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让顾九渊伸手给自己把个脉的关衍哭笑不得,在顾九渊期待的目光中再次拿出包子。
顾九渊再一次抢到包子。
连续得手,顾九渊眉梢轻扬,黑眸亮晶晶的。他欢快地咬着包子,脸颊随之鼓起一个小包,模样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见状,关衍笑容愈加温和。心中暗忖,罢了,一回生两回熟,他先把人喂熟了再说。
此后,顾九渊每日都能见上关衍两回。男人早晚上山送饭,他吃得最多的是好吞咽的粥和面,偶尔也能吃个包子点心。
顾九渊如关衍所愿,虽然还是半疯半傻,可看到关衍时明显表现得与看到别人不同,具体就是看到关衍就知道有吃的,不用叫就主动跑过来。
村人打趣关衍,说这是养了个小狗子,也有人看笑话,说养条狗给些吃的都会叫两声摇个尾巴,关衍养的这小疯子吃得多不会说话还咬人,是个小哑巴疯狗!
对此,关衍不是没有解释,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嚼舌根之人总能找到话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和妇人争辩,毕竟少年除了陷入癫狂时会嘶吼,安静的时候从未出过声。他不确定少年是否真的是个哑巴。
顾九渊看不懂他眼里的担忧,也不知道关衍的担心,他除了知道吃,就只会发呆。
这些时日因为有了关衍的投喂,他不再饿得慌,天气太过炎热的时候就减少了外出觅食的次数,白日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凉快的山洞里,所以这天关衍照常送饭过来时,他正躺在山洞里发呆。
“吃饭了。”
关衍把饭菜从背篓里拿出来摆在山洞内的石桌上,原本神情茫然的顾九渊闻到香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今日的饭菜颇为丰盛,除了鱼还有两个大鸡腿!
顾九渊双眼放光地盯着那香喷喷的大鸡腿,不用关衍说伸手,他手一伸直接把鸡腿夺走。
许久没有吃过鸡的顾九渊蹲在那吃得津津有味,关衍看他注意力都在鸡腿上,试着去拉他的手。
顾九渊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挣扎。关衍松了一口气,赶忙给他号脉。
他在一旁吃得有滋有味,男人眉头却越皱越紧。
片刻,关衍放开他的手,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少年脉象紊乱,气血凝滞,经脉堵塞,伤得不轻!
关衍站起身低头在顾九渊头上寻找,发现顾九渊后脑勺有一处头发□□涸的血液黏住。
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然而他医术低微,看个小病还行,此等疯傻之症却是无从下手。
顾九渊吃完鸡腿,鸡骨头一扔就去拿另一只鸡腿,关衍蹲在他身前试图与他说话。
“我是关衍,你叫什么名字?”
顾九渊眼里只有鸡腿,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鸡腿好吃吗?你应我一下,我下回还给你带。”关衍指了指鸡腿道,可顾九渊还是没理会他,反而转个身背对着他。
是不会说话还是受伤发不了声,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他?
这少年细皮嫩肉的,且自己带回去洗干净收好的那件破衣衫的布料颇为贵重……
关衍想了想,捡了根树枝跑到顾九渊跟前,在地上写了两行字:
我叫关衍,你叫什么名字?
顾九渊吃完鸡腿还含着鸡骨头在回味,瞧见关衍的动作怔了下。
关衍写完对上他呆愣的目光,微微抓紧手中的树枝。
就在他满心期待的时候,顾九渊把鸡骨头从嘴里抽出来——学着关衍写字的样子,他拿着鸡骨头在地上横竖乱画!
关衍:“……”
是他想岔了,即便少年出身富贵读过书,可眼下还疯傻着,又怎会认得字?
关衍叹了口气,对顾九渊道:“你有伤在身,可我医术不济,无法治好你的伤。城中回春堂的孙大夫颇有名望,我想带你去给他看看,你觉得如何?”
