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重生 第57节

“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更何况,现在国内的不景气已经人尽皆知了,经济面的持续下行,影响到了方方面面,”宫下北平静地说道,“这一点,相比龟井先生也是很清楚的。”

“那又怎么样?!”龟井静香怒道。

“那意味着,今年党产经营还能产生分红,已经是父亲努力工作的结果了,”宫下北笑了笑,说道,“而且,龟井先生应该已经看到账目了,父亲今年可是取消了自己的分红的,所以,他即便是躺在了病床上,也是一条非常称职的守财狗。”

龟井静香沉默了,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要按照规矩来,那我就按照规矩去做,你等着吧,混蛋,我会立刻提出议案,要求更换党产管理人的。我不相信你,就像我从来都不相信赤本一样。”

宫下北也不吭声,他再次弯腰行礼,算是给了对方一个答复。

从龟井静香的私宅里出来,在走到院门口之前,宫下北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的平静,可就在他走出院落的那一刻,面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那是盛怒到了极点的表现。

钻进车里,等着梁家训在外面将车门关上,宫下北扭过头,看向路边那栋外观很普通的别墅,一对眼睛里全是恶毒的目光,就连眼皮都在一下一下高频率的颤动。

紧紧握成拳的双手也在发抖,因为用力过大,手指连同手背都变得苍白了。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自从接受自民党地下党产的打理工作以来,宫下北拜会过不少自民党籍的议员了,这里面有众议员,也有参议员,还有一些地方性的议员。实际上,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对自己的轻慢,但真正如此当面羞辱他的人,还是第一次遇上。

过去,他总感觉赤本的心理有问题,暴戾、喜怒无常、喜欢耍弄阴谋诡计,而且对权力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欲望,为了攒取权力,他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可是经过今天这件事,宫下北算是明白了赤本的心态,类似龟井静香这种高高在上的政客们,是真没把赤本当做人来看待啊,当然,也更不会把他这个赤本的接班人当做人来看待了。

这个圈子的生活结构,就像是个金字塔,哦,或许更像是条食物链,在很多人眼里,赤本可能是生活在食物链上游的大鳄,可是在龟井静香这样的人眼里,他就只是一条看守财产的狗。

可悲吧?可现实就是如此。

这世上没有谁愿意做别人的一条狗,哪怕是再没有骨气的人都是如此,赤本的各种作为,世界上就是为了摆脱这种做人走狗的命运,再往深层里想一想,那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或许大体都是同样的心态吧?

“主人,现在去哪儿?”副驾驶座上,梁家训小声问道。

宫下北松开攥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街边的那栋别墅,沉吟良久,终于说出一个地址:“中野,本町,五丁目。”

梁家训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缓缓地转过身去。

中野本町五丁目,几天前那个夜晚,河内善第一次带他去的那栋民居。

车在门外停住,梁家训替宫下北将车门打开,等他下车之后,便安静的守在车边上,并没有跟他一块进去。

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伊田与三岛,而是换了另外一对年轻一些的男女。

宫下北按下院门外的叫铃,看着那个身材瘦弱的男子从里面出来,替他打开院门。

跟在男子的身后进了院子,直接上了居所门外的回廊,客厅内,两人跪在门内,恭敬地行礼,问候:“主人。”

“伊田和三岛呢?”宫下北打量了一下客厅,与上次相比,客厅布置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的简陋。

“主人,伊田君和三岛小姐去了德国,”跪在地上的女子小声说道,“河内先生说,他们的病在那里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谢谢主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宫下北问道。

“小柳孝太、泉理沙,拜见主人。”两人匍匐在地上,说道。

宫下北点点头,转身走向茶室。

小柳孝太与泉理沙慌忙爬起来,先一步跑进茶室,将挡在墙边的立柜挪开。

看到那扇躲在立柜后色泽黝黑的铁门,宫下北停住了脚步,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约莫迟疑了三四分钟,突然转过身,毫不停留的出了茶室,离开了这栋简陋的宅子,重新上了等在院门外的车。

“去东大附属病院。”回到车上,宫下北阴沉着脸,说道。

车子重新开动起来,很快离开了这栋宫下北非常不喜欢的宅子,不过,宫下北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就在宅子二楼,正对着院落正门的那扇窗户内,自始至终都有两个人在默然无语的看着他。

这两个人中,一个是河内善,另一个却是个表情刻板、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两人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体型,只不过,表情刻板的中年人显得很有气质,一看就是个很有修养的家伙。

