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隅田川的寓所,”宫下北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里,微闭着双目,说道。
车队很快开动起来,在东京街头穿行着,向隅田川的方向驶去。
将近四十分钟后,车队停靠在隅田川寓所院门外的公路边,梁家训将车门打开的时候,宫下北才从浅睡中惊醒过来,他从车里钻出来,身子刚站稳,独眼的“智京”便吐着舌头,嘴里哈哈的喷着雾气冲了过来,一边围着他绕圈子,一边伸着鼻子去嗅他的裤腿。
院门口,两只肥嘟嘟的小奶狗倒腾着小短腿,努力想从门槛内爬出来,却总是不能如愿,只能在那儿奶声奶气的呜咽。
弯腰在智京的头上揉了揉,宫下北迈步走进院子,一手一只,将两只小奶狗抄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浅草绫在照顾这一大两小三只秋田犬,浅井荔香已经从这里搬了出去,真田佳溆有了自己的工作,这段时间也鲜少过来了,这栋宅子一下就空了,有三只秋田犬在这陪着浅草绫,倒也免却了她不少的寂寞。
楼外的回廊上,浅草绫一如既往的跪在那迎接自己的男人,这女人似乎是胖了一些,一张小脸看着圆润了许多。
宫下北坐到回廊上,拿过放在一边的湿布,将三只秋田犬足上的肉垫都擦干净了,这才放它们跑进大厅。
“您吃过午饭了吗?”等他忙完了,浅草绫过来帮他换下鞋子,同时小声问道。
“吃过了,”宫下北点点头,说道,“今天有位重要的客人过来拜会,我们在外面吃的。”
浅草绫微微颔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两条腿在和服的下摆里倒腾着,跟在宫下北的身后,说道:“昨天下午,有一位叫龟井静香的先生过来拜访,没有等到您回来,留话说请您一回来立刻联系他。”
宫下北抿着的嘴唇翘了翘,在那张严肃的脸上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了。”
和式的客厅内煦暖如春,宫下北一眼就看到客厅右侧的墙壁边上,多出来一排种植在陶瓷花盆内的花卉,他不是个雅致的人,对花卉没什么了解,也认不出那都是种的什么,只是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这段时间天气太冷,我担心院子里这些花会冻死,所以就让人买了些花盆回来,把它们挪到了这里,”见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花卉上,浅草绫小声解释道。
“嗯,你喜欢就好,”宫下北暗自惭愧,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到这里来了,以至于就连那些栽种在院子里的花卉都认不出来了。
走到客厅中央的榻榻米前坐下,他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浅草绫,说道:“现在这里基本上就你自己了,不要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多出去转转,哪怕是呼吸下新鲜空气都好。”
浅草绫略一迟疑,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说道:“再过二十多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今年,我想去富士山看看那里的樱花,听佳溆说,三月底四月初的富士山可美了,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所以......”
宫下北可不知道这女人的生日是哪天,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再过二十多天,的确是去富士山看樱花的好日子,那时候富士山的富士樱都将开放,在山路两侧,层层叠叠的,如同云海。
“家训!”宫下北也没问她的生日是哪天,只是扭头朝站在门口的梁家训说道,“替我记一下,到时候给我安排好去富士山的行程。”
“嗨!”梁家训微微躬身,应道。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宫下北扭过头,看着浅草绫笑道,“正好,父亲在小山町有两处不动产,咱们可以住到那里去。”
听他这么说,浅草绫那张俊俏的小脸笑的如同一朵花似得,她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了。
在身边的众多女人里,浅草绫对宫下北来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重生到这个世界里,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这个女人。两世为人,也是这个女人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女人的温柔、顺从,体会到了大男子主义做派的滋味。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女人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小痞子,是个混在黑社会底层的小头目,那时候他的全部财产,就是那栋破房子和身边这个女人。
对于如今的宫下北来说,这个世界的变化有点快,他所接触到的人,层级越来越高,心思越来越来难以揣摩,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给自己那张脸上不停地更换各种面具。细数起来,他似乎也只有回到这个寓所,待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才能卸下自己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不过,说不上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每次看到这个女人那副唯唯诺诺的恭顺样子,宫下北都忍不住想要羞辱她,蹂躏她,有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这种心理很病态。
“咚咚!”
