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从:“刚刚在房间里一直转圈说睡不着的人是谁啊?”
杨怀玉:“我现在睡得着了行不行,我大儿子在里面呢,我有什么好睡不着的。他对你儿子比你这个当爹的都靠谱!”
林柏从:“那臭小子难道不是你生的?你看看他懒在他哥身上那德行,跟没长骨头一样,看着我都来气。”
杨怀玉:“大儿子愿意惯着,关你什么事?再说,你不把他打成那样,他能赖着他哥?说来说去都是怪你!”
“什么都怪我,你讲不讲理?”
……
吵吵闹闹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祠堂周围又安静下来,只是偶尔能听见蜡烛燃爆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林俞没话找话一样:“哥,怎么都说你惯着我,你明明一直嫌弃我。”
从小嫌弃到大,嫌他话多事儿精又矫情。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闻舟尧不咸不淡地应付他。
手上掀开林俞后背的衣服,看清那白嫩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眉宇间微微皱起。
林俞趴着转了个头面向闻舟尧:“那你还能忍受这么多年不打我,是不是证明,你还挺喜欢我的?”
闻舟尧把他的衣服轻轻放下来,看了他一眼。
“我发现你还有一点对自己的认知不够全面。”
“什么?”林俞问。
“你还脸皮厚。”
第11章
林俞外伤感染加在祠堂待了一夜,第二天就成功发起了高烧。闻舟尧第二天一早是把人抱着从祠堂里出来的,林柏从所有怒气在见着儿子脸色发白躺在床上的时候,通通化为了实质性的担忧。
“林叔,别担心,天快亮的时候给他又吃了一次退烧药。”
房间中央的圆桌旁,闻舟尧倒了杯茶放到林柏从手里。
林俞已经睡着了。
林柏从接过茶杯,看着已经很高大的少年人感慨说:“你来林家那会儿也就跟林俞这小子现在差不多大吧?”
“是。”闻舟尧在对面坐下来,笑了笑:“那时候刚到林叔你腰间高。”
“时间过得真快。”林柏从一向拿闻舟尧当亲儿子看,但和对林俞那种纵容和偏爱又有所不同,对他,林柏从一向是宽和支持的,开口说:“这小子要是有你那时候一半让人放心,我和他妈也能多活几年。”
“他心里也难受。”闻舟尧道。
林柏从叹气,“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仔细想想,未必全是坏事,林家的确安逸太久。”他说着往床的那边看了一眼,话锋一转,“但是这不是他犯错的理由。我就知道他迟早得惹出事儿来,我这个儿子啊,心比天高,心里藏着大主意。”
闻舟尧看着沉默喝茶的林柏从,一时间竟听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赞扬多。
林柏从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看着闻舟尧最后总结说:“这小子,缺管教。”
闻舟尧手上动作顿了顿:“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林家曾祖那一代曾有一个分支,从传统木雕技艺中推陈出新融入了各家派别的特长自成一派,因为放弃了最核心的东西,不被主家所承认。”林柏从说到这里从桌子上站起来,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开。林俞房间的布置这些年和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唯独书架上多了很多新的书。
从艺术赏析图文图画,到设计美学工艺制作,所囊括的方面之多范围之广。
林柏从是这样说的,“林家那一派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你们这代人要称呼一声堂叔父。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一个人住在建京清山寺旁边,没有孩子也不收徒弟,但对林家人还是有些情分在里头的。我已经跟人说好了,等林俞伤一好,你抽一天时间把人送过去吧。”
要把林俞送走。
闻舟尧是真的没有想到。
他皱了皱眉,“林叔……”
“怎么?你不放心?”林柏从回头看了闻舟尧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舟尧,林叔以前是说过希望你能看着点他长大,但林俞从来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一路把他抗在自己肩上。你要记住这一点。”
闻舟尧的眼里有情绪闪过,沉吟:“林叔,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不是包袱,更谈不上什么负累。
“是吧。”林柏从这下反倒笑了,道:“那小子是真挺招人稀罕的对吧,不过啊,送他出去一段时间也有必要,磨磨性子。”
闻舟尧往林俞睡着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会儿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怕是要闹。
林俞根本不知道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他爸大手一挥,已经决定了他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非人的生活。
他养伤阶段,赶着放假,张家睿第一次上林家来拜访。
从古朴的建筑庭院穿廊而过,从小在司机保姆围绕下长大的张家睿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林俞,你又骗我。”
林俞坐在床上吃着一把蜜枣,闻言停下动作问:“什么叫又骗?我有骗过你?”
“少来,你自己不清楚?还有我之前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你说刻木头的。我还以为是木工,结果呢?你家这是传说的大户人家吧,放以前,你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林俞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开口道:“那请问一下你这位真正的富家公子,你见过哪个少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挨了打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的?”
“你这明显是不知足。”张家睿走上前一把抢走他手里的零食,问他:“你伤得怎么样啊?我听林皓说你床都快下不来了。”
林俞奇怪:“你什么时候和林皓认识的?”
