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中村美和笑了笑,当先走出门去。
宫下北跟在她身后,继续想走廊深处走,不过走了六七米,就看到一个上楼的阶梯。
阶梯并不通二楼,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显然并不对外营业,甚至连基本装修都没有做,空荡荡的一个大通间。
中村美和走到大通间朝西的那扇大落地窗前,伸手朝楼下一指,说道:“我就要这里,从中央线路口到四谷三丁目路口,这一条街两侧的不动产,我就要这些。”
我艹!
宫下北正好走到落地窗前,听了这话,他下巴险些没掉下来。
从中央线路口到四谷三丁目路口,这一段外苑东大街的路段足有近两公里,中间隔着东电病院前、左门町、四谷警察署三个十字路口,两侧的不动产,也就是沿街的店铺估计得有两百多家,仅仅是六层以上的大厦就有十来栋,其中还包括了应庆义塾医疗院这么一个大医院。
最重要的是,这是什么地方?新宿啊!且不说人家这些物业卖不卖,就算是卖,他也买不起啊。
“你是在开玩笑吗?”咽了口唾沫,宫下北扭头看向这个疯女人,语气冰冷的说道。
“怎么,舍不得啦?”中村美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舍不得,而是做不到,”宫下北双臂抱胸,说道,“别说我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中村美和表情古怪的看着他,看了足有五六秒钟,才突然掩口笑了起来。
“我说的这片物产,现在已经在你的名下了,”笑过之后,她弯下腰,一边用擦拭着大腿根上流下来的浊白液体,一边说道。
“你是说......”宫下北身躯一震——真的是身躯一震,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了。
“没错,这是赤本名下的物产,”中村美和媚笑着,将刚刚擦拭过腿根的手指送到唇间,轻轻吮了吮,说道,“现在已经归你了,而且,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宫下北默然无语,因为兴奋的缘故,他那张丑脸都有些紫胀了。
这世上就不存在真正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哪怕是再镇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估计都会脑子一片空白了。
“现在你怎么说?”上前一步,中村美和站在宫下北的面前,笑盈盈的问道。
宫下北良久不语,过了约莫两三分钟,他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不后悔?”中村美和一双妙目盯在他的脸上,追问道。
“当然,不过要多加个条件,”宫下北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说道。
“什么条件?”中村美和仍旧是一幅笑盈盈的表情,问道。
“你做我的女人,我把这份物业送给你,”宫下北撩开她的裙子,一只大手近乎亢奋的在她臀上揉搓着,说道。
“这样你就能放心了?”中村美和反搂着他,嘴里媚声道。
宫下北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生个儿子,我会把这处物产过继到他的名下,在他成年之前,这些物产归由你来打理,怎么样?”
“哈,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中村美和大笑,不过她很快便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我接受。”
宫下北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外,俯瞰着楼下人头攒动的街道。
这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宽阔街道,街道上,各式各样的车辆往来穿梭,而在车道两侧的便道上,人群如川流,络绎不绝,新宿作为市中心的繁华一览无余。
这条街道,绵延南北近两公里,两侧的物业归自己了。只要想到这些,宫下北就感觉跟做梦一样,这可不是相模湾边上的一栋别墅,也不是隅田川边上的一栋住宅,而是一整条街的物业,它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计算的。
如果放在前世,宫下北别说是拥有这一条街了,哪怕只是拥有其中的一处物业,他的生活也将是另一个样子,什么工作也不用做,每年收到的租金就够他衣食无忧了。
那是真正的包租公啊!
不过话说回来,在经过了最初的亢奋之后,等到脑子稍稍冷静下来,宫下北的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他很好奇,如此庞大的财富,赤本是怎么积攒出来的。
哦,说错了,以赤本最初的身份,仅仅是几十年的时间,靠积攒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财富的,这其中,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赤本的事业从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整整三十年,贯穿了日本经济由繁荣到极度繁荣,再到缓慢衰退的一整段历史时期,这三十年中,他以长银核心高层的身份藏于日本金融的幕后,长袖善舞、纵横捭阖,过手的财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赤本的存在,实际上也说明了日本官僚体制中存在的一个巨大弊端,那就是“铁打的老二流水的头”,三十年来,长信银行的行长、董事长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了,可居于行长之下的监事,却始终没有更换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行长更类似于傀儡了,就是个吉祥物,与大藏大臣、厚生劳动大臣、环境大臣什么的一样,名义上是最高长官,但实际上,实权都在次官手里。
毫不客气的说,长信银行走到今天,甚至在几年后破产倒闭,与赤本的存在绝对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过,那又如何?
