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来不及多想。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抓起那个标签写着“薛深脑子”的空玻璃瓶,猛地向后抡过去。
转身之际,就看到身后面容狰狞阴鸷的男人,手里握着的弹簧刀,刀光一闪,向他刺过来。
转瞬——
空玻璃瓶重重击打在男人胸口。
薛深使了十成十的力道,男人吃痛,手里的刀子偏离了方向,刺进了薛深身侧的红木架子里。
“咔嚓——”
空玻璃瓶打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玻璃片飞溅。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虐猫男,宝贝似的从红木架子上,捧起一个装了小抹香鲸尾巴的玻璃瓶,贪婪而痴迷地放在嘴边,用嘴唇轻碰了碰冰凉的瓶身。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帕,把瓶子擦拭干净,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似的,生怕刚才打斗的时候,沾染上一星半点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男人转身看向薛深,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把刀,把薛深堵到了墙角,缓缓逼近。
男人头顶,有一个淡绿色的【√】。
薛深用箭头点了一下。
系统立刻弹出人物信息……
【邢实翼,男,29岁。心理变态,患有躁狂抑郁症,喜欢虐杀小动物。】
薛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后背几乎要抵住冰凉的墙面,他侧着身,一个回旋踢踢掉邢实翼手里的刀。
刀子倏然落地,扎进了地板缝里。
邢实翼弯腰去夺刀。
薛深伸手狠扣住他的肩膀,脚同时狠狠踢在地板缝里那把刀的刀柄上。
刀柄受力。
实木地板,被刀刃掘起来了一大块儿。
地板下面……
竟然是空心的,里面有大量的黑色粒状物。
薛深蹲下,才闻到了那股诡异的味道。
是火药味儿。
地板下面,早已埋藏好了大量的黑火药。
薛深浑身一僵。
邢实翼就是在薛深走神的时候,挣脱开薛深的掣肘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看着薛深,梗着脖子阴森森地笑了,“地板下面,有几十斤的黑火药。”
“薛深,你想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吗?”
薛深脸上没什么表情,挺淡定的。
“在这份合同上签字!否则我就炸死你,跟你一起同归于尽!”邢实翼说话的时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揉皱的纸团,反手丢给薛深。
薛深懒洋洋地一伸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却稳稳地接住那个纸团。
展开一看,笑了。
是盛宴海鲜餐馆的份额让与合同。
邢实翼,是盛宴海鲜餐馆的老板。
在这份合同里,邢实翼把餐馆49%的份额,转让到薛深名下。
并且,合同的生效日期,写的是半年前。
薛深挑了挑眉,“依我看,这不是什么份额转让合同,是犯罪入伙合同吧。”
可不是……
签了这份合同,他就成了贩卖濒危野生动物的饭店的第二个老板,犯罪团伙的头子。
见薛深不动,邢实翼摁动了打火机。
“咔哒——”一声。
打火机里,突然冒出一簇火焰。
邢实翼缓缓蹲下,火苗离地板下的黑火药已经很近,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顷刻间,薛深和邢实翼与这满屋子的红木架子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生物标本,就会一起被炸得支离破碎!尸骨无存!!
邢实翼阴狠地盯着薛深,冷笑:“蝼蚁尚且偷生。”
“薛律师,你是个聪明人,哪怕是成了犯罪分子,声名狼藉,总比当场被炸死在这里好吧。”
从吴方平和薛深第一次来海鲜餐馆,邢实翼就盯上他们了。
这两个人。
一个,是省厅的大领导。
一个,是令人胆寒的律师。
要是能利用薛深搭上吴方平这条线,把吴方平变成他们贩卖野生动物的保护伞。
没了警方的威胁,他们岂不是就高枕无忧了?!
邢实翼眯了眯眼,冷冷地盯着薛深,“薛律师,我数到三,如果你不签这合同,我就……”
邢实翼话还没说完,看到薛深的动作,愣住了。
“呲啦——”
薛深把那份揉得皱巴巴的合同,一撕两半。
“薛深你找死!”邢实翼低吼着,白眼球遍布瘆人的红血丝。
薛深像个碎纸机。
慢条斯理地,把那份合同,撕扯成了一堆碎片,随手一扬。
雪白的碎纸片,像雪花片子般,散落遍地。
薛深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这犯罪入伙合同我不会签,更不会放你走,这件事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你想都不要想!”
邢实翼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他完全没料到,薛深会嚣张狂妄到这种程度。
邢实翼:“你不怕死?”
这不可能!!
“怕啊,但是——”薛深很自信,肯定地说:“你不会点燃这里的火药,绝对不会!”
他的话,让邢实翼心头一惊:难道薛深会读心术,能猜透他的心思不成?
薛深:“你那些装了动物尸骸的玻璃瓶子,沾染上一点灰尘,你都要小心地用手绢擦拭干净。”
“整整一屋子的标本,得是你多少年的心血?”
“全炸掉,你会舍得吗?我猜你舍不得。”
邢实翼全身都僵住了,“你……你……”
他“你你你”地支吾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薛深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继续说道:“你之前犯的罪,最多就坐几年牢,并不严重。”
“但是如果引爆这里的黑火药,那就不一样了,爆炸罪是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到时候你很有可能要被注射死刑。”
“你想想,冰冷的毒药顺着注射针头,缓缓流淌进你的血管,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这些宝贝 珍藏了。”
薛深垂着眸子,手心浸出了层层的细汗。
刚刚他说谎了。
贩卖、捕杀濒危野生动物,而且是数十种野生动物……
怎么可能只是坐几年牢,并不严重?
吃二十只癞蛤蟆,都得判上三年有期徒刑。
邢实翼可绝不是坐几年牢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
邢实翼浑身一抖,目光发了狠地盯着薛深,“你说谎!”
“我买过罗翔老师的《刑法学讲义》和《罗翔讲刑法》,那些罪名我研究了十几年,看过了无数遍!”
“这上面的每一款罪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的罪,至少要判无期死刑!你别想蒙我!!”
薛深:“…………”
他有点无奈。
头一次忽悠人失败,原因居然是罪犯看过罗老师的《刑法学讲义》,学过刑法。
薛深看了他一眼,声音非常稳:“学过刑法,那你知道重大立功,可以减轻或免除刑罚吗?”
邢实翼满脸警惕:“怎么重大立功?”
薛深:“你做警方的暗线,协助警方抓捕贩卖野生动物给海鲜餐馆的人,你的上线!”
虽然吧……
协助警方破获自己参与犯罪的案件……
不能叫立功,只能叫自首或者坦白。
但是,薛深忽悠邢实翼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满脸真诚,一副“我来拯救你”的表情。
邢实翼脸色变了又变。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经历着很重大的心理斗争,没说话。
沉默良久。
邢实翼问薛深:“真的……能减刑或者免刑吗?”
薛深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这哥们刑法学的不太好。
薛深脊背上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知道,邢实翼还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只有他真正放下打火机,不再有点燃火药的念头时,才算真正的危险解除。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