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剑尊俏蛇妖/暴君与妖后 第3节

  佘宴白心中一哂,却轻轻摇头,柔声道,“未曾。”

  敖夜心中有些失落,低叹道,“许是无缘。”

  他双手在地上一撑,试图坐起,却在半途跌了回去,重重砸在冷硬的破地砖上,不禁闷哼一声。

  “你身体虚弱,还是先躺着吧。”佘宴白左手扶着承台,右手一翻用霜华剑撑起身体,“我去为你寻些吃的。”

  他拄着剑走得很慢,腰肢被细窄的腰带约束得极细,腰下那圆润挺翘之处随着两条长腿摇曳生姿的步伐而左右晃动,甚是惑人。

  敖夜一直目送着佘宴白走出庙宇,忽然便对他说自己是小倌一事信了几分。

  佘宴白走出敖夜的视线后动了动左手,皓腕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墨绿的玉镯,正是一可变换形态的芥子空间。

  他进了小楼,窝在放了软垫的椅中慢悠悠地吃完一碟精致可口的点心,才不紧不慢地去位于小楼一角的灶房。

  往昔他这小楼都是由小田收拾,而小田又是个惯爱储藏东西的小妖怪,以致于佘宴白几乎没废什么功夫,就在灶房内找到一块沾着血的新鲜妖兽肉。

  他弯着唇,把肉丢到案板上,用霜华剑刷刷砍成几段,又费心找了个破旧的豁口瓦罐和断了柄的汤匙。

  佘宴白把肉块丢进瓦罐后倒了些水,这才抱着瓦罐拄着剑慢吞吞地回了破庙。

  听到轻慢的脚步声与剑尖点在地上的脆响,敖夜睁开眼,望着佘宴白逐渐走近的身影。

  此刻已近拂晓,天光渐明,敖夜这才发觉佘宴白的脸色透着股病态的苍白,但唇却殷红得像抿了口脂。

  “咳……”佘宴白侧过脸,低咳一声,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敖夜皱了皱眉,问道,“你有病在身?”

  “先天不足罢了,所幸我的相貌还不错,馆里才舍得用药给我吊命,不知不觉就苟活到现在了。”佘宴白信口胡诌,左右也没想敖夜尽信。

  他随手丢开敖夜的剑,缓缓跪坐在篝火旁,将瓦罐架在上面。

  没一会儿,便有一股股淡淡的肉香从瓦罐中溢出,勾得腹中空空如也的敖夜喉结滚动了几下。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敖夜想着不管佘宴白是何来路,救他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一切未显露之前,他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唯有以身相许?”佘宴白转眸,笑吟吟道。

  在融融火光映的照下,佘宴白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温柔的暖色。

  敖夜垂下眼,哑声道,“阁下若不嫌弃,待在下身体好转后愿一直供养阁下,并会尽全力为阁下寻医问药,以求令阁下长命百岁。”

  佘宴白在心中嗤笑,长命百岁?莫不是在咒他。

  面上,他却推辞道,“这太过了,我怎么好意思……”

  “阁下若不施以援手,在下恐怕会命丧水中。”敖夜想起落水前的场景,不禁眸色一沉,“阁下救我性命,便是有大恩于我,区区微薄回报哪谈得上过分。”

  “你倒是个有恩必报的好人。”佘宴白感叹道,只可惜好人喝了酒就会变成令人讨厌的混账玩意。

  若非那人告诉他化龙讨封需觅得有缘人,且不得刻意而为,否则……哼!明明敖夜只需回答一个“像”字他便能化龙成功,可偏偏喝醉了胡说八道!

  真是时也命也!

  佘宴白越想越气,无意牵动了五脏六腑,不由身子一颤,痛得弯腰伏在地上,额上登时出了层薄汗,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被堵在紧闭的唇后。

  “你怎么了?”敖夜见他情况不对,忙问道。

  佘宴白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敖夜心生担忧,咬着牙翻了身,用双臂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爬向佘宴白。

  幸而两人相距不远,他没一会儿就爬到佘宴白身边。

  佘宴白缓缓转过头,湿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敖夜,片刻后,颤抖着把手伸向他。

  敖夜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纤长白皙、柔弱无骨,只是太凉,像握住了一块寒冰,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两人的手交握了一会,敖夜突然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用空着的手撑坐起身体。

