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陪我一起用些?”
“好。”
迟滞的空气重新流动,饭菜的香气蕴满了山洞。待暮色四合,顾九渊帮忙收拾好碗筷:“天黑山路不好走,阿衍快回去吧。”
“我练武不知时日,下次阿衍在家吃过再来。”
关衍之前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顾九渊醉心武艺动不动就闭关,但他从未见过练武中的顾九渊是什么样子的,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有人在一旁看你练武会影响到你吗?”
顾九渊唇角勾起:“是阿衍的话就不会。”
“哦。”关衍垂下眼睫,背上背篓:“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顾九渊笑而不语,陪他走了一小段路,最后站在路口目送他远去。
群山隐没在黛色中,背负双手而立的青年模糊了面容,只依稀能见挺拔颀长的身形。
关衍转过头去,看着暮色中村里人家透露出的点点灯火,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奇妙感。
这种感觉伴随着他轻快的脚步一路前行,直至打开家门,被屋里的安静空荡冲散。
像以往的很多天一样,一个人收拾屋子一个人沐浴更衣一个人安寝。
然而真正躺在床上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就睡着。
关衍眼光光地看着帐顶,忧思不断。
秋末天气愈发寒凉,山上的气温还要更低一些,山洞阴凉,没有被褥,青年又没有内力御寒,会不会染上风寒?
山上没有猛兽,可蛇虫鼠蚁还是有的,夜晚在山上行走并不安全!
青年今日没有伪装,会不会被人发现原本面貌?
心里乱糟糟的,关衍根本没法入睡。
顾九渊这一晚也没睡。说了闭关苦练,就不会像在关衍身边一样安逸。
凉薄如水的月色中,青年手中剑光粼粼,没有用尽全力去劈刺,只遵循山间风的轨迹游走,剑招变换莫测,时而像悠闲游动的鱼般轻缓,时而像伺机而动的猎豹般迅猛。
自散功之日起,在空闲之余顾九渊一刻也不停地运转心法口诀,此刻初见成效,一丝内力被从丹田中牵引而出,熟门熟路地在宽敞的经脉中流转。
月上中天,青年身上的白衣飞扬,与月色下的流萤齐舞。
月影西斜,树木轻晃,白色身影足下一点,借力旋身腾空。
天降破晓时分,顾九渊立于断崖边,双目直视天边透出一点白的云层,直到漆黑的眼眸被阳光点缀折射出耀目光泽,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视线所及之处皆被薄薄的白纱笼罩,晨曦中的水沟村在一声声公鸡打鸣中苏醒过来,陆续有炊烟升腾而起。
清晨微凉的风拂过汗湿的额发,顾九渊抬脚往山下走。
衣衫被汗水和雾水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溪边四下无人,顾九渊修长的指一扯,白得发光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关衍上山的时候,发现顾九渊不在山洞里,便往溪边走去。
一阵水花飞溅的声音响起,一片白皙秀致却不失力量感的脊背直直撞进他眼里。
关衍瞳仁一颤,立马停下脚步。
背对着他的青年伫立在碧水中,两肋下收紧蜿蜒的腰线隐没在水里,他不知道青年是否全身光着。
听见脚步声,顾九渊缓缓转过身去。
目光触及顾九渊胸口傲然挺立的红梅,关衍听到自己心跳错漏了一拍,面颊阵阵发热。他想稍稍移开眼,不料顾九渊薄唇弯出一道愉悦的弧线,竟从水里直接往岸上走!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顾九渊的裸体,有一回他匆匆一瞥,急急把衣衫搭在竹竿上就慌乱地走了,还有一回他热火积郁于身,发着烧被顾九渊带着相互疏解,那时候所有感官都被对方掌控,根本没办法思考。
眼下白日青天,青年身上的每一寸都将展示在他面前……
关衍面红耳热,心脏随着顾九渊每往外走一步就剧烈跳动一次,最后在看到他湿漉漉的黏在腿上的长裤时,心跳由嗓子眼下落,紧绷的脊背也舒缓了力道。
男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阿衍。”
顾九渊轻唤了声,微微笑着在他面前站定,任由水珠从自己线条完美的下颚滴落。
眼角余光瞥见那滴水珠自顾九渊健美紧致的胸膛往下淌,滑过柔韧的腰腹肌最后再没入裤头中,关衍喉结上下滚动,顿觉口干舌燥。
“怎的一大早洗澡,也不怕着凉?”他别过脸,环视一圈,在大石头上找到顾九渊的换洗衣衫。
“练了一晚上的剑,满身都是汗。”顾九渊捋了把头发上的水道。
关衍微讶,仔细打量顾九渊,发觉他眉宇间并无疲色,反而精神奕奕才略略放心。
“我带了早饭来,快把衣衫穿好用饭!”
光裸的肩头被衣衫遮盖住,顾九渊掀起眼皮,懒洋洋地道:“好累,阿衍给我穿。”
这句话说完,顾九渊整个人气势一变,像苦熬了一宿般有气无力地依过去。
“顾九渊!”关衍赶忙扶住他。
顾九渊把全身的重量转移到关衍身上,就着被搀扶的姿势搂住他腰身。
关衍眉心一跳,轻轻推了他一下,“别闹!快把衣衫穿上!再晚些说不定会有村人上山!”
