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械厂他也是领导,是一号人物,谁愿意上门受气。
本来吧,这几天就少在外国人那忍气吞声,想想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结果,可不就是因为邵厂长家那个莽撞小子。
他一个成年人,不屑跟个还在念书的娃娃计较,就逮着他爸喷,说话可不客气了。
前几天邵厂长因为确实理亏,都忍着。
可今儿个邵凌云在场,小少爷能忍得了这个?
是,他跟他爸是有矛盾。
可那是他爸,别人指着他爸鼻子骂,原因还是因为他,小少爷差点儿没原地爆炸。
“说谁呢你,就知道对外国人点头哈——”
“邵凌云!”邵厂长一声冷喝打断他的话,作为父亲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儿子,再看看他黑沉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确实生气了。
“道歉。”
邵凌云不吭声。
“我让你跟王副厂长道歉!”再怎么样,王副厂长是长辈,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不,凭什么,是他先骂你的,我又没说错。”邵凌云赤红着双眼,两手攥成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泛白。
“算了算了,老邵,孩子还小……”其他人开始打圆场。
“就是,小孩子嘛,脾气直,有口无心,老王你也别介意,哪有你这样的,当着人家孩子面骂人家爹。”
“就是,我看凌云这孩子不错,有血性,也知道护着家人,老邵你要是不要,给我家,这儿子归我了,以后就管我喊爸爸,你可别后悔。”
几人来回劝了一遍,王副厂长觉得跟个年轻娃儿吵架,怪不好看的,就摆了摆手:“算了。”
要真是这样,也就真算了,可他大约心里还是憋着口气,最后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厂长家的公子,得罪不起。”
完蛋,这句话一说,邵凌云他爸就真得压着他道歉。
邵凌云当然不干,他要是愿意低头的那种人,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我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卑躬屈膝的——”
“啪!”这次打断他话的,是一记响亮得耳光。
邵凌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捂住自己发疼发烫的脸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他从小到大,不是没挨过打,恰恰相反,挨得还不少。
可是他爸罚他打他,让他站过墙角,抽过皮带,打过手板,屁股肿得老高,坐都坐不了的时候也不少。
但从来不会罚跪,也不会打他脑袋打他脸。
“我就打你了,我没教好你,才让你接连犯错,不知悔改,你该打!”
沈鱼站在邵凌云侧面,看得心惊胆战,小少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了,眼眶红的吓人,好像要哭出来,又强忍着。
“什么叫不知悔改?你们说我做错事,说我气走了外国专家,我这不是找人来补救了吗?”邵凌云提都不提自己刚才骂王副厂长的那些话,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那是实话,既然是实话,怎么能叫错。
王副厂长本来心眼也不大,被邵凌云又骂了一句,心里有气,当即转着眼珠子打量了沈鱼和沈桥一番,冷笑连连:“邵公子,这是打哪儿找来的电影儿明星吧,给咱表演节目缓解压力的?”
邵凌云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放下手,顶着巴掌印眼神凶恶地看着王副厂长:“缺什么才会关注什么,所以你就只能看见人家的外表,也就这点儿眼力价了,难怪只能当个……”
最后几个字他吸取教训没有说出来,但是比出了口型:狗腿子。
这嘲讽,仇恨值拉满。
王副厂长气急反笑:“这是你请的专家?行,你让他们来,要是他们能把机器修好,我王保国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邵凌云一脸嫌弃:“这就不用了,你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我说得话是对的就行了。”
王副厂长气结:“那他要是没修好呢?”
“那我——”他用力甩开沈鱼的手:“我跟你赔礼道歉,认打认罚。”
沈鱼:“……”
不是,来之前真没想过是这个发展,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剧情就跃进到这里了。
他只好偷偷跟沈桥说:“你别压力太大,尽力而为就行了。”
沈桥眨了眨眼,看起来好像是答应了沈鱼的话。
实际上他心里想着,压力大?怎么可能,他都在想要不要装作修不了,坑那个邵凌云一把了,这人怪讨厌的。
不过沈鱼让他尽力……那还是别摸鱼了。
“认打认罚,我还能打你不成。”王副厂长不太满意,他是想让邵厂长替他儿子付出代价。
邵凌云不吃这套,反手一个嘲讽扔出去:“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吗?看不起我们还不敢赌,你是有多胆小啊,这么怕我赢吗?要不然这样,你要是这么怕……”
“谁怕了,赌就赌!”
“别,老王,不至于,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就是……”
“别拉着我,是他要跟我赌的,没听见那小兔崽子怎么说吗?我要是不赌,还骂我胆小,我王保国一把年纪,能让这么个小崽子羞辱?!”
王副厂长气得都连表面客气都不做了,直接当着邵厂长面骂邵凌云小兔崽子。
邵厂长黑着脸,似乎想说什么,但王副厂长现在非常愤怒,坚持要跟邵凌云履行赌约,连他一边的人拉他都不好使。
几个男人急死了,来之前明明说好的,不能让不知来路的外人随便碰机器。
“让他修!我倒要看看,这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小年轻有多大本事,连咱厂里老技工都说没法的,他能修!”
