样离开热爱的地方,人生的道路上硬生生拐了个弯,以后的数十年都在后悔和叹息中度过。

  我又想这样。

  你除了我,什么都不要。

  这卑劣的、自私的感情,让白历觉得自己是个人渣。他想硬起心肠抽回手,让陆召立刻收拾东西回军团。

  这人倔得很,一根筋,白历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憋在喉管里的一声叹息。

  “哎,”白历用手蹭了蹭陆召的脸颊,“我不是撵你走,别这样。”

  陆召摇摇头。

  “那因为什么,”白历说,“比赛?腿?没事儿,真的,你看我都没哭。”

  这有些干巴巴的安慰没有任何效果,陆召在他说出“腿”的时候身体紧绷。

  白历词穷了。

  手背上还能感觉到陆召的眼眶里落下的温热的泪水,但没有一点声音。听不到哽咽,如果不是了解够多,几乎也不能从陆召的声音里听出情绪起伏。

  白历没见过能这么平静的哭的人。

  “陆召,陆少将,”白历用手背凭感觉擦过陆召的眼眶,“出个声。”

  病房里安静一片,等白历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陆召才开了口:“我要是挡住了,你就不会这样了。”

  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怎么这一步就卡在这儿了呢?

  陆召想不明白。

  他坐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是他不来看比赛,白历可能就跟着研究所一道走了。要是他不扶着白历走那条路,应该就碰不上这事儿。要是他动作再快点儿,他要是忍住了没受信息素的影响,他挡住了,躺在这儿的至少不会是白历。

  人都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发起高烧沉睡的白历,时间变得很难熬。

  白历还睡着,但说过的话却在陆召脑子里清晰起来,他想起之前白历易感期时在甲壳虫上说的话。

  白历说这条腿可能还要再挨一下,会废,会站不起身。陆召以为他在恐惧,但白历又说,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感觉会是一种折磨。

  白历像个未卜先知的神棍,提前就交代了,真到了那一天,让陆召别太难受。

  真到了这一天,陆召发现已经不是难受不难受的问题。

  除了这间病房,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陆召感觉不到什么是难受,每一口呼吸都会带来沉重的负担,他被庞大且浓稠的情绪没顶。

  白历没想到陆召会这么说,他甚至没想过陆召会做这种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抬头,”白历动动手,“我怎么这么不乐意听你讲这屁话呢?”

  他手动的越厉害,陆召的头就压得越低。

  白历放弃了让他抬头的想法,躺在靠枕上,翻过手挠了挠陆召的脸颊。

  “吓着了,”白历说,“你这叫‘害怕’。”

  陆召心里那团层层叠叠裹着的迷雾被扯开,他终于意识到比起难受,更让自己崩溃的感情是什么。

  这叫害怕。

  他害怕看到白历的脸,害怕在白历的脸上看到失望和沮丧。走了九十九步的白历,就这么栽在了一百步之前。

  他害怕白历会问自己还能不能比赛,害怕白历痛苦不堪,而他无能为力。

  陆召害怕在白历的眼里看到软弱无能的自己。

  比起自身的懊悔和难过,无法分担爱人的伤病和痛苦更让他感到手足无措和恐惧。

  “没想这样,”陆召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稳定,他还能撑起那副沉稳的模样,“缓缓就行。”

  “嗯,”白历说,“少将哥哥最叼。”

  陆召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就听见白历又说:“我还挺怕的,要不你抱抱我吧。”

  在陆召的人生里,白历是他接触过最温柔柔软的人。

  狡猾的温柔,见缝插针的柔软,织成一张庞大的网,把陆召罩在下头,翻不了身。

  陆召知道白历是给他一个寻求安慰的机会,他一边对软弱的自己感到鄙夷,一边又不可自制地搂住白历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白历回搂住陆召,听到一声压抑着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哽咽。

  也笨拙地拍着陆召的后背,这是真吓着了。

  也难怪,上一秒还一切顺利,突然就成了这样。

  这种冲击白历经历过一次,但陆召从没有过。

  大概在此之前,陆少将都已经开始做好和白历在第一军团共事的打算了。

  “去休息会儿?”白历轻声道,“你脸色很差。”

  陆召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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