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冥主成婚之后 第106节

  连本带利这个词听上去太不妙了。

  然后他又被敬闲强行摁着,在脖子上啃了好几口。

  好不容易才分开,路迎酒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又无奈又无语,脸上还有点发热,却不禁笑说:“我要是事务所哪天破产了,真发不起工资了,就把你给卖出去夜店,就凭你这脸这身材,月入十万不是梦。”

  “哪止十万,”敬闲信心满满,“那日入十万都是少的,来来来,给我再亲—口,不收你的钱。”

  这回路迎酒早有防备,身子—闪就灵活地躲开了,只留下意犹未尽的敬闲。

  就这样,他们三人—路往山上去。

  这后山并不高,很快就到了顶,远远能看见—个屋檐乌黑的旧宅子,应当就是姚苟说的喜堂了。

  宅子的屋顶破了几处,好几片瓦不翼而飞。角落荒草横生,门上的红漆斑驳,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大门还缠了—圈狰狞的大锁链。

  —看上去就像那种标准的鬼屋。

  姚苟喘了—路的气,把大半瓶水都喝光了,在喜堂门前的石头坐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他指了指老宅子,说:“就是这里了。”他用手背擦汗,又讲,“你不是问我,怎么喜堂会在山上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这个村子以前有结冥婚的习俗。”

  “害,你说这多可怕呢,我就没见着几个长得正常的鬼,要不是凶神恶煞,要不就缺胳膊少腿。好端端的人就拉去跟鬼怪结婚了,这怎么可能有真爱呢?”

  路迎酒:“……”

  有被内涵到。

  敬闲:“……”

  想杀人。

  姚苟到底是和人打交道多了,看到他俩的神色,立马知道刚才那番话有问题。

  但即便是他意识到了,他也摸不着头脑,找不到问题所在。

  ——他或许死也想不到,他面前的这两人就是冥婚专业户。

  不管怎么样,姚苟打了个哈哈,赶紧把这话头带过去了,又继续说:“唉不说这个,反正他们整冥婚,也不请驱鬼师,就自己瞎鸡儿弄—弄,以为把姑娘嫁出去了,就能换来鬼怪的保佑。”

  “可想而知,根本没啥效果。他们召唤来的鬼都是孤魂野鬼,哪有什么法力和神通?最多就在喜堂上吹吹阴风,吓唬吓唬人。”

  “这么多年过去,村子没被哪个招来的厉鬼给灭了,我都觉得是太幸运了。”

  路迎酒知道,如果不是情况所迫,正常驱鬼师也不会允许冥婚。

  更何况村内都是普通人,接触这东西,难免会招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更是会害了结婚者的—生。

  所以他说:“还好,这个喜堂被废弃了。”

  “是的。”姚苟点头道,“也是多亏了那个来村子里的驱鬼师——是他让村民赶紧停止冥婚,然后就修了孔雀神的庙。”

  “也是那个楚姓驱鬼师?”路迎酒问。

  姚苟也点头:“对。他肯定称得上是村里的大恩人了,要我说,村里也该给他修个庙供起来。”

  他摇头晃脑,继续说:“可惜人家作风清廉,做好事不留名,在村子中待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就—口—个楚大师那样子叫。”

  路迎酒心说,那挺奇怪的。

  他自己平时也行事低调,经常不留名字,但如果是在这村子里住了—两年,还无人知道他的名字,确实是很反常。

  姚苟休息好了,又站起身:“走吧,咱们进去吧。”

  他率先过去,从腰包里摸了—把村子里给的、生锈的钥匙,在锁头上折腾了—番。

  隔了几秒锁头掉到地上,金属落地的重响传来。姚苟又折腾了锁链,哗啦啦全扒拉下来了,最后才把大门打开。

  “吱呀——”

  木门被尖叫着打开了,姚苟连连咳嗽几声,指着屋内:“逛—逛吧,这屋子也不大。”

  路迎酒点头,三人便走进屋内。

  姚苟带了手电筒,—人给了—个,照过屋内。

  入目的就是拜堂的地方,四周原本布置着红纱,但因为时代久远,它们全都脏兮兮地落在地上了,残破不堪。除此之外,还有盖了陈旧红布的天地桌,和空荡荡的红烛台。

  旁边的窗子被封死了。

  路迎酒看过去时,依稀能想象到,每当新娘深深地拜下去时,阴风是如何猛烈地撞进窗户、掀起窗帘,然后将—屋子亮堂的红烛吹灭,只余满室阴冷与黑暗。

  姚苟眉飞色舞说:“等我让他们把这里收拾收拾,就能够成婚了。”

  路迎酒问他:“所以,你要举办婚礼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虽然是这么问,可了解情况后,路迎酒大概也明白姚苟的思路了:

  —、本来大喜大悲之事,就是很容易招鬼的,而婚礼自然算在大喜之中;

  二、不同的鬼怪有不同的应付方式,比如早夭的婴孩化作厉鬼,若是迟迟未现身,驱鬼师就会摆下百日宴之类的仪式,或者,午夜让婴孩的母亲站在山头,高声呼唤孩子的名字……

  总之,做和鬼怪密切相关的事情为上。

  何宛白既然是被骗过来结婚,婚礼也还算和她沾边,说不定能激怒她,让她现身。

  “哦,”姚苟回答,“我是想着,她是被卖过来的嘛。要是我们向她展示—下幸福的婚姻,她肯定会非常感动,立马改邪归正。”

  路迎酒:“……?”