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守在门口的梁家训转身将房门拉开,同站在门外回廊上的一名保镖说了两句话,这才重新转过身来,说道:“主人,龟井静香来了。”
“哦?”宫下北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他才刚到家还没十分钟呢,这家伙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来,他要嘛是安排人在盯着自己,要嘛就是在盯着这处住所,总不会是一种巧合。
撑着膝盖站起身,宫下北朝门口走去,不管双方闹得如何不可开交,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了,他都是要出去迎接一下的,这不仅仅是一种礼仪,也是一个姿态。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为了要整死龟井,也不是为了要恐吓谁,他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自己很尊敬这些议员老爷们,但若是议员老爷们不把他当人看,他也实力让各位老爷们头疼一阵子。
走到客厅门口,宫下北站在门内,抬眼朝院门处看过去。
院门处,身材偏胖的龟井静香正怒容满面的朝里面闯,四名保镖挡在他身前,不允许他朝别墅这边靠近,而在龟井静香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正在与保镖们交涉,正是他那位名为助理的情妇,也是河内善安排在他身边的内线。
“原来是龟井君,”宫下北也不出门,就站在客厅的门内,远远朝着龟井静香笑道,“龟井君能屈尊光临我这犬舍,真是让赤本良一心中不安啊。”
“赤本良一!”龟井静香闻声朝这边看过来,怒声道,“你的架子真是比你那个快死的父亲还要大啊,一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也有资格安排这么多的保镖吗?”
宫下北也不介意,他笑了笑,朝那些挡在门口的保镖摆摆手。
见了他的手势,保镖们退到院门两侧,将道路让了出来。
龟井静香狠狠瞪了几名保镖一眼,快步朝回廊这边走过来,就在即将走到廊下的时候,他才盯着宫下北,怒声道:“说,你这混蛋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竟然在背后暗算我?!”
宫下北也不说话,他面带浅笑的退后一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龟井静香一步跨上回廊,迈步就想朝客厅内走,却被梁家训伸手拦住。
“干什么?!”龟井静香怒声道。
“请换鞋子,”梁家训面无表情的说道。
0125
龟井静香瞪着眼睛与梁家训对视,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估计梁家训已经死了几十次了,可惜,目光并不能杀死人了,所以梁家训不肯退让,龟井静香只得在门口换了鞋子,这才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迈步进入了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趁着龟井静香换鞋子的工夫,宫下北已经进了茶室,此时正安然坐在主座上,而在他的旁边,浅草绫正在摆弄着茶室的小炭炉,那是用来烧水的。
“龟井先生,请坐,”盘腿坐在茶桌边上,宫下北虚手朝对面的客座指了指,微笑道,“我看你最近的火气似乎很大,正好,我这里有些上好的宇治玉露,请龟井先生饮上两盏,也好去去火气。”
龟井静香也不客气,他快步走进茶室,就在宫下北对面盘腿坐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狠狠的说道:“你这混蛋,到底想怎么样?”
宫下北笑了笑,视线从龟井静香的肩头跳过去,看向跟在后面进来的朝仓美加。
“朝仓小姐请随意坐,不用客气,”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宫下北很有风度的邀请朝仓美加入座,随后才将目光转向龟井静香,说道,“对不起,龟井先生,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还不承认吗?”龟井静香愤怒的说道,“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在后背耍弄阴谋诡计,破坏我的竞选?!”
“破坏您的竞选?”宫下北的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说道,“这话从何说起?龟井先生,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像您说的,我不过是一条守财的狗而已,一个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怎么会有能力破坏您的竞选呢?”
“献金!我说的是政治现金!”龟井静香咆哮道,“东宝株式会社!宝冢歌舞团!松竹株式会社!圆谷株式会社!不,不止是他们,所有最近拒绝继续为我提供献金的会社,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吗?!”
“哦?”宫下北拿过桌边的一条洁白毛巾,在脸上慢条斯理的擦拭一番,对方咆哮时喷出的唾沫星子,都快给他把脸洗一遍了。
“原来龟井先生说的这些啊,”将毛巾重新放回到手边,宫下北微笑道,“看来,咱们之间是真的有些误会呢。”
“家训,”抬起头,看向茶室门口外的梁家训,宫下北说道,“去我的书房,把书桌上那个黑色的匣子给我拿过来。”
“嗨,”梁家训应了一声,不过却没有动地方,而是安排一个守在楼梯口的女保镖去那东西。
龟井静香身材魁梧,他担心这个暴怒中的家伙,会跟自己的主人动起手来。
匣子很快被取过来,梁家训亲自将东西送进来,放在宫下北的面前。
恰好在这个时候,碳炉上那个不大的陶壶响了起来,那是水烧开了。
浅草绫从茶盒里用小匙拨出十几颗茶球,分在三个茶盏里,又续上水,这才退身跪坐到一边。
“龟井先生,正如您所说的,良一是一条守财的狗啊,”将匣子盖打开,宫下北从里面取出一份折叠好的信纸,一边不紧不慢的展开,一边微笑道,“狗呢,不管是守财的,还是看家的,总归嗅觉都是灵敏的,我最近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或许您的困扰便与此有关呢。”
龟井静香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今天既然找上门来,他当然是搞清楚问题出在哪儿了。怎么说呢,尽管大量献金提供人离他而去,会让他非常的被动,但作为一名资深政客,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的,只不过就是过程会麻烦一些罢了。
另外,在政坛混迹多年,龟井静香可以筹集到政治献金的渠道很多,如果不是这次献金风波来的太突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
今天来见宫下北,龟井静香可不是低头服软来的,他准备大闹一场,不是单纯为了给宫下北添堵,也不是为了效仿悍妇撒泼,而是为了让党内那些人看看,如今这个赤本原介的继承人已经不安分了,他开始准备挑战大家的权威了。
宫下北没有理会对方的冷笑,他将手拿着那张信纸,很是恭敬的送到龟井静香面前,请他过目。
龟井静香一抬手,将那张写满字迹的稿纸扯过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动作之灵敏与他肥胖的身份毫无一致。
“你......你......你,你这混蛋!”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将信纸上的内容看过一遍,他双眼死死盯着宫下北,嘴里磕磕巴巴的骂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说过了,我的嗅觉很灵敏的,”宫下北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嗯,茶水有些烫嘴,但清香扑鼻,的确是好茶啊。
“这是阴谋!是你这家伙在背后操作的对不对?!”龟井静香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毁了我!毁了我的政治前途!你这混蛋!就算是毁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冷静,龟井先生,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啊,”宫下北微笑着说道,“想想看,名单上这些人,最早的从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为你提供政治献金了,最晚的也是两年前开始的,你觉得那可能是我的操作吗?”
