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裴一鼓作气地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克里斯被炸了一下耳朵,赶紧揉了揉,吐了吐舌头说,“脾气怎么突然这么大……”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周成森,尴尬地笑了笑,“他平时不这样的。”
周成森耳朵微红,一会儿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克里斯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完了。
小裴啊小裴,这可是你自己造的孽,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还了。
·
克里斯猜得没错,林裴放出豪言后的五分钟就后悔了。
这感觉像什么呢,像是前男友是个学渣,于是找新男友的时候特意找了个学霸。
踩一捧一,存在感反而更强了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他对周成森不来电,却要强行和对方约会,这么一想,头更痛了。
不管怎样,都答应了就不应该再变卦。第二天,林裴收拾了一下心情,找出一身休闲又好看的衣服穿上,前去赴约。
好在周成森懂事得多,深知日常请吃饭和约会两者之间的区别,特意挑了一家装修好看的日料店,价格也不贵,不会让林裴产生太多的负罪感和心理负担。
点餐时,周成森把菜单转交给他,林裴就不客气地接受了。毕竟他的过敏源可太多了,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他对这些也颇有经验,自己点也能避开一些营销噱头,点一些便宜又好吃的东西。
最后周成森看了一眼,他不挑食,就再添了一道主食,“你吃这个鳗鱼饭吗?是店内热推,好像很不错。”
林裴拒绝了,“我对海鲜河鲜都有些过敏。”
周成森点了点头,把这句话默默记下。
整顿饭吃得稍微有些尴尬,尤其是在赴约前克里斯特意告诉他当天周成森就站在他身边,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的豪言壮语,“……”
之前两个人都没把话挑明,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大家都自在。现在窗户纸都被捅得不成样子,他们之间隐隐的、不熟悉的暧昧反而显得更难熬。
好在周成森是个聪明人,话题上聊学习聊同学聊老师,就是不聊自己,渐渐地就淡化了这份尴尬感。等到吃完饭去取电影票时,林裴就轻松多了,还点了一份中杯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电影?”
他问。
是大热的皮休斯动画。
他很喜欢这些别人会说‘幼稚’的东西,就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孩子,他还没有长大,也没有读懂什么叫伤害。
“我也不清楚。”周成森笑着说,“克里斯推荐我买的。他对你很了解。”
他没有揽功,没有故意暧昧,而是把话扯到了克里斯和他的友情上。
林裴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
这场电影他看得很愉快。
回家的时候,周成森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他透过窗户看到家里客厅的灯亮着,心里一跳。
他们家的阿姨以前过惯了苦日子,不习惯家里没人的时候开那么多灯。他们父子俩都不在意这些生活小细节,一向都随她来,所以客厅的灯一般都是他或者他父亲回来时才会开一会儿。
爸爸下班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这才近九点。
林裴不想让林承轩看到有陌生男生送他回家,赶紧下了车,对周成森摆了摆手,“我回家了,你回去也小心。”
他看了眼窗户,特意压低了声音。
周成森注意到这个细节,猜到他家里人大概在家,于是简单地摆了摆手,然后就让司机调头载他离开了。
林裴松了口气,忐忑地打开家门,家里果然有人,听到门口响,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刚要喊一声爸爸,一抬头,忽然愣住。
文乔穿着一件深棕色的长款大衣,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袋子,看到他后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但依旧友善的笑。
……他明白,文乔看见周成森送他回家了。
第50章
“阿姨好。”林裴把钥匙串放在茶几上,语气自然,“这么晚了,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承轩下班晚,文乔不可能在等他。
等的只有林裴。
“是……”
文乔追寻着林裴的身影,看着他脱下外套、顺手把衣服披在沙发上,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忙里忙外地走个不停,就是没有一次目光与她交汇。
她想到刚才在窗前看到汽车里那个模模糊糊的alpha身影,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不用烧水的,我说完就走了。”
文乔说。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如果是宋巡的事,就算了吧。”
林裴缓缓起身,“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前不久我答应了会解除婚约,现在我和他除了同学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放心,我不是来游说这件事的。”文乔一边说一边去抽纸袋里的文件,“事实上,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他小时候的……”
