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闲陪着他,在旁边慢悠悠地削苹果。
苹果皮长长一串垂下去,正好落在了毛团子的嘴里,它吧唧吧唧,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敬闲边削边喂路迎酒,还不忘偷亲几口。
一眨眼数天过去。
大清早,路迎酒把画好的完整阵法交到张书挽手上,说:“你能在百鬼夜行开始前,把这个阵法补全吗?”
张书挽大概扫了一眼,点头道:“可以的,谛听会帮我的忙。”
她又问:“你是要出去外头了吗?”
“对。”路迎酒说,“这个阵法还是需要召唤四个鬼神,而且,要在不同的地方召唤。”
整个“堪”,都是基于猴、蛇、孔雀和谛听的。毕竟他们默认了,启动这个阵法的必定是世家的人。
张书挽说:“谛听的话我可以做到,但是其他三个……”她犹豫了一下,“我暂时不知道该去找谁。我已经挺久没跟世家联系了。”
在很长时间内,她都是在孤身一人守护阵法。
路迎酒说:“我会去想办法的,你放心好了。”他再次真诚地说,“谢谢你。”
他说动身就动身。
下午的时候,就带着敬闲和毛团子准备出去镜中世界。
张书挽把他们送了出去。
临走前,路迎酒突然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张书挽偏了偏头。
路迎酒说:“根据你的说法,早些年,天道远没有那么活跃,甚至没发现我的存在。它派来的侍从只有寥寥几个,只要靠近我住处的,全被世家在暗地里解决了。”
张书挽点头:“对。在你冥婚之后,侍从的出现就更少了。”
“但是,”路迎酒说,“我从小被厄运缠身,常常在夜里因为鬼怪睡不着觉,直到天亮。为什么你们没有把那些鬼怪一起解决呢?”
记忆中的那些鬼手、那些尖啸历历在目。
他记得床下的眼睛、天台站着的白衣女人、夜里墙中传出的窃窃私语……正是这些东西困扰了他许许多多年。
闻言,张书挽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说:“不是我们不想,而是不能。你的厄运是天道的诅咒,那些鬼怪,更接近于你的心魔,所以它们才无处不在、形影不离。”
心魔从灵魂的最暗处产生,除了本人,其他人根本无从下手。
厄运催化了这一过程。
所以他才有了这样一个孤单的童年。
路迎酒点头:“我明白了。”
“我们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张书挽依旧无奈笑着,“与天道博弈,大家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张念云阿姨就经常和我说,要是能看到你小时候开心一点就好了。”
路迎酒却说:“没事的。”
他顿了顿:“以前的我是很介意的,觉得命运不公,但现在释怀了。人生总有遗憾,我没时间去一一悼念。再说……”
他拉过敬闲的手,笑说:“再说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结冥婚,这家伙估计还要睡上好几年呢。”
他不提还好。
一提那场婚礼,敬闲直接醋意大发,搂过他亲了一口侧脸。
张书挽:??
正常人的脑回路理解不了这因果关系,她愤慨地碎碎念:“难怪我胖了那么多,原来是狗粮吃多了。”
……
和张书挽道别后,路迎酒和敬闲上了车。
路迎酒说:“安全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我们要找到叶、楚、陈家的支持者,共同完成阵法。”
“你想先找谁?”敬闲问,“你心里应该有人选了吧。”
路迎酒不答话,摇下窗子,外头是哗啦啦作响的梧桐树。
他今天还是穿着白衬衣,任由风吹起他的衣领,发丝在光中被镀上一层金边。
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如洗。他猫一般地眯起棕色眸子,带着几分慵懒,勾起嘴角道:“当然……完全没有。”
敬闲:“……”
敬闲自告奋勇:“那我去帮你绑架几个,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男女老少通通不是问题。”
“你别搞违法犯罪,我可不想和你铁窗泪。”路迎酒戳了他一下,笑说,“不过,我们从叶家开始吧。”
他低下头。
手机的聊天页面停在了“叶枫”。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迎酒:我小时候没朋友
张书挽:啊好可怜啊……
路迎酒:是啊,我孤单到只有老公了
张书挽:???
第97章 父与子
电话号码就在那了,路迎酒却迟迟没点下去。
“怎么,”敬闲看了他一眼,“你不想找他?”