宫下北没兴趣搞清楚赤本的财富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不用再过多久,这些财富将会变成自己的,至少,其中的某一部分将会成为自己的。
赤本兴风作浪三十年,彪悍的人生不用桨,现在,他即将上岸,走到人生尽头了,宫下北认为,自己可以接过他的事业,继续浪下去。
他错过了日本最好的那一段岁月,却生活在了最糟糕的时代,他也没兴趣将赤本这类人挖出来的坑填平掉,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坑的上面遮上点稻草,稍稍掩饰一下,让它们尽可能晚的暴露出来。
0081
“在想什么?”见宫下北长时间看着窗外出神,中村美和禁不住问道。
宫下北的思绪从窗外拉回来,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在想你。”
“想我?”中村美和一愣,随即笑道,“想我什么?”
“想你的故事,”宫下北笑了笑,说道,“我很好奇,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中村康二那种男人。”
“很多时候,人的命运都不是能由自己来掌握的,”中村美和脸上的笑意一僵,她沉默片刻,说道,“尤其是在日本这个国家里,尤其是在这个国家里生存的女人,尤其是......像我这种外来的女人。”
“外来的女人?”宫下北好奇的看着她。
“我的本名叫朴顺姬,”中村美和凑过来一步,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说道,“韩国全罗南道光州人,1981年才随家人逃难来的日本。”
“你是韩国人?”宫下北有些吃惊的扭头看着她,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中村美和点点头,随即伸手朝窗外一指,说道:“你问我为什么想要这一条的不动产,很简单,因为它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或者说,它是属于我父亲的。”
宫下北抿了抿嘴唇,没插嘴,他相信这女人自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
“我们朴家世居光州,虽然算不上显赫,但也是一个大家族了,”果然,中村美和继续说道,“日治时期,我的曾祖父曾经是京城府知事,当然,这算不上什么光彩的历史,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家里就已经开始在日本投资了。我的祖父朴仲奎是朴正熙总统的亲信,61年朴正熙发动政变的时候,我的祖父就是执行人之一。随后的18年时间里,我们朴家倒是风光了一段时间,不过,到了朴正熙遇刺之后,一切的风光也都结束了。”
悠悠的叹了口气,她沉默片刻才又说道:“记得那年我还即将在梨花女大毕业,光州发生了暴动,有人说这个暴动的背后,有父亲的支持。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母亲一个人跑去学校找我,连夜带着我来了日本。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和家里的其他人,都被军队逮捕了,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反正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那你又是怎么嫁给中村康二的?”宫下北好奇的问道。
“当初,我和母亲是以政治避难的理由前来日本的,”中村美和说道,“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同情我们,照顾我们,但随着美国人的明确表态,光州的暴动被镇压下去,这些人就变了嘴脸,他们要把我和母亲遣送回日本。”
语气顿了顿,她不无嘲讽的说道:“幸运的是,当时我们遇上了一个好人,他动用各种关系帮助了我们,让我们留了下来。尽管这个家伙很丑,肥的像头猪,可......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当时的确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一方面也是因为感激,我的母亲就嫁给了他。”
“赤本?”宫下北心头一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说道。
“很不可思议是吧?”中村美和扭头看着他,有些神经质般的大笑几声,说道,“可事实就是如此。”
“可你和中村康二......”宫下北不解的问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中村康二经营不善,欠下巨额贷款才被迫跟着赤本的?”中村美和打断他,嗤笑道,“那不过是个谎言罢了,中村康二不过是条可怜虫罢了,他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保不住,又怎么可能占到我的便宜。”
宫下北恍然大悟,感情中村康二就是绿帽公,难怪他对中村美和的态度是那么的淡漠。
“那你的母亲呢,现在去了哪儿?”宫下北转口问道。
“死啦,”中村美和耸耸肩,语气淡漠的说道,“至少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死了。”
宫下北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想了想,转口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赤本还会信任你?”