  “你身上可有药?”敖夜扶起佘宴白。

  “没有,我歇一会就好。”佘宴白咽下口中的腥甜,合上眼,靠在敖夜肩上默默汲取他体内的气息以稳住自身翻涌的血气。

  敖夜嗅到了血腥味,眉头拧成疙瘩,不过却什么都没说,一动不动得任由他倚靠。

  过了一会儿,佘宴白缓了过来,抽出被敖夜捂热了些的手,坐正了身体,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了。对了,你昏迷许久该饿了吧?喏,那肉汤应当煮好了,你快趁热吃了吧。”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断柄汤匙递给敖夜。

  他一说,敖夜便觉腹中一阵饥饿,于是伸手接过汤匙,又将豁口瓦罐从篝火上取了下来。

  敖夜低头一看,只见罐中淡白色的汤水里沉着几块肥瘦相间的白肉,边缘则浮着一层白沫,诱人的肉香中夹杂着一股虽淡却无法忽略的腥膻味。

  不过此等境况,也容不得他挑剔。

  敖夜捏着汤匙舀起一勺没有白沫的肉汤,低头轻轻吹了几下,然后送到佘宴白唇边,“阁下先请。”

  佘宴白往后缩了下,蹙着眉道,“唤我宴白就行,我在你昏迷时吃过了,这是特地为你煮的,还是你自个吃吧。”

  “嗯。”敖夜的视线落在佘宴白的唇角,那里似乎沾了一点可疑的碎屑。

  “你还是快趁热吃吧。”佘宴白催促道。

  敖夜便低头吃起来,温热的肉汤清淡腥膻,但却滋润了他干裂的唇与虚弱的身体。

  当白肉入口时,他着实惊讶了一瞬,肉质细腻滑嫩,比他曾经所食的各类肉都要美味得多。

  不知不觉吃了大半,敖夜才想起来问,“不知这是何肉?”

  佘宴白往一旁坐了坐,与敖夜拉开了一些距离,才笑道,“我去河边时正好看到一头被水冲下来的死豕,便用你的剑割了一块肉为你煮肉汤。你知道的,我不过一介弱男子,也没有旁的办法寻觅食物。”

  敖夜眉心一跳,定定地望着佘宴白,一时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佘宴白面不改色,笑吟吟地与之对视,“怎么不继续吃了?可惜我身体虚弱,不然定将那头死豕拖回来,留着给你日后吃。”

  敖夜胃里一阵翻滚,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佘宴白,抖着唇艰难道,“你近日一直吃这些东西?”

  佘宴白笑容一顿,撇过脸,敷衍道,“算是吧。”

  敖夜的眼神更复杂了,沉默片刻后,叹道,“日后食物由我来想办法吧,水中死物还是少吃为妙。”

  “随你。”佘宴白毫不在意道。

  敖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觉腹中一热,接着便是一阵剧痛。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出,滚落时打湿了眼睫,敖夜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不禁质问道,“你下毒了?”

  只是他不明白,既要杀他,之前又何苦救他?

  佘宴白挪回到神像下,背靠着承台笑望着敖夜此刻狼狈的模样,“没必要。”

  是没必要杀他?还是杀他没必要下毒?

  痛晕之前,敖夜抬了下头,恍惚间看到残缺的神像化作一威武又古怪的兽,身披金鳞,在空中盘旋咆哮。

第4章

  翌日。

  晨风裹挟着河畔上清凉的水气与荒野间的草木气息越过断壁残垣,扑到破庙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敖夜脸上。

  胸口沉闷,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敖夜垂眸,一眼便看到挽着佘宴白三千青丝的棕黑木簪,形如一条张嘴吐信的毒蛇,且毒蛇眼部镶嵌着两粒猩红的宝石,令人只肖看一眼就遍体生寒。

  敖夜当即放轻了呼吸,身体不敢动弹,静候佘宴白从睡梦中醒来。

  他上身的衣物被扯开,露出还算干净的白色里衣。而佘宴白的脸就贴在他的左胸口,透过单薄的里衣传来一抹柔软而冰冷的触感。

  幸而佘宴白规律的吐息是温热的,才令敖夜不至于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待日出之际,佘宴白才悠悠转醒,双手撑着敖夜的胸口缓缓坐起,苍白的脸上浮起两团浅浅的红晕,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眸底满是睡饱之后的惬意。

