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善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其实,不用宫下北交代,他也要去做件事,毕竟枪击就发生在他的道场门口,哪怕宫下北不怀疑他,他自己也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自证清白。
看着河内善走远,梁家训迟疑片刻,说道:“主人,这次的事情肯定与河内君无关,这些天,您的行程非常有规律,我想,应该是有人抓住了这个规律,这才有针对性的安排了这次的行动。”
宫下北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并不是怀疑河内善,而是因为他现在很生气,所以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枪手的来路,然后用最凌厉的手段反击回去.
他甚至怀疑这件事与此前国松孝次遭遇枪击的事件有所关联,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就说明有些人已经开始变的不择手段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倾向。尽管日本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宫下北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如果对付普通人,用这种暴力的手段还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对付类似国松孝次,类似他宫下北这样的人,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试想一下,如果人人如此的话,那么这个国家成什么了?
“去洗一下吧,”见宫下北没有表态,梁家训也不好再说什么,今天这件事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他以及充当司机的保镖警觉性高,如果不是司机在关键时候挺身挡了一枪,现在进入急救室的人就会是宫下北了,而这对他们整个群体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
宫下北阴沉着脸,依旧没说话,但是却迈步朝着那些医护人员所去的方向走去。
因为刚刚发生了性质恶劣的枪击事件,随同前来的保镖们都显得很紧张,他们簇拥在宫下北周围,将他整个人围在当中,同时警惕的观察着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卫生间里,宫下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凝结的血糊了满脸,脖子上、胸前也全都是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受伤的保镖伤在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回来。
那个保镖叫什么来着?宫下北想了想,记不起来,类似这种事情,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记忆中,只有一张很清秀的娃娃脸,哦,还有被自己侵犯时,那副细眉微皱、惶惶不安的表情。
是啦,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遭遇如此危险的枪击,而在此之前,自己似乎并没有对这些保镖们太过关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只是将她们看做了“背景墙”,以及偶尔兴致来时的消遣道具。梁家训那个家伙似乎也受到了自己的影响,所以他安排过来的人,都是尽可能漂亮的,身材好的。
但是今天这一幕,却是给了宫下北很大的刺激,他猛然察觉到,自己身边这些人是真的在用生命来保护他,尽管这是她们的职责,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在生死关头还谨守自己职责的人又有多少?
在卫生间里洗了脸,将脸上和脖颈上的血洗干净,至于身上的衣服,暂时是顾不上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医生等在门口了,这是来找他签字并介绍伤者基本情况的。
根据医生的介绍,伤者的伤势很重,主要的枪伤有三处,颈部一处,右胸两处,现在病院正在组织全力抢救,但是不是能够抢救成功,现在还难以断定。
0257
病院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宫下北靠坐在走廊一侧的排椅上,面无表情的挂了手中的移动电话,正想将它递给梁家训,电话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没有接听,他看了看电话,仍旧将它交给梁家训,说道:“不要接了。”
梁家训点点头,默然无语的将移动电话接过去。
有些事情传起来是很快的,从枪击事件发生到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前前后后却已经有七八个人打电话过来询问状况了。宫下北相信,打电话来的这些人里,恐怕没有几个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估计他们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死了没有,大概在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一刻,这些人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仔细想想,还真是有些悲哀呢,这世上这么多人,自己交往的圈子也那么的广泛,可真正出了事的时候,盼着自己活下来的人却是那么的稀少,大多数平素与自己交往密切的人,竟然都可能盼着自己死掉,这可真是他妈的一群混蛋的啊。