东大附属病院,赤本的病房内。

宫下北换了一身蓝色的无菌服,安静的坐在病床边上,而在他的对面,浅井荔香也穿着一身无菌服,面带微笑的坐在那儿,正与赤本小声聊着什么。

今天赤本的精神状态明显不错,那张日益消瘦的脸上,肤色似乎都没有枯灰了,只是双眼的眼泡肿的更加明显,听医生说,他这两天睡得不好,病痛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可他却拒绝使用镇痛的药物——老头的求生意愿很强,他认为使用杜冷丁可能会让他在昏睡中死去。

宫下北已经在床边坐了十几分钟了,可赤本始终就在同浅井荔香说话,到现在,除了他进门时说了一句“你来啦”,就再没理过他。

实际上,宫下北能够感觉到老头对自己的不满,尽管老头倒在病床上动都动不了了,但是很明显,还是有人在给他通消息,外面的事情,他应该都知道,至少知道很大一部分。

“好啦,荔香啊,你先出去吧,”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赤本终于开口说道,“我和良一说两句话。”

“是,”浅井荔香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听了这话,她急忙扶着肚子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朝门外走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那些仪器发出嘀嘀的鸣响。

“良一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扭过头来,赤本枯槁的脸朝向宫下北,虚弱的问道。

“没有,父亲,”宫下北笑了笑,说道。

“你在骗我,”赤本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能察觉到你眼睛里的愤怒......哦,你今天去拜会龟井了,怎么,是不是这条疯狗又朝你狂吠了?”

宫下北默然点头。

“你很愤怒?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羞辱?”赤本微笑着说道。

“是有一些,不过,现在好多了,”宫下北点点头,说道。

“这还是在骗我,”赤本看着他,说道,“良一啊,我可是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坐了将近40年呢,你现在的所有遭遇,我都了解,而且,我更了解你这个人。”

伸手在他的膝盖上拍了拍,赤本叹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那种既做不到极善,又做不到极恶的人啊。你以为极善、极恶只是一种为人的方式吗?不,它还包括了一种心境。极善的人宠辱不惊,极恶的无自尊可言,所以,这两种人都可以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表现的从容淡定,而我们这种人就不行了,我们会很痛苦、会很愤怒,这两种情绪是会把人毁灭掉的。”

0112

“你想走一条自己的路出来,良一啊,这很好,”赤本说道,“不过,在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什么。做事情是需要先有预案,然后才好去实施的,否则的话,你就会感觉到困难重重,却没有很好的应对良策。你不能仅凭直觉亦或是自己的喜好去做事,难道不是吗?”

“对不起,父亲,我让您失望了,”宫下北垂头说道。

“不要陷在自己的感情里不可自拔,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做事的阻碍,”赤本拍拍他的膝盖,继续说道,“你知道应该如何去对待自己人,这是好事,但你还应该明白如何去对待你的敌人,形形色色的敌人。在这件事上,你颠倒了顺序。良一啊,你应该先去了解你的敌人,你的对手,然后再去打理你的人手,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你现在拥有的人手里,谁最适合做什么,谁的存在比较关键。你才能有的放矢的去对付你的敌人,你的对手。”

“良一啊,你要记住,从你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天起,你自己的爱憎喜怒,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你要学会尽可能的自私一些,”赤本最后说道。

宫下北明白老头的意思,自私嘛,就是多想自己,少想别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他现在的心理也就不会那么矛盾了。

“良一啊,我已经没能力再帮你什么了,”赤本似乎是累了,他闭上眼睛,说道,“这条路,你总归还是要自己去走的,现在,你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要有这个目标,也要有舍弃一切,执着追求这个目标的决心。”

话说完,老头微微偏过头去,不再吭声了。

宫下北坐在床边,沉默了良久,直到听见老头轻微的鼾声响起,他才站起身,走出了无菌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保镖们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随着赤本的病情一步步恶化,当初探望者接踵的场面也不见了,如今,这里已经开始变得冷清,人情冷暖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宫下北忽然有了几分感悟,老头现在不一定还能得到来自外面的消息,他或许只要看看病房外是否热闹,就能判断出自己做事的效果如何了。如果自己能够掌控住局面,能够顺利将老头交给自己的位子坐牢靠了,那么,过去那种探望者接踵而至的局面,也不会消失的那么彻底了。

终归是自己让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失望了啊!

“咔哒......咔哒......”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过来。

宫下北扭过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从走廊尽头处拐过来,正朝他这边优雅的走过来。

竟然是石桥寿江!

或许是看到了他,石桥寿江上半身朝右侧小幅度的弯过去,同时右小臂举起来,朝他轻轻摇了摇手,模样很可爱。

“寿江小姐,”宫下北急忙迎上几步,微微鞠躬行礼,问候道。

“良一君,”石桥寿江躬身还礼,同时微笑道,“我来探望赤本叔叔,他最近还好吗?”

