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茂茂他妈,你说,咱们听你的。”梁母知道自己性子软不成事,但她愿意听脑子明白人的话。
“我觉着,咱们不能直接寄钱,人孩子收罗这些资料都不容易,还好些笔记呢,好心寄过来,咱们随便给点儿钱打发了,那不是上赶着得罪人。”
“你说得有道理。”粱父听得直点头。
梁母说:“那咱们寄点儿啥?”
韩腊梅说:“不用急着这一回把礼回全了,咱们吃的用的,都寄一些过去。别的吃食不好寄,这天儿得坏,回头我让我妈找我二嫂弄点儿山货来,之前拿回来那板栗还行吧?还有晒的干花菇,说是质量好,拿来炖汤最香了。”
韩腊梅娘家二嫂是下面县里的,还有乡下的亲戚,之前辗转送了一些新鲜板栗过来,都觉得这板栗味道好,比别处买的板栗都好吃。
“对,又甜又面又糯,好吃。”梁盼说。
梁茂一听见吃的,嚷嚷起来:“我也要吃板栗。”
“一边去,回头再说。”韩腊梅打发走小儿子,觉着光寄山货不行:“家里熏肉腊肠,也挑好的包一些,这些都能放,不怕坏。”
“行。”梁母高兴道:“小鱼要是喜欢,我到时候多做一点儿。”
一家人盘算着送哪些回礼,虽然价值上跟沈鱼寄来的书没法比,但这比直接寄钱费时费力多了。
而且他们打算,只要沈鱼不退回来,逢年过节的时候,都寄点儿东西过去,他自己吃也好,送人也罢,是他们家的心意。
商量完了,梁峰写了个清单,随手填日期的时候,动作一顿:“这都快九月了,表弟会不会已经去学校了?”
“不会吧,大学开学这么早吗?”
“说不定,有的早有的晚,不统一的。”梁峰说,他的同学考上不同大学,开学时间就不一样,最早的一个八月二十八就可以去报道了。
“表哥考的是京大,京大啥时候开学?”梁盼问。
梁峰:“……我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他又没有考上京大,他的同学里也没有考上京大的,当然不晓得京大什么时候开学。
梁家人面面相觑,最后韩腊梅拍板道:“盼盼她爸,你去兴城看看,要是沈鱼走了,咱就等他回来过年的时候再寄。”
反正两个城市离得近,当天去当天就能回。
“还有个事……”韩腊梅迟疑道:“小姑子她……”
梁母气道:“提她干啥。”
一想到这个女儿她就胸口疼,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报劫子。
其他人也一个个的脸色不太好,可见梁凤霞对这一家子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
韩腊梅叹气道:“我找人问过了,小姑子这种情况,估计坐个两年牢就出来了,到时候要是还去找沈鱼麻烦,他一个大学生,让亲妈把名声搞坏了可咋办。”
她不知道沈桥给梁凤霞下了精神暗示,根本不敢往沈鱼面前凑,因为沈鱼送来的这些关乎她孩子未来的重要学习资料,她现在一心替沈鱼着想,想帮他做点儿啥。
“她敢!”粱父怒道:“我打断她的腿!”