尽管宫下北说再有电话不要接了,可梁家训却不能真的那么做,毕竟现在的移动电话又没有来电显示,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万一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却没有把这个电话给接到,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当电话又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梁家训迟疑一下,转身走到不远处,按下了接听键。
不知道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梁家训只是沉默的听着,良久之后,她才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即,便挂断电话,朝宫下北所做的位置走过来。
走到宫下北身边,梁家训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就见宫下北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站起身,径直朝走廊出口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对梁家训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抢救结果出来立刻通知我,另外,告诉医生,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把人给我救回来,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专家,都没有问题。”
话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答复,转身快步走了。
就在他带着一群保镖走出走廊,即将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就听叮的一声轻响,2号电梯门缓缓打开,五六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电梯内涌出来。
宫下北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3号电梯门边上,一名保镖上前按下了地下2层的按钮。
“赤本先生,”那一行警察中有一个中年人快步走过来,伸手拦在宫下北面前,说道,“我是警视厅生活环境课的武藏直人,对于四十分钟前发生的枪击事件,我想向您了解一些问题。”
宫下北看了一眼电梯上方正在跳动的数字,而后扭过头,目光冷漠的看着对方。
中年人的身材比较高,比宫下北高了将近半个头,他将宫下北扭头看向自己,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在面前亮了亮。
宫下北既不去接证件,也不说话,就那么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武藏直人对视着的目光,开始还显得很平静,但很快眼神就变得畏缩起来,他避开宫下北的视线,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赤本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在这个时候也恰好到了。
宫下北看了看电梯,伸手将对方的证件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而后手指一弹,直接将这本证件朝电梯门外的垃圾桶甩过去。
证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的一声砸在垃圾桶的侧沿上,弹了一下之后,倒扣着摔落在地上。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如果他想恶心我的话,最好找些别的机会,”盯着武藏直人那张瞬间涨红的脸,宫下北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有人想弄死我,如果你的主子没打算把这件事揽到他自己身上的话,那就让他给我滚远点!”
话说完,他一把推开武藏直人的胳膊,迈步走进了电梯。
武藏直人一张脸涨的跟紫茄子似的,可等到电梯又一次发出“叮”的轻响时,他还是忍着满肚子的怒气,转身朝正在缓缓闭合的电梯鞠躬行礼。
警视厅的生活环境课有自己的职能,它不是负责查办枪击案的,而是负责危险品管制的,说白了,就是查缴非法枪支、管制刀具这类物品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前来找宫下北的是专门负责枪击案件的特搜三系或是铳器对策部门的人,那还多多少少算是那么一回事,可这两个部门没有人过来,却只有生活环境课这么个不太搭边的部门来了人,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件事暗示这一点,那就是安排武藏直人过来的家伙,纯粹是在恶心宫下北,对方打算用这种小动作来向他的主子缴纳投名状,却又不敢彻底得罪了宫下北,唯恐这边一怒之下集中全力去对付他,他的主子也不一定能护着他。
对于这种小毛鬼祟的小动作,宫下北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警察,警察很了不起吗?这里可是日本,警察传唤什么人是首先需要通过检察部门许可的,没有看到检察官的许可,宫下北才不会鸟他们。