“信任我?”中村美和笑道,“不,他谁都不会信任。你以为他信任你吗?呵呵,别做梦了,他并不信任你,他只是需要你罢了。尽管我很恨他,可在这一点上,我却非常的佩服他,他永远都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且能够为了得到它做出任何牺牲。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恐怕在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这一点宫下北是相信的,因为他自己都能感受的到。
“赤本需要一个继承者,”中村美和接着说道,“这个继承者不仅要继承他的血脉,还要继承他的意志,他把这看作是自己生命延续。你很幸运,被他选中了,所以,你现在做任何事情,他都会选择接受,哪怕你光明正大的去杀了他,他都不会对付你。赤本,就是这样一种人。”
宫下北没有再说什么,他掏出香烟,再次给自己点了一支。
人生的际遇有时就是这么的玄妙,前世的时候,自己努力工作,勤勤恳恳,可最终却始终得不到任何人的欣赏,只能落个惨淡一生的下场。而现如今呢,自己成了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作奸犯科的事情没少做,可偏偏就得到了赤本的欣赏。
看来,上天果然是偏爱恶人的。
“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吗?”中村美和伸手从他的烟盒里抽了一支香烟过去,说道。
“什么?”宫下北将打火机递给她,随口问道。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认赤本为父,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中村美和把香烟点燃,说道,“他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暗示了,不能让他继续等下去了。”
宫下北皱眉说道:“我也考虑过这件事,但由我主动提出来,是不是太过露骨了?”
“露骨?为什么你要这么想?”中村美和诧异的看着他,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语气顿了顿,她又紧接着说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赤本会看穿你的野心吗?呵呵,难道你不主动提出来,他就不明白你的野心了吗?不要用普通人的心态去衡量赤本的心思,他已经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通透的?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主动去找他,告诉他我要继承他的一切,我要改姓赤本,我要把自己名字列入赤本家族的族谱,让他把手中掌握的一切都交给我,不管是财产还是资源。我会坦率的告诉他,我想做第二个赤本原介,我甚至还会告诉他,今后几个月里,我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我会抓紧时间接手他的一切,第二,我会努力造人,不管是哪个女人,总会有一个能怀上我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将会由他赤本来起名,从而保证赤本一族的族谱能够延续下去。”
吐出一口烟雾,中村美和盯着宫下北的眼睛说道:“相信我,现在的赤本想要的是这些,而不是其它的任何东西。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妥了,他必然会将一切都交给你。要想接手赤本的遗产不难,但要接手他的资源,你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而考虑到赤本的身体状况,你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宫下北迎着她的目光,眼睛里异光闪动,良久之后,他吐口气,说道:“好,我相信你,现在我就去见赤本,如果一切被你说中的话,我会把你看作是我的合伙人。”
中村美和没有拦着他,只是看着他转身走出大厅的门,又听着他的脚步声快速远去,直至消失,这才转过身,单臂抱胸,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的楼下。
离开美发沙龙,宫下北打了一辆车,直奔东京大学附属病院,他接受了中村美和的建议,那么不管这女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他都会执行下去,因为他相信中村美和说的一句话: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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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的时候,华灯初上的东京下了一场雨。这场雨来的很急,最初只是一抹淡云浮现在夕阳西坠的天空处,但转瞬之间便铺满了整个天空,没有半点征兆,雨点便落了下来。
新宿净土宗的宗福寺门前,一队由四五十辆清一色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冲破雨幕,错落有序的停靠在寺门前的街道两侧。
寺庙内,成队的和尚穿着素绢,在道路两侧排成两排,从寺庙门口一直延伸到佛堂,四名穿着御祭服老和尚,则守在寺庙门口,迎接着来客。