  许是这会心情好,他毫不吝啬地赏了敖夜一个微笑,一如捕食猎物前开得极为灿烂的日轮花。

  “早啊。”佘宴白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笑道。

  “早,误会了你,甚是抱歉。”敖夜跟着起身,几下穿好衣服。他一醒来便发觉体内的不适之症已尽数消失,此时不仅神清气爽,身体状态亦是前所未有得好。

  说不定佘宴白久病成医,于那肉汤里添了什么奇药才令他恢复得如此之快。而他却无端揣测,以为佘宴白要害他,着实不该。

  “不打紧,你我相识短暂,遇事心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佘宴白轻笑一声,拢了拢耳畔无意垂落下的一缕发,长长的眼睫遮去眼底的冷光,“只盼日后相处久了,你能稍微信任我一些。”

  敖夜心生愧疚,沉声道,“阁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对不住……”

  佘宴白抬了抬手,拦下敖夜的欲言之语,笑道,“我饿了。”

  “是我疏忽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寻些吃食。”敖夜捡起被丢在一旁的霜华剑放到佘宴白身旁,低声叮嘱道,“这剑你拿着防身,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大喊,我听见后会尽快赶回来。”

  说罢,他抱着豁口瓦罐快步出了破庙,在踏出庙门之际抬头看了眼欲掉不掉的匾额,上面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摧残,已然模糊不清。

  敖夜转念想起庙中那尊满覆鳞片的残缺神像,猜测这里或许曾是一所先民供奉大蛇的神庙,只可惜沧海桑田,终究是信徒不再、庙宇破败。

  支走了敖夜,佘宴白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悠悠地进了玉镯内的小楼。小楼内修有一水池,内里满是乳白色的液体,正是在上界有市无价的帝流浆。

  佘宴白坐在池边,修长的双腿化作蛇尾,缓缓垂入帝流浆中浸泡,以修复蛇尾上的外伤。

  敖夜吃了妖兽肉后陷入昏睡的期间,佘宴白一直挨着他不断汲取他体内的气息疗伤,虽然体内伤势好转的缓慢,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旁的不说,昨夜他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佘宴白红唇一勾,决定日后待敖夜好一些。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佘宴白才离开池边,去灶房随手拿了几枚果子填腹,然后便回破庙中等敖夜归来。

  约莫一炷香后,破庙外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捉了些……”敖夜抱着豁口瓦罐匆匆回来。只见破庙破旧不堪,而立于其间的青衫男子却容光焕发,一双纤巧的白足露出衣摆,足趺如春妍,踩在参差不齐的地砖上却不染尘埃。

  他脚步一顿,视线往下,落在佘宴白玉笋似的双足上,话锋一转问道,“你的鞋子呢?”

  佘宴白一愣,低头看了眼自个没穿鞋的脚,不由得缩了缩脚趾。他一条蛇,偶尔忘记穿鞋也算正常,左右石头也硌不了他的脚。

  “你的衣服怎么换了?”佘宴白抬头,抿了下唇,蹙着眉反问道。

  敖夜临走时还一袭黑色锦衣,回来却穿了一身潮湿的粗布短褐。再瞧他犹往下滴水的湿发,许是在河中沐浴了一番。

  “原先的衣服不甚被树枝划破,我便去河边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捡了一身衣物。”敖夜目光一闪,偏过头避开佘宴白的视线,低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佘宴白笑了下,意味深长道,“黑色乃东秦国皇族所用之色,圣上虽不禁民间使用,但百姓多避讳,而你此前却身着黑衣……”

  敖夜的胸口起伏了一下,犹豫片刻,对上佘宴白含笑的眼,沉声道,“我乃皇室中人,落水乃是为人所害。此前并非有意隐瞒,还望宴白你见谅。”

  “原来我竟救了一位尊贵的殿下,真是天大的荣幸啊。”佘宴白笑吟吟道。

  敖夜眼底闪过一抹讽刺,绕过佘宴白,将怀中的瓦罐置于篝火上,然后低声道,“尊贵谈不上,你只管当我是个寻常百姓对待便可。”

  火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却未添一丝暖意。

  佘宴白瞧着他挺直的脊背,不禁挑了挑一侧细眉,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我能唤你阿夜吗?”佘宴白笑道。

  敖夜背一僵,微微侧过头,浓密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应道,“嗯。”

  想了想,他道,“阿白?”

  佘宴白怔了一下,贝齿咬白了红唇,不情不愿道,“嗯。”

  糟糕,这下亏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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