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就接过来帮忙照亮,看着闻舟尧熟练地拿着锁扣找准位置按了回去,林俞站在边上能看见他的侧脸,闻见他身上的气息,觉得这大晚上的两人在这里修窗户也是挺稀奇的。
“别照我脸,照手。”闻舟尧突然出声。
林俞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走神了。
他把光线挪回去,还把闻舟尧肩膀上耷拉下来的外套袖子顺到了后面。
“能弄好吗?”他凑近看问。
闻舟尧用胳膊肘抵了抵他下巴,示意他让开一些,直起身:“只是松了,按紧就可以。”
他说着用手扯了扯锁扣,确认不会掉下来之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一根木棍别上去说:“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掉了,也没有晃动的声音。”
林俞松口气,这要一晚上都听着窗户哐啷哐啷的响声,他就彻底别想睡了。
闻舟尧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了他一眼,问:“没睡着?”
“嗯。”林俞走到桌边把手电筒固定在一个位置说:“有点冷,然后窗户又坏了。”他固定好厚反问:“你也没睡?”
闻舟尧嗯了声,走过来伸手附上林俞的额头。
林俞站在那儿任由他哥动作,开口说:“没什么发烧的感觉,可能就是普通感冒。”
林俞发烧不容易退,家里人都知道的。
闻舟尧嗯了声,又摸了摸他脖子的温度,确认他的确没有发热症状才松开手。
林俞:“你刚刚睡哪儿?”
“沙发。”
林俞皱了皱眉,那个沙发睡林皓差不多,要是睡林烁和闻舟尧都会很勉强。
林俞问他:“干嘛不睡床?睡沙发你脚都伸不直吧。”
“不习惯和人一起,沙发还行,问题不大。”闻舟尧扯了扯肩膀上的外套,见他不止刚刚没穿鞋,身上也没穿多厚,就说:“快点睡,等会儿天都要亮了。”
林俞倒也没反抗,走到床边又停了一瞬。
回头,问:“要不你睡这儿?”
“想去睡沙发?”闻舟尧挑眉。
林俞愣了一下,“也可以。”
闻舟尧看了他一眼,走过来,然后说:“好了,折腾来折腾去麻烦,都在这里睡吧。”
林俞这会儿想起来这床不能承受之重了,但他确实一开始的意思也不是自己要去睡沙发,所以也跟着坐到床沿,迟疑开口:“那……我们动静轻点。”
他刚好脚一抬,嘎吱一声。
林俞:“……”
闻舟尧低笑出声。
本来这一个人不觉得,就算有声音也都习惯性忽略了,但现在这境地林俞不单单是觉得这声音格外突兀,连闻舟尧的笑声都好像特别不合时宜。
虽然是不怎么宽的单人床,但还是能勉强躺下两个人的,而且不存在伸不直脚这种问题。
好不容易躺下了,林俞长舒口气。
他从小和闻舟尧睡到大,虽然后来有一段时间因为考虑到自己的性向以及长大的缘故,他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可实际上他是习惯的。
习惯身边这个人是闻舟尧。
所以两个人胳膊挨着胳膊平躺着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闪电的光亮在顶上的蚊帐打出蓝白色的光。
林俞侧头:“对了哥,今天一直没有找到时间问你,之前你不是说你有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
“差不多。”
林俞:“到底什么事?”
“主要是家具门店的事儿,你们出发之前富叔那边其实已经找到那几个逃跑的人的地址了,我担心林叔他们自己应付不过来,带人去了一趟。”
林俞睁大眼睛:“你跟人动手了?”
闻舟尧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啊不会。”林俞自顾自想通,“他们带走的大部分东西实际上都已经过了最流行的时效阶段,我爸也不会再用他们,打人得不偿失。”
不是闻舟尧会做的事。
闻舟尧:“嗯,送派出所了,该赔钱赔钱,该关起来的关起来。”
“就这一件事啊?”林俞问。
闻舟尧扯了扯底下的枕头:“你以为还有什么?”
林俞摇头:“没什么,就觉得……”
应该不止。
但闻舟尧不说,林俞也就没打算问了。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有闻舟尧的缘故,林俞发觉远没有他自己一个人躺下半天都暖和不过来的感觉了。
身体暖和过来,睡意就渐渐袭来了。
他正半闭着眼睛酝酿出一点睡意的时候,又突然听见闻舟尧说:“说说你自己吧。”
“啊?”林俞没睁眼,说:“说我什么?”