顾九渊自是不会回答他,拿鸡骨头画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把鸡骨头扔了。
关衍默然。目前这情况,别说带人去看大夫,他想把人弄进溪里洗洗都困难。
默默把碗筷收拾干净,关衍走到顾九渊面前神情郑重地道:“这两日我有事不能上山给你送饭,我托村人把饭送到洞口,你记得好好吃饭。”
顾九渊听到吃饭两个字方抬眼看关衍。
男人温和的眼眸正静静凝视自己,顾九渊眨了眨眼,忽然抓起自己昨日外出时扯回来的野花递到关衍跟前。
什么意思?关衍眼神疑惑。
看他不接,顾九渊又把野花往他面前怼。
这……是要送给自己?
关衍讶然。可他还没来得及接,顾九渊眉头一皱,直接把枯萎掉的野花插入他发间。
这是……什么意思?
关衍有些懵,顾九渊冲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第5章 第五章
橘红的晚霞退去,青灰色的薄纱笼罩在天边,渐渐地,薄纱愈来愈厚重,一眨眼变为铺天盖地的黑色锦缎。
夜幕中,水沟村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不像城里人家夜晚还会上街逛夜市,农家人晚上几乎不出门,大伙劳累了一天,唠嗑完家常洗洗就睡。如若没有别的事,是不会浪费灯油来照明的。可这一晚关衍家的油灯却一直亮着。
夜虫的低语透过紧闭的门窗穿传进屋里,屋里隐忍压抑的哼叫隐隐约约传出屋外。那模糊不清的低吟混在夜色中莫名的勾人。
烟灰色布帘后,身着中衣的男子正蜷缩在床上,被汗水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流畅的腰线和结实紧致的腰腹肌。
男人俊朗的面容潮红遍布,向来温和的黑眸水雾迷蒙。他嘴里的布巾咬得死紧,强健有力的双腿夹住被子不住磨蹭,可这种程度的触碰根本缓解不了内心和身体的渴望。
在情潮再一次凶猛地冲击理智时,快把被褥揪烂的手终于忍不住把被褥扯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在室内飘散开。
夜在男人时而痛苦时而高亢的哼吟中过去,待天边泛起鱼肚白,终于得到缓解的关衍重重吐出一口气,酸软的手臂直直垂落下去。
过了好一会,关衍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男人神情茫然地坐在那,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锁骨上,整个人透露几分颓靡脆弱。他那泛红的眼尾,水润的眼眸和殷红的嘴唇,给这张俊颜增添几许艳丽。
像一株生长旺盛的花烛,迷人而不自知。
“啾啾——”
窗外清脆的鸟鸣唤回关衍混沌的神志,他手掌发力,撑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虽然热潮已经退下去了,可身体依旧敏感。关衍红着脸,拖着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颤抖着双腿去沐浴冲洗。
让人惊诧的是,他汗湿的后背,透过薄薄的衣衫隐约能看到一抹翠绿夹杂着嫣红蔓延至肩胛。
……
直到躺进冰凉的水中,关衍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太难熬了。
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加,热潮就越凶猛,这样的折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关衍伸手摸摸自己光滑的后背,黑眸中盛满沮丧。
自己到底得了什么怪病?不但每月都发情,后背还会在发情时显现奇怪的花卉图案?甚至发情的时候身体还会散发一股淡淡的香气?
疲惫地阖上眼,关衍内心满是抑郁。
他尽可能地翻阅医书,可找不到一种怪病与他所患相似,而且这种病的症状他也难以启齿,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便找个大夫看病。
这些年,他一边努力攒钱一边打探当世名医的消息。钱倒是攒了些,可名医只从熟人那里听说过名号,京中太医院院判温老太医、徽州回春手欧阳大夫、蓬莱岛李夫人……,这些都是名闻天下的医者,他一个小小的农夫,能力有限,如何能不远万里向他们求救?