“还算不错,”宫下北强笑道,“刚刚和我聊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休息了。”

话说完,他引着石桥寿江进了病房,隔着玻璃窗朝无菌病房内看过去。

赤本还在熟睡中,现在可不合适打扰他。

“这就是人的宿命啊,”石桥寿江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对这个文艺女青年,宫下北是真的无语了。

“良一君是不是不高兴呢?”转过头,石桥寿江看着宫下北,突然轻笑一声,问道。

“哦,怎么会,”宫下北掩饰道。

石桥寿江伸手掩着嘴笑了笑,说道:“龟井静香那个人一直都很粗鲁的,而且为人嚣张,嘴巴又大,他那里发生点什么事情,不用半个小时,就会传遍东京大半个政治圈了。”

宫下北脸上一红,一股怒气勃然而发,不用问,肯定是那个该死的龟井静香,在骂了他之后,还四处宣扬了一番,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传到了石桥寿江的耳朵里。

“良一君果然不适应先生的身份呢,”石桥寿江轻笑道,“现在,面皮还太薄啊,需要多锻炼呢。”

宫下北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你见笑了,寿江小姐。”

“是良一君还不熟悉这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呢,”石桥寿江伸出手,握住他右手的手腕,说道,“如果习惯之后,这样的麻烦对良一君来说,就很容易解决了。”

“哦?”宫下北皱了皱眉头。

“良一君现在有时间吗?”石桥寿江握住他的手腕不松开,转口问道。

“寿江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力吗?”宫下北问道。

“我带你去见个人,”石桥寿江浅笑道,“或许有办法帮助良一君改善一下糟糕的局面呢。”

“见谁?”宫下北好奇的问道。

“见到之后你就知道了,”石桥寿江神秘一笑,随即转身朝无菌病房内鞠躬行礼,这才拉着宫下北出了病房。

车队在五日市大街拐下便道,转而向北行驶,不过三四分钟,就在五丁目的一处咖啡店门前停住。

“就是这里啦,”石桥寿江首先钻出车外,等到宫下北也从车里出来,才指了指街道对面那家咖啡馆,说道,“你来过这里吗?良一君。”

“这里?”宫下北朝咖啡馆的方向看了看,见到正门上方悬挂的一个牌子:清水,就那么两个简单的汉字,似乎是这家咖啡馆的名字,有些怪异。

“没有来过,”摇摇头,他说道。

“良一君的工作可是不太尽职呢,”石桥寿江轻声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宫下北好奇的问道。

“这里是清水会呀,”石桥寿江微笑道,“嗯,更早些时候,它是叫月曜会的,是自民党内竹下派那些人聚会的地方,也是很多经营不动产的大财阀会长经常出没的地方。它的创始人就是小佐野贤治,良一君应该听说过吧?”

宫下北一愣,小佐野贤治他当然是知道的,那可是日本现代政界的一个传奇人物,他也是田中角荣时期,站在政界背后的真正大佬,自民党田中派最大的投资人。

“不过,这里现在已经换了主人,”石桥寿江朝他身边靠了靠,很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一边引着他朝咖啡屋那边走,一边说道,“如今,这里的主持人是个大美女呢。”

她这话才刚说完,原本紧闭的咖啡屋正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制裙的女人面带微笑的走出来,俏生生站立在门口。

“纯子姐,”看到那女人,石桥寿江加快了脚步,同时挥着手招呼道。

“寿江啊,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女人微笑着问道。

“带我男朋友来介绍你认识啊,”石桥寿江显得很是乖巧,在宫下北印象中的那份凌人傲气丝毫都看不出来。

“纯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与宫下北走到女人面前,石桥寿江笑着说道,“这是我男朋友,赤本良一。”

“原来是赤本君,”女人微笑着弓了弓腰,行礼道,“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宫下北急忙还礼,客套道。

“良一,这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绵贯纯子,”石桥寿江继续介绍道,“你可以叫她纯子姐。”

“纯子小姐,”宫下北只得再次行礼,心里却对这女人的身份有了几分了解。

自民党内,姓绵贯的大人物并不多,但现在恰好有一个,那就是现任的自民党干事长、众议院大藏委员会委员,绵贯民辅。

早就听说绵贯民辅有一子两女,最小的女儿就叫绵贯纯子,今年应该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进来吧,到里面说话,”绵贯纯子微笑着让到一边,请两人进里面谈话。

从正门进去,就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厅,采用的洋室风格,并不算奢华,甚至有些偏于简单了。

首节 上一节 57/215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