顾九渊顺势在石头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你……”关衍皱起眉头,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幅画面:披头散发上半身□□的少年急着吃鱼不肯穿衣,他不得不像给孩子穿衣那样把手穿进袖笼中把少年的手抓住掏出来。
顾九渊:“阿衍,我冷。”
扫了眼那白玉无瑕的肌肤,关衍抿抿唇,飞快把手伸进袖笼里……
目光落在低头为自己系衣带的男人的鼻尖上,顾九渊想了想,阿衍当初为失忆的他所做的,他现在似乎都再次享受到了。
思及此,黑眸划过满意之色,顾九渊忍不住凑到他唇边亲了亲:“谢谢阿衍。”
“下不为例!”关衍俊脸紧绷,拿过布巾给他擦头发。
“好。”顾九渊笑着应下,挨着身后结实的胸膛闭目小憩。
像扇子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垂落下去,关衍下意识放轻手上的力度。
秋日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清脆的鸟鸣不绝于耳,鼻端萦绕着的空气清新怡人,和许许多多天的清晨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
……
早饭后休息了一会,顾九渊又接着练剑。
关衍第一次见识到他练武,震撼于他陷入忘我之境后变幻莫测的招式和凛然冷厉的眼神,生怕惊扰他,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头。
待他发现顾九渊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修炼后,总算对江湖中人对顾九渊的评价有所理解。
青年沉醉在剑光交织的世界中,三餐不定,身形日渐消瘦,身上的气势却日渐加重。
关衍难耐地低吟一声,被热潮席卷的理智几欲奔溃。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今日已经是第七天了,顾九渊还是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
青年心里只有剑,连他都忘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银白冷辉笼罩与下的小凉山,寒芒流转,剑吟声四起,雪白与玄色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着一袭红衣的美艳女子静立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两道身影,美眸中盛满惊喜。
藏鸿锋芒毕露,霸道强横的剑气横扫,以排山倒海之势在月色中嗡鸣,欲对天地宣告再次在主人手中大放光彩!
可下一刻,顾九渊手腕一番,挽了个剑花,淡声道:“今日到此为止。”
对面的玄衣男子也收起双剑,向来冷削的面颊微带些喜色。教主内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在剑道上的造诣似乎有所突破,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厚重感,同时又能瞬息百变不失灵动。
连续七日无休无止的练习,精神保持高度集中,思维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持活跃,可身体不是铁打的,没有深厚的内力护体难免磕磕碰碰,顾九渊松懈下来后,疼痛和疲倦立时涌上心头。
不能急进。
顾九渊收剑入鞘,转身往山下走:“别跟着。”
“是。”柳长老笑吟吟地应下,目送他雪色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
护法默然。
教主这是要去找关衍公子,他知道的。
“按照这种进度,试剑大会之日,教主有望恢复五成功力。”柳长老深以为然。
护法拧眉:“试剑大会俊杰辈出,五成功力根本不够胜算。”
柳长老笑得大有深意:“若是教主愿意修习双修之法,说不定事半功倍!”
护法对此不做评价。他们收集到的消息是前朝妙法宗宗主与其爱侣就是修炼了双修宝典,两人内力突飞猛进,曾一度叱咤武林,但是否仅仅是因为双修之故,他没能亲自验证,不敢妄下定论。
而且以教主的脾性,他相信教主更愿意通过自身努力来达到更高深的武学境界,而不是用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获取内力。
看他冷着一张脸,十分不屑的模样。柳长老手指直戳他胸口,柳眉高挑:“怎么?瞧不起双修?”
护法冷哼一声,权做回答。
“真是毫无情趣!难怪你一直单着!”柳长老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教主修习双修之法是冲着提升内力去的吗?”
“是奔着培养感情去的!”
“双修多好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修着修着咱们就多出一个教主夫人了!”柳长老娇笑着轻拍他胸口,那眉飞色舞模样让护法额角青筋直抽。
护法一把拍掉她的手,恼然道:“教主才不会像你一样满脑子龌龊想法!”
“啧!什么叫龌龊想法?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情之所至自然就会想着上床!”柳长老轻抚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故意说得粗鄙,妩媚的杏眸中满是对他的鄙视,“真是愚不可及!活该教主都开窍了,你还孤寡一人,连个想一块上床的对象都没!”
护法冷脸一红:“我……”
“和自己心悦之人上床那叫一个快活似神仙,没有一个男人能把持得住!除非……”柳长老目光落在护法下半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护法脸上晕红更甚。
柳长老朱唇轻启,轻笑:“除非他有毛病!”
护法一下子黑了脸。
当然顾九渊自问自己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当他进了院门,听到混在夜虫低语声中莫名勾人的吟哦时,眸光一颤,立马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每走近一步,那压抑的呼吸声就越清晰,声声低吟撞击着耳膜,连带心跳也被撞乱了。
房门被人用力打开,屋中苦苦挣扎的男人听见响动浑身一震,艰难转过头来。
水雾迷蒙的眼眸对上铮亮发光的黑眸,关衍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板,眼里的湿意汇聚凝结成水珠,激动得几欲滚落眼眶。
咬得死紧的布巾掉落在地,男人红着眼喊了声:“顾九渊,你怎么才回来?”
暗哑的腔调带着别样的媚意,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抱怨,直击顾九渊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