他对路迎酒的人际关系非常了解,知道他熟识的叶家人并不多。
只要在指定的地点请来鬼神,阵法就能完成,随便找个世家的人来都做得到。
简单来说,没有难度。
“不是不想找。”路迎酒说,“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车窗外,几只红尾巴的小鸟在枝干上跳来跳去,喳喳叫着。
他继续说:“不是单纯‘请神’这么简单……根据过去的经验,他们一旦试图布置阵法,就会遭到侍从的阻拦。张皓空还有其他很多人,不就是那么死的吗?”
更何况,张皓空他们绝非等闲之辈。
“太危险了。”路迎酒低声说,“哪怕是找一群精锐一起去,风险也非常大。”
“再说了,我实际上并不想找那么多人……”
“如果我不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就没理由相信我。但是告诉他们整件事情,他们又会遭到天道的诅咒。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没能彻底解决天道,这些人的后半生不就毁了?”
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就会遭到报应。
这也是为什么,永远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路迎酒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当张书挽形单影只时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进退两难。
向谁求助,就是把谁拽进了刀身火海。
敬闲沉默了一会,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你要告诉叶枫。”
“为什么?”路迎酒抬眼看他。
“之前你推开了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敬闲看着他,“中间可能有五个小时,还是六个小时吧。那么一点时间,我觉得和几百几千年一样长。”
路迎酒沉默不语。实际上,他一直因此觉得愧疚。
“你总是想着不要拖累别人。”敬闲说,“但实际上,你瞒着不说才是最让人难过的。如果你和他的身份对换,你希望他瞒着你吗?”
路迎酒愣怔了几秒钟。
假如他是叶枫,被老友一直瞒在鼓里,直到最关键的时刻都不知道真相,恐怕会觉得愤怒又失望吧?
会觉得他们俩多年的交情,跟打了水漂一样吧?
路迎酒闭眼,轻声说:“……嗯,我知道了。但在那之前,我还是会问一问他的意见。”
……
两人坐飞机回了鹭江市。
抵达时是下午,敬闲开车去了路迎酒吧。
好几个月没回来,酒吧完全变了样子,明显人气旺了太多,哪怕是工作日的白天都能看到好几个顾客。
这里被阿梅装饰得更加精致了,惹来好几个小姑娘驻足拍照、
姚苟负责宣传,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堆新奇的文案、菜名和设计,挂在酒吧外。他还招来了一个新来的服务员和调酒师。那两人都曾经是行内人,现在不怎么干了,出来打工。
路迎酒和他们提前说了要回来。
刚进门,在调酒的叶枫就抬起头:“哎哟,稀客啊——来来来,来一杯我刚学会调的鸡尾酒。”
路迎酒就坐在吧台,喝了他递过来的蓝色珊瑚礁。
两人闲聊了一阵。
等叶枫给最后一名客人调完酒,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说:“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路迎酒饮尽最后一点酒。
叶枫被他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满心疑惑地进了里屋。
他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怎么是这表情?”他琢磨了一下,“虽然百鬼夜行快要来了,但是大家都在做准备,肯定没问题的,你别多担心。”
“百鬼夜行是一个问题,”路迎酒坐下来,“但还有另一个。”
“什么?”叶枫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说你破产了,酒吧开不下去了?”
路迎酒:“……不是。”
“你的毛团子饿死了?”
路迎酒:“……在你心中我是会虐待动物的人吗。”
“啊!”叶枫突然惊呼一声,“难道说你离婚了?!!”
路迎酒:“……那更不可能了。”
叶枫使劲挠头:“那还是啥啊,能让你露出这如丧考妣的表情。”
路迎酒深吸一口气:“叶枫,如果有一件事情关乎这场百鬼夜行、和我的生命,但是你知道之后会有很大的危险,甚至……可能会死,你还想知道吗?”
叶枫愣了半秒钟:“想啊,你说啊。”
路迎酒:“……”
路迎酒:“你要不再好好想一想,别这么草率。”
“这不是关系到你吗,”叶枫说,“我不草率了啊,我谨慎思考了半秒钟了。”
路迎酒说:“我不是在吓你,是真的有很大危险,是真的可能会死。”
叶枫:“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