林裴打断她:“我对他的过去没兴趣。”
文乔从没听见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话,惊讶地怔在了原地。
“我说过,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林裴说服自己文乔是宋巡的母亲,不是他的;以前他还能用说不定可以和宋巡联姻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去正大光明地享受文乔对他的好。
但是现在他不能了。
“您刚才看到了吧。”林裴转过脸去,没有看她,“我已经在考虑发展新恋情了,今天去看望宋巡只是因为受过您的照拂,没有别的。”
文乔猜到了,但林裴这样直白地说出这件事,还是让她觉得十分难过。
林裴考虑得没错,他既然选择了放弃,那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还和宋巡拉拉扯扯的,那这段过去就永远放不下,斩不断。
文乔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文川和他的男朋友分手时,她作为姐姐也去劝和过,然而对方还是做出了和林裴一样的选择。
真不知道舅舅和外甥的情路怎么会这么相似,像得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文乔把原先打好的草稿一点点地吞进肚子里,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我明白。”
“这份文件我们保存了很久,想丢掉又一直舍不得。”文乔把那个纸袋子放在桌上,又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本来是想向你解释的……”
她顿了很久,似乎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最后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林裴站在沙发前,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文乔走下楼梯,穿过黑黢黢的马路,打开了另一扇门。
阿姨从厨房里默默地走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和她说话呢?多伤她的心呀。”
话里带着责怪。
林裴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她们之间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但实际上也算是半个亲人了。
林裴摇了摇头,“既然不是我的,就不应该贪心,要多了反而会拉扯不清。”
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另一段新的旅程,那身边就不该再有宋巡的影子。如果因为文乔继续这样牵扯下去,那这段过去就永远放不下,斩不断。
对周成森来说,也不公平。
阿姨叹了口气,“那这个袋子呢?”
“扔掉吧。”
阿姨犹豫了一下,“可是……”
里面不是有什么文件吗?
“不管里面有什么秘密,都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林裴态度坚决,阿姨没有办法,只好把那个纸袋子收掉了。
等到阿姨也走了,林裴关了灯躺在沙发上,眼睛睁着看昏暗的天花板。
周成森发来了微信。
[下次我会注意早点送你回来。]
他想知道林裴有没有因为这个挨家长的骂,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这样迂回。
林裴没有回。
他觉得很疲惫。
他现在只想躲起来,不要再见到任何一个人,不要再费心思去多说一句话。
林裴关了手机,去浴室泡了个澡,打算早点休息。他裹着浴衣回到房间,一打开灯,忽然看到桌上多了一叠文件。
他从不在书桌上乱堆乱放。
一定是阿姨嘴里说好,实际上又觉得可以,所以偷偷放到他桌上的。
林裴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了起来,刚要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忽然被纸上的一行字吸引了注意。
病危通知书。
黑色宋体加粗,居中,格外分明。
林裴指尖微微一颤,他急促地往下看,纸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姓名:宋巡
科别:重症医学科
床号:3
目前诊断为:1.失血性休克,2.左侧下颌骨开放性骨折,3.皮肤软组织裂伤,4.开放性脑干、小脑出血并破入脑室。
目前病情危重情况:病危。
满篇密密麻麻,他只看到了被加重加粗的两个字:病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近期吗?
不对,这纸虽然保存得很好,但明显有泛黄的印迹,已经有些年代了。他去医院看宋巡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身上有明显的外伤,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床尾挂着的是‘内分泌科’,下面标着‘易感期’的字样。
林裴下意识松了口气,目光往下追索,停在那团凌乱的病患家属签名上。
签名的是宋景华,宋巡的老爹。
大约是送医时不小心碰到宋巡身上流下的血迹,签字时手掌压在纸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血污。
正好印在了时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