梁母也一脸急色:“对,可不能让她毁了小鱼前程。”
梁盼气得脸颊红红:“二姑咋这么坏,咋就逮着表哥欺负,是不是就是看他人好,尽知道欺负好人。那个姓肖的把她耳朵都打坏了,她没说给自己出气,逮着性子好的欺负。”
梁平拧着眉,捏着拳头:“咱们得盯着她,爸年纪大了,她这个白眼狼,敢跟爹妈动手。我当大哥,得好好教教她。”
粱父赞许点头:“是这个理儿,盼盼她妈,你人脉广,劳心,多盯着点儿,她要是放出来了,咱们可得好好留意着。”
“欸!”韩腊梅一口应下。
她们不像沈鱼,比梁凤霞矮一辈,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他们家还有两个老人呢。
了不起使点儿不要脸的手段,梁凤霞要是不听劝,让两老往地上一趟,就说她打爹妈了,到时候梁平和她怎么收拾梁凤霞都不为过,公安来了他们都有理。
沈鱼是没想到他寄过去的几箱子学习资料会引发这样的后续,他认识的人多,光一年参加高考的亲朋好友就有好几个。
他不像有些人,有什么学习资料就藏着掖着,生怕让人看见了分数多涨一点儿把自己压下去了。
沈鱼的那些资料,许多人帮他收集的,还有沈桥帮他出的习题册,他征求过沈桥同意后,复印了很多份,关系好的都有,有些他们班上好些同学都借去复印过。
但他也不是谁要都借,像一些霸凌过他和陈美丽还死不悔改的,表面笑嘻嘻背后骂他的,借了东西不还的,沈鱼还就不借了。
小气就小气吧,他自己的资料,沈桥辛苦出好久的题,凭什么给这些人。
给梁家就单纯觉得他们人好像还不错,当时梁凤霞来闹,也站在他这边了。
帮没帮上忙另论,人家最起码有这个表示。
包裹提前寄过去的,东西到梁家的那天,沈鱼刚刚大包好行李,和沈桥赶往火车站。
巧的是,竟然在火车站遇见了赵老太太一家。
赵悦拉着赵长命来跟沈鱼打招呼,赵长命长高了一点儿,气色也好一些了,性格也比之前开朗,笑着喊了声:“小鱼哥哥。”
沈鱼摸了摸小朋友头毛,让沈桥从包里掏了个苹果给赵长命。
他近来忙,赵家情况又那样,赵悦要上班,剩下一老一小,小的还病着,就不太走动,这大半年来见到比较少,但没有断了联系。
像端午腊八这种节日,都会互送粽子腊八粥,一直走动着,沈鱼成绩出来,她们特意来恭喜,升学宴也去参加了,还送了礼。
赵家人也是去首都,给赵长命复查。
他的哮喘药不是一直不用换的,隔一段时间去复查一次,看看身体状况,医生会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决定下一阶段用药。
听说她们也是去首都,沈鱼趁她们不注意,拉了一下沈桥手腕,耳语道:“能不能给她们改成卧铺票?”
这会儿卧铺票不好买,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还得有关系,好多地方都是干部才能买卧铺票。
赵家就赵悦一个普通工人,哪儿买的到卧铺票。
但赵奶奶年纪大,赵长命有哮喘,火车车厢里空气不够流通,尤其是普通的硬座车厢,人多气息污浊,赵长命不一定受不住,但肯定会很难受。
沈桥说:“我让人去问问。”
他招招手,人群中立刻蹿出来一个身高中等面容普通的男人。
“去问问还有没有卧铺票,要是有,帮她们换三张。”
这会儿赵家人也听明白了,赵奶奶连忙道:“太麻烦你们了。”
她看了眼沈鱼,不好意思道:“换一张吧,我和他姑不用换。”
说着就给沈鱼掏钱。
“不用。”沈鱼连忙拒绝,但老太太一定要给,他不好跟老太太撕吧,只能收了。
赵悦趁机又塞了点儿钱过来,说:“还是换两张,妈你也跟长命去坐卧铺,长命身边得留人照看着。”
沈鱼心里明白,她是舍不得花钱,她工资不低,以现在的消费水平,养活一家三口完全够了。
但是偏偏赵长命的病就是个无底洞,一直吃药,赵悦的工资肯定紧巴巴的。
沈鱼倒不缺这点儿票钱,但是赵家人态度很坚决,他强硬的要给人家升票,反而是给她们压力。
于是听了赵悦的,只升两张,她自己去坐硬座。
这边商量好,沈桥冲男人点点头,他立刻拿着赵悦递过来的两张票走了,没一会儿回来,已经换成了两张卧铺票。
“谢谢,多谢……”赵老太太一个劲儿跟沈鱼道谢,来的时候她就发愁,担心孙子在车上发病。