“说说你这一路都干了些什么,遇到了一些什么人,做了哪些。”
林俞还真认真想了想,闭着眼睛开口道:“也没干什么,中途我自己去找了之前那个焦老板提供的一个姓朱的人,说是干玉石买卖的,我想着将来他手里的资源说不定有用,但还是需要再观察。哦,还有待在黄师傅家那几天去看了一场顺阳南家和当地传统手工艺机构联合举办的比赛,没想到挺冷清的,没什么人。然后就没什么事了吧。”
“你再想想。”闻舟尧说。
林俞迷糊:“确实没什么了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闻舟尧:“蒋世泽。”
这个名字让林俞嗖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转头:“你怎么知道?”然后转念一想,“于师傅跟你说的?”
闻舟尧:“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林俞:“……”他转头隔着黑暗去看闻舟尧,停顿了好几秒,然后才小声问:“哥,这算是秋后算账?”
“怕了?”林俞感觉到闻舟尧也转头看着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倒也没有,只是……你很介意?”
“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家世背景一般,却能枉顾性别年岁直白追求你,还硬生生从北追到南的人。林俞,你知道在普通人的眼里,你遇上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俞当然也知道,不是变态就是跟踪狂。
刚刚问闻舟尧是不是介意那个问题,他实际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闻舟尧这样的怀疑反而是正常的。
蒋世泽的一切行为的确看起来不是个正常人,这要让家里人知道八成要闹大。
但事实上从林俞的角度,这人的行为也不是毫无缘由。
说到这里,林俞又想起了这次蒋世泽跟来告诉他的事实。
林俞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一些,头发扫到闻舟尧的下巴自己却毫无所觉,他做了当时听闻很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突然伸手揽到了闻舟尧腰上,再一点点收紧。
这个拥抱并没有其他意思,但好像又迟来太久。
闻舟尧除了有些怔愣外没有抵触动作,让林俞很顺利靠近。
过了一阵。
“哥,你就是因为怕我遇上姓蒋的有麻烦,所以来的?”林俞问。
被抱住的闻舟尧看不见表情和情绪,林俞只是感觉他停顿了许久,然后才说:“不全是。因为北方的花期过了,这里还没有。”
第38章
林俞怔怔地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仰头的动作鼻尖蹭到了闻舟尧的脖颈,能察觉到他因为说话震动的喉结。所谓花期,当时无心之言, 他竟真的记得。
过了会儿,林俞听见他哥低声:“林俞。”
“嗯?”
“你打算还要抱多久?”
林俞乍然觉得现在的姿势过于靠近了,翻身就往旁边滚。
吱嘎
他硬生生卡住。
然后僵硬问:“刚刚晃得是不是有点厉害?不会塌吧?”
“应该不会。”闻舟尧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他伸手把林俞刚伸出被子的胳膊拉回来, 放到被子底下,然后说:“别再滚了,我不想半夜还得起来给你修床。”
林俞哦了声, 放松肩膀保持平躺。
房间陷入沉寂。
闻舟尧:“刚刚为什么抱我?”
林俞手放在自己腹部, 望着头顶出了会儿神, 然后说:“哥,我问你个问题吧。”
“问。”
“假如那一年你并没有住进家里,只是被我爸妈扶持上完学, 更是早早离开建京去了其他地方, 我们后来甚至没有见过面, 你还会帮我吗?又是为什么?”
闻舟尧:“你这是什么问题?”
然后又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他的话,问道:“你指的哪方面的帮?”
林俞:“死了, 废了,残了, 总之……挺失败的吧。”
林俞自己也搞不清楚做这样的假设意义在哪儿,闻舟尧不是他也不是蒋世泽,他根本不记得, 又要如何回答他。
他想了想又道:“我就打个比方,也可以不用回答。”
闻舟尧似乎对他这样的假设很不满意,语气都冰了几分。
“什么叫死了残了还废了?咒你自己?”闻舟尧开了口, 同时他的一只胳膊从林俞的头顶盖过,捏了捏他另一边的耳朵。
似乎察觉到林俞因为被捏耳朵敏感轻颤了一下,却又没躲,停顿两秒说:“会。”
还是回答了他刚刚假设的问题。
“为什么?”林俞问。
闻舟尧想了想:“不管你的假设出于什么样的基础,首先林家对我有恩,其次……”
“其次什么?”林俞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