“就刚刚啊。”张家睿丢了一颗蜜枣张着嘴去接,没接住,落到了林俞的床上。
林俞抓起来就丢他,嫌弃:“离我床远点。”
张家睿这人属于打蛇上棍的典型,和林俞熟悉之后那自来熟的劲儿,真不是一般普通家庭能锻炼起来的。
林俞:“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你不去学校我就很无聊嘛。”张家睿无视离他床远点的警告,眼看就要坐上来。
林俞一脚踹过去。
张家睿瞪大眼睛躲开:“我是客人啊,就不能友好一点?”
“房间里随便你坐,床例外。”
“你好麻烦。”张家睿抱怨。
小胖子认命地从旁边端了凳子做到林俞的旁边,然后从随身的包里取出课本说:“这是这几天老师讲的新内容,我给你记下来了。”
然后才说到重点,“过几天学校要组织郊游,你去吗?”
“去哪儿?”林俞问。
张家睿:“线云沟。”
那不就是个小水沟吗林俞心想,在建京以西北方不足二十里远的地方。上辈子林俞小时候没少跟着林烁林皓他们在外边野,城郊周边就没有没去钻过的地方。
张家睿显得兴致勃勃:“去吧去吧,我们隔壁班上周刚组织去过,他们说河里能打捞鱼虾,还有小螃蟹,我还没有去过呢。”
“那你以前都干嘛?”林俞问。
张家睿显得有些无辜,“他们都参加音乐会,还有生日趴这种。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很多女生穿得跟被炸开的爆米花一样,还天天觉得自己是个公主。”
林俞无言叹气,不知是感慨这真正是金钱窝堆起来的少爷,还是感慨小胖子的幽默天赋。
“不去。”林俞拒绝得很干脆。
张家睿脸色当场垮掉,仿佛林俞再说一句他就能哭出来。
林俞长这么大的第一次的郊游活动对家里来说仿佛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杨怀玉和林曼姝天不亮就起床给他收拾行李,制作野餐要带的小饼干。
“妈。”林俞拿着那个毛茸茸的熊猫书包,无奈:“我六年级了,不是六岁。”
“说得你自己多大似的。”杨怀玉嗔他,蹲下来替他扯了扯小书包的带子,揉他的脸笑着说:“宝宝真可爱。”
林俞嘴巴一撅,吧唧亲杨怀玉脸上,满足他妈那点仿佛送儿子上国际领奖台的骄傲心思。
杨怀玉笑得不行,也亲亲他的脸,叮嘱:“出门别乱跑,跟着老师和同学,还有啊,不可以乱吃辛辣的东西,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小心留疤。”
“知道啦。”林俞全都点头说好。
林柏从最近因为林俞之前惹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林俞全看在眼里。
他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当他拿出自己房间里这几年精雕细琢的成品,说要给之前订单逾期的老客户上门赔礼道歉的时候,林柏从阻止了他。
林俞的蓄谋已久,在他爸那儿,就剩下那句:“你爸我还没老,轮得到你小崽子逞能?”
父亲那座大山稳固而坚定,挡住了外界一切风霜雨雪。
得知学校组织外出,林柏从也是点头赞同的。
他爸是说:“你出门去走走,我眼不见为净。”
林俞的出门计划就这样成行了。
张家睿家里的司机一大早载着他来接林俞,坐在车里正好看见林俞被家人送出门的那一幕。
等林俞上了车,对上张家睿的眼睛,听见他说:“我现在才发现,我大概才是我爸妈捡来的吧。”
还大声说:“你羞不羞,宝宝?!”
林俞给了小胖子一个假笑,“我不啊。”
车子开出盛长街不到一公里,市区的繁华渐渐有了影子,路边商铺琳琅满目,挑着扁担的小吃卖家吆喝声调子响亮悠扬。
林俞看着路边半晌,突然出声:“师傅停一下车!”
“怎么了同学?”司机是个和蔼大叔,依言在路边把车停下。
林俞探出窗外,对着街对面的转弯处喊了一声:“哥!”
张家睿条件反射一抖,回头:“不是吧,你哥怎么会在?”
林俞嗯了声。
只见那个大的转弯处响起一阵叮铃铃的声响,七八个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先后从弯道处滑到这边。闻舟尧赫然在前,T恤外面的衬衣扣子敞开,随风鼓起。
他衣袖挽至手肘,是那种从你眼前一闪而过都会让人忍不住回头的家伙。
听见那声哥的同时,最前方的高横梁自行车转弯拐道,随着嘎吱一声刹车响,闻舟尧一只脚垫在地上停到了林俞面前。
林俞弯了弯眼睛,“哥你这是去哪儿?”
林俞话刚落,后边接二连三响起:“闻舟尧,怎么了?你去那边干嘛?”
闻舟尧回头扫了一眼,转向林俞:“我正赶着去校外补课,晚点还有个射击官方活动。”然后看了一眼他胸前鼓鼓囊囊的熊猫书包,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说:“好好玩儿,按时回家,听见没?”
“知道了。”林俞悻悻道。
这时候后面传来一句:“舟尧,这是谁呀,你弟弟?”
林俞看见了一个长发飘飘的气质美女。
看起来和闻舟尧差不多大,应该是同学,而且还喊得这么亲密,舟尧?
闻舟尧嗯了声,林俞不要脸冲人笑了笑,喊:“姐姐好。”
女生捂嘴轻笑,对闻舟尧道:“你弟真可爱,不像我弟,三天不挨顿打都不带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