最重要的是,龟井静香在警察部门内部的势力庞大,过去这么久,国松孝次在警察厅内大权独揽,尽管武藏直人来自警视厅,可作为课长这个级别的人,肯定也知道宫下北不是那么好招惹的。现在,受国松孝次枪击案的影响,警察厅、警视厅内部都受到了影响,在国松孝次没有醒过来的情况下,即便関口祐弘即便是做出一些人事上的调整,也不可能动作太大,他想短时间内撼动国松孝次的基本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基于此,武藏直人这类人可能会做出些摇摆的幅度,但这个幅度也不敢太大,否则的话,一旦国松孝次醒过来了,并表示还能坚持工作,那么摆动幅度太大的人必然要倒霉。好一点的结果,是被勒令提前退休,而最难以忍受的,却是自己最看不上的晚辈被提拔成顶头上司,最终逼迫的他不得不自己请求辞职,连个养老金都拿不到。
在日本这个社会里,让自己的晚辈成为了自己的上司,是根本无法忍受的结果,尤其是这个晚辈丝毫不给前辈一点面子,动则呵斥、处罚,真到了那个份上,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辞职,哪怕辞职后生活无着。
武藏直人在公务员的职场里混了三十多年了,很清楚国松孝次是什么样的人,这老贼在警察厅的系统内混了一辈子,最擅长的手段就是用提拔晚辈的方式来打击对手,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羞辱的放弃了养老金,以曾经课长、科长的身份,去领着救济金过日子。所以,哪怕现在颜面扫地,武藏直人也不敢真拦着宫下北,尽管他恨不得国松孝次立刻去死,但在确定他真死了之前,武藏真的没勇气去彻底背叛他。
在警察厅、警视厅内,类似武藏直人这样的人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有很多,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妻儿老小要养活,国松孝次与関口祐弘之间的争斗,对他们来说就是神仙打架,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也不是他们想去参与的。
至于宫下北这号人,自然也不是他们想要得罪的。就像此时的武藏直人,自己的证件被向垃圾桶,不管多么的羞耻气氛,心里想的还的是将来万一国松孝次又醒了,他该如何去弥补今天的事情,面对宫下北去国松孝次那里告自己一状。停车场内,车队重新出发,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随队的车辆多了很多,有一部分是穿着黑衣的保镖,还有一部分则是服色比较杂的人,那是河内善的人。
车队从世田谷中央病院出发,进入世田谷三丁目,而后沿着世田谷大街一路向西北方向行驶,约莫半个小时后,进入了靠近高井户公园的京王换车区。
所谓京王换车区,就是一个铁路的会让站,在这里,有数条铁路连通,往来的货运列车在这里交汇,装卸货物,调转车头,因此,这里也有大量用来存放货物的仓库。
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往往也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场所,因为换车区需要大量的装卸工人,考虑到人工的成本,那些仓库或是货物的主人,往往会雇佣一些在日本没有合法居留权的人,毕竟这些人只需要少量的薪水就能做大量的体力劳动,能够为货主和仓主们节省开销。
最近两年,尽管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警察厅连续下达政令,严禁雇佣非法移民,东京的各个警察局,也经常性的对那些非法移民聚居的地区展开扫荡,但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有需求就会有存在,很多小作坊和小企业需要非法移民的存在,所以,每逢警察扫荡的时候,那些非法移民也绝对不缺为他们提供掩护的人。
0258京王换车区是在东京杉并区的西侧,靠近武藏野市,在后世,杉并区被改造的很好,是个非常不错的上流社会精英聚居区,有大量的学者、成功人士住在这个地方,同时,也是日本著名的动漫产业聚集区。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杉并区的改造还没有开始呢,京王这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城乡结合部,同时,也是个罪恶滋生的地方,甚至连日本的暴力团都不愿意在这里混,原因是这里的治安太差劲了。
过去几年,京王一带汇聚了一些华人帮会,而在最近两年,又有一伙子俄罗斯人混了进来,满满的,原有的本土帮会势力被排挤出去,这里就成了一个白天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晚上就会酝酿出各种罪恶的脓疮之地。
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孕育着罪恶与黑暗的地方,但也有不少的例外,至少对于那些没有合法身份的人来说,警察不会时不时的来这里骚扰他们,他们至少还能找到一份或几份收入虽然不高,但却足以维持生计的工作。
车队在夜色的遮掩下缓缓驶入会让站南侧的入口,这个入口紧挨着公园,是一处原本已经被封起来的地方,入口的地面上还有一条废弃的火车轨道,算起来的话,这条旧轨道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它曾经是专门向京王粮食储备库输送储备粮的专列轨道。
颠簸中,车队驶入了会让站,而在路口的位置,早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那儿,看到车队进来,他做了个向右行的手势,随后便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
在一处像是荒废的高大仓库门外,车队停下来,隔着车窗,宫下北就看到河内善正从仓库门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借着车灯投射出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身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一样。
车子停下来,宫下北直接推门下车,正好迎上走到近前的河内善,他打量对方一眼,问道:“人呢?”
