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韩菲点点头，“可以。”她的目光很坚定，不过，何天能看出，她是强忍着的坚强。
“好，那你在这别乱跑，洪图南的手术，可能最低都要四个小时。在这等我，忙完了，我来找你。”
“嗯。”韩菲认真的点点头，然后让何天离开了。
何天走过之后，韩菲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凳子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南南，你不能有事，求求你，千万不能有事。”
在没有人的时候，她才展现自己的脆弱。
何天从手术室这边离开之后，就赶紧去了抢救室。那边的抢救工作，还在如火如荼。
他刚过去就碰到了何建一，然后跟何建一一起，继续参加抢救。
“患者什么情况。”何建一来到海洋新收的一个患者着。看样子，是个中年大叔，趴在抢救室病床上，动也不能动。
刘雯在帮海洋做抢救工作，她这一把患者身上害的布掀开，顿时眉头都紧皱在一起。
“烧成这样，针都没法扎，血压也没法量啊。”她看向海洋，于心不忍。
海洋看向何建一，“患者是烧烤店的老板。他离煤气罐最近，烧伤也最严重。全身烧伤，最低达到百分之八十。”
“伤的这么重，送ICU吧。”
何建一拿过电筒笔，照射一下患者的瞳孔。
“恐怕送ICU，也坚持不了几天了，家属呢，找到了吗？”
海洋点点头，“他老婆也伤的比较严重，已经送ICU了。家里有一个儿子，已经联系上了，是个大学生，正在往这赶。”
“好。”何建一让护士给他弄一个支架，把身上的白单子用支架架起来，不碰到他的伤口，这样能给他减少点痛苦，就减少点痛苦吧。
何天一直在后面默默看着，这个程度的烧伤，患者身上都带着很大的糊味，有些地方，都烧焦了。
现在昏迷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醒着，这得有多疼啊。
当何建一想带着何天今天去别的地方看看的时候，这个患者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他醒了。
“疼。”
何天给他摘下口罩，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字。
“一支吗啡，皮下注射。”何建一叹了一口气，都烧成这样了，能不疼吗0
“摘，摘……”
何天凑近他嘴边，才听到，他说要摘。
“摘氧气面罩是吗？”
患者轻微的摇摇头。
“给他摘了吧，他想做什么，说什么，都让他说吧。如果患者儿子赶不来，就把他最后说的话，说给他儿子听。”
何建一的话，无疑是实锤了，他可能熬不了多久。
何天把氧气面罩给他摘下来，他看了看这个濒死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原来生命，这么脆弱。
在大火和自然灾害面前，人的身体，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我，老婆，还，活，活着，吗……”他的声音，沙哑混浊，还很小。
何天几乎是趴在他脸边，才听的清楚。
“他在问，他老婆还活着吗。”
海洋走过来，看着患者，给他一个微笑。“你放心，你老婆还活着，被送去ICU了。”
“好，好……我，想，想……见，我，儿，儿子。”
“他儿子来了没有？”何天看向海洋和刘雯，这应该是他最后的念想了吧。
海洋掏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在路上的，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就到。”
“大0.2哥，你听到了吗？你儿子已经在路上了，还是十多分钟，就到了。”何天又重复了一下，海洋说的。
这个大哥好像想咧嘴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好像表情，又像哭了一样。
说实话，他的脸也已经被烧的红一块，黑一块，恐怕他儿子过来了，一时间都认不出他。
“医生，我，我的身体，还，有，能，能用的，吗？”
这个问题，把何天问住了。“你想表达什么？什么是你的身体，还有什么有用的吗？”
“我，我造孽，了。我害，了，那么，么多，人。我，我想，捐，捐遗体，赎罪。”
“我的，眼睛，还，还有用，我，我能不，能，把，眼睛，捐，捐了。赎，赎罪。”
第五十八章 心率清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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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听了之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平常人，捐献遗体，得需要多大的勇气。看来患者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何主任，他要捐献遗体。”
何建一眉头皱了一下，他的遗体……
“你的身体，现在严重烧伤，内脏器官出现多器官衰竭。想捐献，恐怕也……”
“眼，眼睛……我还，看，看的见。”他情绪有些激动，就好像自己不捐献点什么，死都不安心的那种。
“好，谢谢。我替医院，答应你了。”何建一明白这个患者心里的执念，既然他想走的时候心里好受这一点，同时，又能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他又为什么不答应。