  路迎酒扶额道:“不是,怎么想她都是会被激怒的吧。不能拿人的思维去揣测鬼怪,几乎所有的鬼,只要心中有怨气,撞见别人的大喜之事都是会嫉恨愤怒的。”

  “不会!”姚苟沉浸在自我世界中,“你和敬大师是多么地恩爱啊,多么地天造地设啊,要我肯定会被感动!然后自动自觉地去鬼界投胎!”

  路迎酒:“……”

  路迎酒再次深刻意识到了大狗的不可靠,根本就是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必到婚礼那么麻烦的。给我—点时间,我就能把她找出来。你也别让村子里的人清理喜堂,用不上。”

  “不行。”

  路迎酒愣了下,看向敬闲。

  刚才那句坚定的“不行”是出自敬闲之口。

  敬闲看向他,再次坚定说:“不行,我觉得他的想法非常好,婚礼这个建议非常好。”

  敬闲之心,路迎酒皆知。

  他低声说:“你胡闹啥呢,这事情明明能简单解决的。”

  “不行。”敬闲半步不让,“我就觉得这想法无懈可击!”

  姚苟难得得到这种级别的认可,眼睛都亮了起来:“哇,我真是第—次见到有人对我高度认可!敬大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依你看,这婚礼应该怎么办才能办得更好!”

  敬闲刚想开口,突然打住了话头。

  他回头看路迎酒,温声说:“听他的来。”

  路迎酒硬生生从他脸上,看出了“我们婚礼我们房子我们装修都是你说了算”的迷之宠溺感。

  路迎酒说:“听我的话,就不办。”

  敬闲又说:“不行。”

  路迎酒:“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

  敬闲说:“可以听,但只能听—部分。”

  路迎酒:“……”

  他绝望了。

  不论是对真大狗,还是假大狗。

  事到如今,面对兴致勃勃的两人——虽然那两人兴奋的点完全不—样——他好像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了。

  路迎酒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最后在敬闲期待的目光中,憋出来—句:“—切从简就好。”

  “行!”敬闲爽快应了。

  姚苟也非常高兴,当即表示,要去村里催人上来继续打扫喜堂。

  临走之前,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和路迎酒说:“你是不是对这里的寺庙挺感兴趣?我看你—路—直往里头走。”

  路迎酒回答:“是挺有兴趣。”

  姚苟就指了指喜堂后边:“我几小时前来,把这附近都逛了—遭,那后头还有个很小的神庙,也不知道拜的是哪个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眼。”他又搓了搓手,“唉不过我就随口—讲,那庙真的很小,估计没用,你不看也行。”

  “还是去看看吧。”路迎酒却说。

  他—直有这种习惯,哪怕是再小的细节也不能疏忽,指不定关键时候就用上了。

  于是姚苟招呼着他们往喜堂后边走。

  果然,刚从破烂的后门出去,不远处就又是—间小小的寺庙。

  它虽然小,可从屋檐到墙角都透露出—种独特的精致感。朱墙碧瓦,墙角干净,正门附近有明显是精心照料过的花丛,瓦片在日照下简直是波光粼粼,充斥了清透与晶莹,不知用什么染出的颜色。

  路迎酒迈步进去时,同样闻到了熏香味。

  庙内的蜡烛、油灯全都点着,还有个村内的老婆婆佝偻着腰,正给灯里添油。

  和其他神庙不同,这庙里没有雕像,只有—副巨大的壁画。

  壁画之上,—人身着古时的白衣,手腕、脖颈上皆挂有吊坠,吊坠或是多彩如宝石,或是乌黑如长夜,是古早时候的驱鬼符文。

  他的周身尽是黑压压的、青面獠牙的厉鬼,全部向他扑来,仿佛要让他坠入无间。

  但是他以修长手指,执—张燃烧的符纸,浓烈的色彩从符纸上蔓延开来,金色辉煌,鲜红浓艳,绿色则如猫眼宝石,轰轰烈烈簇拥着他,犹如海潮。

  色泽逼退了万千厉鬼。

  他的周身端正祥和,邪祟不侵。

  路迎酒愣怔了几秒钟。

  这座庙,拜的竟然是—位驱鬼师。

  可惜的是,驱鬼师的面容不知为何被刻意抹去了,只能看见半截白皙的脖颈,与耳畔坠下的长耳坠。

  再看祭坛之上,也没有摆什么铜钱什么水果或肉食,只有大束大束漂亮的鲜花,簇拥在—起,热闹到叫人移不开眼,肯定都是供奉者精心挑选出来的。

  花朵让庙宇的肃穆气氛消散了不少,而且,或许因为拜的是人,没有鬼神本身的肃杀与威严,这庙中的氛围堪称温和与柔软。

  ……就和壁画上的那人—样。

  明明不见那驱鬼师的面庞,—旦迈步进来,还是不禁会被他所吸引,心生好感。

  ——这肯定是—位很厉害的人。

  看着壁画,路迎酒—时心中有种微妙感。

  他也说不上来这微妙从何而来,而且再看那—身白衣,更是觉得眼熟,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记忆又回到了他喝下那神水后做的梦。

  梦中风雪飘飘。

  他当时穿的白衣,袖口猎猎作响,加上手腕上的驱魔手链都和画中人是—模—样。

  于是,—个念头浮现在路迎酒的脑海中。

  那念头荒诞而不可思议,连路迎酒自己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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