上次去首都,孩子在火车上一直都不舒服,脸色难看得很。
要不是首都沙尘暴啥的,反正医生的意思是不利于孩子养病,她们早就卖了赵悦的工作搬到首都去住了。
在候车厅等车的时候,赵悦借口要去上洗手间出去了一会儿,但沈鱼看她走的方向,分明是往售票大厅的。
略一思索,大致猜到她可能是去把硬座换成站票了,能便宜一些。
白天不睡觉的时候可以去赵老太太和赵长命的卧铺去坐一会儿,等她们要睡了,要查票了,就回去站着。
人来人往的候车厅,沈桥和沈鱼也十分显眼,两人个子都足够高,长得也俊,一身清爽,在满身疲惫的旅人中,越发显眼。
候车厅角落里,一个看起来身形还算高大的青年佝偻着腰,做贼一样把脸藏着,偷偷往沈鱼他们的方向看,又时时躲闪,生怕他们扭头看见自己。
实际上他想多了,这么多人,他又刻意缩在角落里,谁没事会看他——
确实有人看他,他旁边的人就因为他行为太过鬼祟,警惕地往一旁走了几步,捂紧自己的包裹。
但是他还是没藏住,虽然沈桥和沈鱼背后没有长眼睛,发现这个暗中偷窥的人,但沈桥身边的警卫发现了。
刚才帮忙升票的男人走过来,低声跟沈桥说了几句话。
沈鱼隐约听见肖家辉的名字,不由问:“怎么了?”
沈桥头都没扭,无语道:“肖家辉在后面,盯着我们偷看。”
沈鱼:“……?”
他也好无语:“他偷看我们干什么?”
沈桥:“不知道。”
肖家人的行为模式,他从来没搞明白过。
沈鱼想了想:“他是跟着我们过来的,还是自己也要坐车?”
“坐车吧,他带了行李。”沈桥说。
沈鱼明白了:“应该也是去学校报道的,他学校开学蛮早。”
知道是偶遇后,沈鱼就不再管了,这些人不配占据他的心神,他有那么多事要忙,那么多人要接触,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忘了最好。
殊不知,他已经彻底放下,海阔天空跳出去了,还有人耿耿于怀,已成心魔。
肖家辉抱着自己的行李,明明刚从家里出来,却一身落魄,满脸丧气,不到二十岁的人看着像三十来岁。
他盯着沈鱼的背影,眼睛里满是血丝,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他想恨沈鱼,好像一切变化,都是从沈鱼开始反抗,决定离开他们肖家开始的,明明两年前他们一家还那么好。
但理智告诉他,沈鱼并没有主动针对过他们家,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反击。
可他控制不住不去怨恨,他现在太难了,他们家也太惨了。
不过肖家辉现在最恨的可不是沈鱼,他想到两天前的那段屈辱经历,眼底的血丝越发浓密……
第173章
从亲生父亲和继母相继被抓进看守所,肖家辉就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他害怕,害怕因为有坐牢的父亲和继母,他的大学读不了了。
家境败落,看不到前路,有坐牢的父母亲,他去参加招工都被人瞧不起。
大学就是唯一的希望,考上大学,他身上最显眼的标签就成了让人敬佩的大学生,而不是“那个罪犯的儿子”。
他才能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而不是因为一对有不良案底的父母,连以后都没有了。
其实肖家现在的情况,肖家辉去外地读书,其他人会过得十分艰难。
虽然肖老爷子手上还有一点儿积蓄,但肖家到底也不过普通工人家庭,再富裕也富裕不到哪去,这两年看病办席,没少花钱,花的还都是大钱。
这样一来,肖老爷子手上顶多还有个四五百块钱了不得了,这还是多年省吃俭用抠门省下来的。
但现在两个能挣钱的坐牢去了,工作也丢了,整个家庭暂时没有了收入来源,如果没人挣钱,就只能坐吃山空。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家房子还是租的,老的年纪大了有病在身,小的还在上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