“刘雯，你去准备一份遗体捐献协议，拿过来。”
“好。”刘雯的眼眶有些红，这个患者，一看就是老实人。他也不想犯这么大的错误，可这个错误他就是发生了。
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一场灾难，一场难忘的噩梦。
“何天，你在这陪着吧。家属过来之后，让家属在遗体09捐赠书上签字，了了他的心愿吧。”
“嗯，好。”其实，何天是不想在这待的，因为这里的气氛，会让他心里感觉到很压抑。
但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面对患者的死亡，是他必须要经历了。这也是何建一为什么留他在这的原因。
等何建一跟海洋走了之后，何天搬个凳子过来，坐在患者身边。陪他，最后聊聊天。
“小，伙子，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想说话，我就陪你聊聊天。但你现在还不能睡觉，你儿子还没过来。你要等他过来之后，跟他说说话。”
“我，我儿子，我，对，不起，我儿子。以以后，我……”他话还没说完，血就从他嘴里留流出来了。
何天赶紧拿纱布给他擦擦，看着他想说又说不了，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压抑。
很快，他儿子就赶到了急诊科，由刘雯带着，往抢救室这跑。
他的儿子很年轻，二十来岁，长得很普通，但气质很好，一看就是大学生，文静，有修养。
“爸！”
患者儿子打开床位周围的帘子，看到躺在床上，都烧的近乎面目全非的男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脸很难认了，可是相处这么多年，光是看身型，都能一眼看出来。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直接扑到患者床边，“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爸？我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呢吗，爸，你看看我爸。”
何天是一个泪点很高的人，可是看着这一幕，他感觉鼻子稍微有点酸。
“儿，儿子……”仅仅是过这么十多分钟，患者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流出来。
他儿子赶紧用手给他接血，“爸！不说话了，咱们不说话了爸。”他想摸摸他爸的脸，可是又不知道从哪下手。他怕弄疼了他爸爸。
“医生，救救你爸爸，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我求你的，求你了。”
患者儿子转而抓住何天的裤子，哭的眼泪鼻涕都是，都要给何天磕头。
何天哪里能承受的起，赶紧把他儿子扶住。
“你爸爸离爆炸中心最近，伤的也最严重。他身上，已经找不到血管可以输液，他的内脏，也都被炸伤。”
“你也看到了，他……”
“医生，我不能没有爸爸啊，我不能失去我爸爸，我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磕头了，我求你了。”
他声音嘶哑，吼着给何天磕头，让何天救人。
可是何天，又拿什么救？
系统吗？何天已经问过了，系统只能给他医术，让他救人。
但患者伤成这样，就算何天有那技术，这个医学时代，也没有能让他坚持生命的医疗器械。
“你冷静一下，你爸的时间，不多了。你好好陪陪他，多说两句话。”
何天的话，直接让患者儿子崩溃。
“爸，爸你不能死啊爸，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跟妈怎么办。”
患者儿子跪在他爸爸床前，想握着他爸爸的手，可又怕弄疼他。
“孩，孩子。爸，爸爸，坚，持，不了，多，多久了。省钱，救，救，妈妈。”
“不，爸，你要坚持住。医生，你们不是有什么ICU吗？给我爸治啊！治啊！”他看着何天，双眼眼眶都是通红通红的。
患者看着他儿子失控，手努力的动了动。
“儿子，爸，爸想摸，摸，你，的，脸。”
患者儿子赶紧过来，把他爸爸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脸上。“爸，我在这呢爸，爸。”他的哭声，非常无助和害怕。
他想抓住爸爸的手，可是爸爸以前有力的糙手，现在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刘雯走进来，把打好的遗体捐赠书，交给何天。“何医生，打好了。”
何天忍住了鼻尖的酸楚，把协议书拿过来，给他040儿子看。
“这是你爸做出的决定，他要捐献眼角膜。这是他身上，唯一还能捐献的东西。你看……”
他想让患者儿子签字，可是患者儿子非常抵触。确实，这对他来说，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儿子，把，笔，给爸爸。”
“爸爸，来，签。这样，爸，爸，走，了，以后，或，或许，还，能，再，看，看，你……”
“爸！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你走，我不能没有爸爸。”
“医，生，我，签，签字……”患者非常坚持。
何天看看手上的笔，把笔交给他。
他费力的看着签字的地方，用手一笔一划的，慢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最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