沈鱼:“……”
“快去快去。”邵凌云推了沈桥一把。
有几人还想阻拦,被王副厂长和其他几个站在邵厂长这一边的给拦住了。
沈桥看向沈鱼,沈鱼点点头,沈桥也不等人给他介绍机器哪里出来问题,拎着他的工具箱就过去了。
拉拉扯扯的功夫,沈桥都上手了,那一台巨大的,看不懂什么东西的机器,被沈桥三两下卸了外壳,下下来好几个零件。
好了,这下大家也不必再争了,甚至不敢冲过去阻拦沈桥,就怕他一不留神把哪儿给弄坏了。
而且看沈桥动作这么利索,连思考都不用,好像对机器很熟悉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修?
沈鱼很懵逼,本来以为来了光劝说就得费好大功夫,都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结果他连句话都没说上,沈桥都开始动手了?
那个王副厂长,真的是反对方吗?怎么感觉跟队友似的。
沈鱼发散了一下思维,主要是沈桥干啥他也看不懂,就见着他拿着工具,一会儿卸一个零件,一会儿卸一个,转眼间脚边就堆了好大一堆。
几个心态不那么好的领导,都已经忍不住捂胸口了。
造孽啊!这要是安不回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有个领导最终忍住:“你行不行啊?”
“能修,闭嘴,别吵。”沈桥头都没回,冷漠地扔回几个字,却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都不敢去打扰他。
不到一个小时,沈桥把一台两米多高的机器,能拆下来的全拆了,就剩下个框架,零件全卸了。
第77章
领导们脸色红白交加,汗水一个劲儿从额头上往外冒,那个王副厂长脸色也不好看,一点儿看不出他是赌约对立方,更像是巴不得沈桥能修好机器似的。
就连邵厂长,一张黑脸都给吓白了。
他之所以答应儿子的提议,让沈桥来试试。
一方面是因为相信沈鱼,觉得他不会随便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如果不是有点儿把握,突然跑出来说要修机器,那真是没有一点好处。
二是确实心里憋屈,对那两个不守信用死要钱还把他们当笑话的外国人存着怨气,如果有可能不去求他们,怎样也要试一试。
事实证明,沈桥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说别的,就这一手拆机器的功夫,换个人来,哪怕是厂里的老技工,都不能做他这么利索干净。
“这……这还能装回去吗?”一个领导用颤巍巍的嗓音发问。
对啊,问题就在这儿了,拆成这样,还能装得回去吗?
他们本来以为,修机器嘛,不管会不会,能不能修,顶多卸几个零件对吧。
少卸几个,他们这边也带了技工过来的,自己人盯着,就算出点儿什么岔子,只要不严重,原样装回去还是没问题的。
谁他妈能想得到,沈桥手速这么快,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欻欻欻卸了一堆零件。
后面更是连话都不敢插了,没法,带来的技工们也看不懂了。
能不能装回去?可惜这个问题,现在能回答的只有沈桥一个人。
偏偏沈桥根本不搭理他们,他把这台宝贝机器分解之后,也没急着往回装。
他把那堆零件来回摆弄了个遍,然后把其中一些还可以继续拆卸的,拆到拆无可拆。
领导们呼吸急促,一个个捂着胸口,颇有些不知所措。
“别拆了别拆了……”念叨都只敢特别小的声音,现在的情况就是想组织沈桥继续拆都不敢,因为只有他还有可能再拼回去了。
现在唯一还保持着信心的大约就剩沈鱼一个人了,他知道沈桥不说大话,他说能修,那就一定能修。
可其他人不敢信,就连邵凌云,本来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也稳不住了,小声问沈鱼:“他能行吗?”
沈鱼淡定回答:“把‘吗’去掉。”
邵凌云斜眼看他:“嘿,你对他还挺有信心。”
“我要是对他没信心,就不会让他过来了。”
邵凌云:“……那你能让他赶紧装回去不?我看我爸他们都快晕过去了。”
沈鱼把他往旁边拉了一点儿,小声道:“那个赌约,就算了吧。”
之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机会阻止,但实话讲,他觉得这个赌约很没有必要。
大家诉求是一致的,都是想把机器修好,无非是途径不同。
那位王副厂长,现在一样是一脸担心,担心的是机器装不回去,并没有因为自己赢面大而感到高兴。
邵凌云摸了摸自己挨了一巴掌的脸,撇了撇嘴,声音小的像哼唧:“放心吧,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鱼:“?”
我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
他懵了一瞬,隐约察觉到邵凌云话里有话,难道这个赌约里头还有隐情?
话说之前他就觉得,那个王副厂长一点儿都不像坚决的反对派。
不说别的,他能为了机器去一次次跟外国人赔笑脸,这种人应该很能忍的,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让邵凌云给破防了,气到失去理智。
后来沈桥开始修机器,有几个领导本来想拦,据说是王副厂长一边的,硬是让他给拖住了。
当时沈鱼就觉得不对,现在仔细想想……
他眼神古怪地看了邵凌云一眼,别不是在演戏吧,这小少爷还有这才能?他刚那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