“在里面,”河内善鞠躬行礼,说道,“一共两个,都是俄罗斯人。”
宫下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即擦着他的身子走过去,径直走向那扇半开的仓库大门。
这明显是一处废弃的仓库,很宽敞,足有两三百平方的样子,混凝土的地面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龟裂,四周的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其中有很多都标注着俄文。仓库的顶棚已经塌了半边,裸露出屋顶上一道道木制的横梁,一条外接的线缆从通风的百叶窗处扯进来,将一个大功率的灯泡悬挂在仓库正中的位置,倒是能将整个仓库的每处角落都照亮。
废弃的仓库应该是有人住的,在右侧的角落里,摆放着三个脏兮兮的席梦思床垫,还有一张可折叠的小桌放在那儿,桌子边的地面上丢弃着大量的食品包装袋、快餐盒之类的垃圾,还有一些脏污的骨头和用途不明的一次性注射器、锡箔纸。
就在那堆垃圾的边上,有一大滩的血迹,而在稍远一些的墙壁上,还有喷溅型的血迹,污了很大一片墙,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墙边。他的身子侧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朝向墙壁,但脸却扭在了背后,看着就像是被人生生把脖子拧断了一样,不过细看就能看出来,他不是脖子被人拧断了,而是大半扇脖颈都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头顶靠右的一大块头盖骨。
毫无疑问,这是被枪打的,而且是近距离的抵射,先是一枪打飞了半扇头盖骨,整个人朝着墙壁扑倒,然后栽倒的过程中,脖颈处中了第二枪,炸飞了半扇的脖颈,人撞在墙壁上,又滑倒在地。墙上的喷溅血应该是中枪的时候溅射上去的,而地上那一大滩血迹,则是从他脖颈的伤口流出来,顺着凹陷的地形汇聚在那里的。
这个男子的身上绘满了纹身,不过他的纹身与日本黑帮常见的浮世绘纹身不同,是那种枪支、宗教大杂烩的纹身,再看这家伙的发色和肤色以及体型,就知道他不是亚洲人,而是个白人,很可能就是个俄罗斯黑帮分子。
离着这具尸体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贴墙而站,不,准确的说,她并不是站在那儿的,而是被吊在那儿的,两根螺纹钢筋分别从她左右锁骨的位置穿过去,将她整个挂在了墙上。别看是个女人,可她的身上也纹着大量的纹身,和那个男子的纹身差不多,看她那一头金色的长发,显然也不是亚洲人。
这女人浑身是伤,赤裸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了,两条大腿的内侧,更是被人划了平行的六七道伤口,这些伤口皮肉外翻,看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却偏偏出血量不大,显然,下手的人避开了血管动脉,下刀的手法很有讲究。
整个仓库里弥漫着食物发霉的臭味,间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让人嗅着感觉非常不舒服。
“人呢?”宫下北的目光在仓库里逡巡一圈,根本没在那个死人和那个即将死掉的人身上停留,直接便问道。
河内善抬起胳膊,朝对面一个年轻人打了个手势。
年轻人点点头,转身快步朝那几个席梦思床垫走去,他将靠墙的一个床垫挪开,随后蹲下身子,从地下拎出来一个满是血迹的麻布袋,就那么拖着走了回来。
这个麻布袋里显然装着一个大活人,因为他还在袋子里不断的挣扎,伴随着挣扎,还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宫下北看到麻布袋上竟然有不少的冰屑,禁不住好奇的朝河内善看了一眼。
“这些俄国人都是天才,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都能做,”河内善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可以是最好的化学家,制剂师,还能扮演不错的外科医生。那是他们专门为做手术而准备冷柜,放在地下更容易躲避警方的追查。”
宫下北一下就明白了,感情这伙人不仅贩毒,而且还贩卖人体器官。
是啦,现在俄国人的黑帮正在与世界接轨,他们学会了成本控制,与贩卖器官相比,组织跨国卖淫和贩卖人口显然不够科学,因为他们要时刻担心被控制的那些人跑路,还要管她们的吃和住,而且从供求关系来说,这两门行当都属于买方市场,成本回收期限也比较长。
现在好了,贩卖人体器官显然科学的多,被装在培养皿中的器官不会自己跑路,也省去了吃住上的开销,而对于那些需要更换器官的人来说,这类商品属于硬通货,真的是......科学到了极点。
所以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句话真是非常有道理的,当一个暴力的黑帮学会成本控制的时候,才真的是灾难降临的时候。
“把他放出来,”盯着蠕动的袋子看了一会儿,宫下北扬扬下巴,说道。
将袋子拖过来的年轻人蹲下身子,将袋子上的系带解开,又将袋口往下扒了扒,将一颗脏兮兮的人头显露出来。
这个是标准的络腮胡子,头发是黑的,胡子也是黑的,微微偏胖的脸上竟然还带有星状的纹身,他那一双浮肿眼睛使劲睁着,露出厚重眼皮内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这家伙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脸部的肥胖可能是浮肿,而那一脸络腮胡子上,也占满了血,还有些分不清是什么的污垢。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问的事情与我无关,”脑袋从袋子里刚刚露出来,这家伙便迫不及待的用很流利的日语,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两个家伙的确是我的人,但他们做的事情我毫不知情,他们收了别人的钱,在替别人做事。”
宫下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吭声。
灯光从他的头顶打过来,他那张阴沉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从俄国人的角度仰视过去,会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更别说他现在的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对,没错,肯定是奥维奇金,弗拉季斯拉夫·奥维奇金,一定是他做的,”俄国人吓坏了,他肥厚发青的嘴唇哆嗦着,冻的通红的鼻子下面,两道清鼻涕淌下来,已经流过了上嘴唇,就要流进嘴里了,可他还是一刻不停的说道,“他前段时间受了不小的损失,就认为是有日本人出卖了他......”