当车队在寺庙门口停住的时候,后方陆续还有车辆汇集过来,从宗福寺到外苑东通线,足足两公里长的巷道两侧,很快便停满了车辆,最后,四辆警车停在了巷道入口,执行起了封路任务。
此时是七点四十三分,数百辆的轿车就在路边停着,没有人下车,整条绵长的巷道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十几分钟很快过去,当八点钟的整点到来的时候,一名穿着御祭服的老和尚抖开手里的长鞭,“啪”的甩了一下,随即,咚咚的木鱼声响彻整个寺庙,寺院内早已被淋成落汤鸡般的和尚们,就地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开始念诵经文。
0082
停在寺庙门前的几辆车里有人钻了出来,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他们快步跑到寺庙正前方的那辆轿车边上,将车门打开,随即便分做两行,在寺庙正门到轿车前的一段路上双膝跪地,垂头不语。
敞开的车门内,身材臃肿的赤本穿了一身黑色的和服,有些艰难的从车里钻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寺庙正门上的牌匾,也没打伞,也不用人搀扶,就那么一个人艰难的迈步走过去,缓缓上了寺门前的阶梯。然后沿着石板路走向佛堂的方向。
当赤本的身影消失在寺门内的时候,寺庙外的巷道内,有十几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伙老态龙钟的家伙们从车上下来,自己撑着伞朝寺庙的方向走去,他们跟在赤本的身后,全都进了佛堂。
八点二十分,寺庙门前的老和尚甩响了第二次长鞭,巷道内,又是十几辆车的车门打开,二十多名壮汉从车里钻出来,撑开一柄柄雨伞,护卫着最后下车的七八个人朝寺庙门口走来。
伞下的七八个人都没空着手,有人手里捧着旧时武士的盔甲,有人捧着鬼面,有人捧着战刀,还有人则捧着铠甲。这些人鱼贯进了寺庙,但却没有进佛堂,而是沿着去往佛堂石板路站成一排。
到了八点三十分,第三次长鞭抽响,仍旧是停在门口的那辆车,车门打开,梳着武士发髻、一身和服的宫下北从车里钻出来。
站在车下,他震了震和服的衣袖,屈膝下跪,朝着寺庙正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上前三步,又是屈膝下跪,再磕三个头。连续走出九步,磕了九个头,正好走到台阶前面。
一个穿着御祭服的老僧走到他面前,手抚着他的头顶,嘟嘟囔囔的念了一段经文,随即将一串珠子挂在他脖子上,这才退到一边。
宫下北双手合十,朝着老僧行了个礼,这才再次起身,跨步走进庙门。
这么一路走过去,戴上头盔、蒙上鬼面、穿上铠甲、登上足靴......等他走到佛堂前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旧时日本的将军——这一套东西,都是赤本家祖传下来的,即便是生活再落魄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舍得卖掉,因为这代表着一个家族的传承。
佛堂内,赤本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带微笑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他看着宫下北进了门,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双膝着地的跪在那儿,这才朝旁边招了招手。
很快,有人将一份厚厚的本子送到他手里,赤本将本子接过去,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页,随即开始给宫下北讲述赤本家的历史。
按照赤本的说法,赤本一家源自于丹波境内的赤井氏,保元之乱后,他们这一分支迁徙到了三河国本,随后便以赤本为苗字,在那里定居下来。天文年,本家的赤本卓一出仕,为城主松平广忠的旗本,后追随松平广忠之子德川家康,为德川手下铁炮众旗本,战功显赫。
此后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赤本一家的本家一直领着旗本的职位,是德川家的信臣,直到德川幕府倒台,家族才逐渐的衰落下去。
宫下北也不知道赤本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不过,那都无所谓,他听着也就是了,他只希望这仪式能够尽快结束,因为这一身铠甲穿在身上,真是累得要命。
赤本讲史讲了二十多分钟,然后就是给宫下北定名,他的全名被定为“赤本一郎源旗本良一”,解释起来,赤本是“家名+苗字”,一郎是别名,因为赤本原介下面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称一郎,源是氏,意味着赤本一族来自于源氏,旗本是领受的爵位,最后的良一才是他的名字。
按照如今日本人的习惯,他的名字就是赤本良一。
等到定名仪式完了,宫下北又逐次拜见坐在两侧的众人,这些参与见礼的人,来自于与赤本家有关联的几个姓氏,像什么赤井家的、荻野家的、波多野家的等等等等。这些姓氏的家族现在不一定多么庞大,但在历史上却大都曾经显赫过,赤本能把这些人找来,也算不容易了。
在拜见波多野申吉的时候,宫下北还琢磨了一番,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有一个叫波多野结衣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