此外,他还听说过一位医毒圣手柳见微,对方最是喜欢研究疑难杂症,可这位是江湖中人,据说是某教派长老。他一个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连江湖侠客都没见过,何谈去寻找柳圣手?
躁动的心在凉水的浸泡下慢慢恢复平静,许久,关衍抹了一把脸后从浴桶中站起身。
把衣衫穿戴整齐,关衍才慢腾腾地挪到厨房。
灶上炖着老母鸡汤,是给他事后补身体的。洁身自好的他月月被这么个怪病折腾,不得不好好补补。
鸡汤里放了些许参须,味道极其鲜美。热汤滚过喉,关衍忽然想起顾九渊,眸光微闪。
他无法治愈少年,暂时也带不了他去看病,但给少年开些解瘀祛伤舒筋活络的药还是可行的。
直接开药药苦少年许是不肯喝,可若和人参鸡汤这般做成药膳不就成了?
关衍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脸色亦和缓下来。
被关衍惦记着的顾九渊此时正坐在山洞口,面无表情地盯着来送饭的村人。
“呵呵……”村人干笑一声,想到关衍的交代,在顾九渊的逼视下,开口道:“吃、吃饭了!”
顾九渊眉毛皱了皱,视线越过村人在四周搜查,片刻,目光又落回村人身上。
村人被他阴沉沉的眼神看得发毛,忙把饭菜拿出来:“关大哥没空,让我替他给你送饭,你快吃吧!”
饭菜的香味飘到鼻端,顾九渊的目光才从村人脸上移开。
村人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心里嘀咕:这小疯子用一只黑黢黢的眼睛瞅人,挺能唬人的!
顾九渊早就饿了,端起碗哗啦啦往嘴里倒,看得村人直皱眉。
“哎哟,咋能这么吃?都倒地上去了!说你多少次了!咋这么笨!”
顾九渊冷冷地瞥他一眼,村人一愣,梗着脖子道:“咋呢?!说都不能说啦?别以为你是个疯子就可以随便撒泼!狗都知道好好舔食,你连狗都不如!”
顾九渊额角青筋直跳,下一刻他突然暴起,把碗狠狠摔到村人脚下。
村人吓了一跳,急道:“你、你咋能这么不知好歹!”
顾九渊唰地站起身,冷着脸一步步朝村人走去。
想到村里的癞子说的这小疯子一发疯就咬人,还是不见血肉不收口的那种,村人立马紧张起来。
这小疯子不知有什么病,癞子被咬在床上躺了几天才好,要不是关衍心善又给了他银钱,他才不愿意走这一遭!
村人暗自警惕,可顾九渊视他无物般径直越过他往外走。
“唉!你咋不吃饭了?”
村人心疼地看着地上的饭菜,忍不住骂道:“真真是个又聋又哑的小疯子,喂狗都比你强!白瞎这些粮食!”
把倒在地上的米饭收拾收拾拿回家喂鸡,村人直摇头:“关大哥也真是的,这小疯子给口吃的饿不死就算了,还给他准备啥饭菜?”嘴上这么说,村人心里亦是这么想。
疯子就不配吃饭,他明日带点粥和几个粗粮馒头过来,多余的银钱到时候还给关衍。
被村人逼逼叨叨得气血混乱,顾九渊心浮气躁地在山上乱逛,太阳晒得他不舒服,他在山里转了圈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在溪边坐了好一会,心情平复下来方觉肚中饥饿,顾九渊直愣愣地看着清澈的溪水,待发现溪底的鱼,毫不犹豫地步入溪水中。
他脑子虽然混乱,可基本的味觉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这两日一直给他送饭的男人没出现过,好吃的也没有,反而另一个喋喋不休的陌生人给他送了吃的来。
饥饿驱使他进食,可对方的聒噪让他无法容忍。
……
在家待了两日,身体终于恢复正常了的关衍把熬好的药膳带上山时,发现顾九渊不在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