宫下北冷冷一笑,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一根一米多长的螺纹钢筋被丢弃在角落里,便不再理会这个俄国人,转身朝那根钢筋走过去。
这个俄国佬不老实,他如果只是给出一个人名的话,没准还有些可信度,但他又提到了那个奥维奇金蒙受了损失,还什么认为日本人出卖了他,这就画蛇添足了,宫下北可以肯定,这次枪击的事情,他肯定知情。
走过去将那根钢筋捡在手里,顺势掂了掂,宫下北转身走回来。
“啊,你要干什么......”俄国佬的脸瞬间就白了,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0259
宫下北也不说话,他右手拿着钢筋,先是在俄国佬的胸前捅了一下,随后将钢筋抡圆了,照准他的后背狠狠的砸过去。
自从遭遇枪击以来,宫下北可真是受了惊吓,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子火气,砸过去的这一下里,真是酝酿了他心头的全部怒气,力道绝对是大的吓人。
钢筋狠狠砸在俄国佬的后背上,一米多长的钢筋直接变了形,原本笔直的一条,从中间砸出了一道弧度,俄国佬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额头顶着地面,身子一抽一抽的。随着每一次的抽动,都有一股鲜血从他嘴里咕咕的涌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气泡。
俄国佬的意识肯定是不清醒了,可他像是还想说什么,只是嗓子里发出的只有“咯咯”的怪声,像是在小声的咳嗽,又像是在一下一下的倒气。
这一下砸下去,宫下北的双手也被震的失去了知觉,他把钢筋丢在一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见右手的虎口位置都裂了口子,有一丝血从虎口的肌肤纹路中渗出来。左手倒是还好一些,但也变得红肿起来。
轻轻地吐一口气,宫下北只感觉一阵爽快从心头升起,果然,他的身体里还是有着暴力的基因。
钢筋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一阵儿脆响,这声音在空旷的旧仓库里显得异常刺耳。
河内善快步走过来,看了看他的手,扭头朝不远处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小跑着赶过来,赶到宫下北面前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卷纱布,看样子是打算给他把手包扎一下。
宫下北一把将他推开,抬腿在俄国佬的身上踹了一脚。
俄国佬佝偻在地上的身子打了个滚,歪着脑袋侧躺在地上,鼻腔、嘴唇上全都是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胸口的位置快速的起伏,脖颈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的紫胀起来,同时,麻布袋的下方迅速被洇湿,一股难掩的臭味弥散开来。
河内善艰难的蹲下去,伸手扒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起身说道:“不行了。”
宫下北也没想到会一下把这个家伙给打死,他抿了抿嘴,伸手从黑衣人手里拿过纱布,在右手上胡乱的卷了两圈,说道:“这几个人,都给奥维奇金送过去,顺便给他带句话,告诉他,我现在还活着。”
河内善微微躬身,表示他会把事情办妥。
“别安排自己人去,”宫下北转身想走,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补充道,“今后几天,让所有人都小心点,这个俄国佬是疯狗,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我明白,”河内善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