龟井静香有些偏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转换了好几遍,这才颓然坐倒在地上。
在日本政坛上,对于一名政客来说,大部分丑闻似乎都可以想办法遮掩,尤其是对于一名议员来说,只要不在政府中担任公职,即便是出了什么丑闻,蛰伏一段时间,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但是,在诸多丑闻中,有一种却是很致命的,一旦牵扯其中,往往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这个丑闻就是政治献金的丑闻,而且是其中的一类:接受外国人或是外国企业的政治献金。
在《政治资金规正法》中,限制最严格的就是这一条,严禁任何政治团体或个人接受来自非日本国民的政治献金,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某一个政客接受了外国人的政治献金,就意味着卖国,是一种很严重的罪行。
宫下北交给龟井静香的那份信纸上,一共有12个人的信息,这12个人都是龟井静香的政治献金提供者,而且都是小额政治献金提供者。在过去的若干年里,这些人几乎每年都会向龟井的政治献金管理组织捐献几笔钱,每次数额都不多,都是三到四万日元的样子。
按照《政治资金规正法》的规定,凡是捐献政治献金数额超过5万日元的,都需要做出公示,要将捐赠与受赠人的情况公布出来,以此来接受民众的监督。而这些人显然是有预谋的,他们每笔捐赠的款项,都不到5万日元的限额,所以不需要公示,而没有公示,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调查捐款人的底细。
12个捐赠人,不管做的是什么营生,他们的身份都是在日韩国人,换句话说,他们并不具备日本国籍,尽管他们有日本人的名字,自幼也是生活在日本的,可总归改变不了他们不是日本人的现实。
赶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一旦这个消息被曝光出去,龟井静香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向公众谢罪了,难道说自己全不知情?那是屁用都没有的,自己的政治对手能想出一万种理由把自己埋进坑里。
“你想怎么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龟井静香看着宫下北问道。
尽管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知道的这些信息,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人的资料,但有一点他却是非常的清楚,那就是对方肯定有目的,既然有目的,那就说明他有能力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对于龟井来说,他不在乎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目的,也不在乎对方准备怎么做,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毕竟那关乎着他的政治前途,而政治前途则关乎着他的命运。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宫下北把手伸进那个匣子里,又取出厚厚的一沓票据,递到龟井静香的面前,说道:“龟井先生,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彼此都能放心,都能对方做些事情的朋友。”
龟井困惑的接过那沓票据,翻看了几张,眼睛陡然一亮,随即,翻开的速度加快,几乎是一张不落得逐次翻看过去,看完之后,一对眼睛四处瞅瞅,发现那个放着小砂壶的炭盆,猛地跪起身子,将炭盆上的茶壶提起来,抖手将这厚厚的一沓票据都丢进了炉子里。
厚厚一沓票据丢在炭盆里,先是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随后,烟雾渐渐变黑,约莫几秒钟后,才腾起一团火光。
看着那窜起半尺高的火苗,龟井静香似乎是松了口气,他一把从桌上抓过夹茶盏的架子,忍着火苗的灼烤,在炭盆里狠狠地搅了一通,直到最后一点纸片都被烧成了灰,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0126
看着龟井静香坐在对面微微气喘,那白净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宫下北微微一笑,再次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口茶。
刚才被烧掉的那些票据,是信纸上那12个人捐献政治献金时拿到的收据,对于龟井静香来说,这是很要命的证据,一旦落到某个记者的手里,他的半条命就没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瘫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龟井静香的脸上突然又露出狰狞的表情,他猛地跪坐起来,上本身朝宫下北凑过去,凶狠的说道,“告诉你,这是做梦!就算是你掌握了这些东西又怎么样?你敢出去胡说八道吗?你这个小痞子,信不信,如果你那样做的话,就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你不是很了解中华文化吗?那总应该知道兔死狐悲这个词语吧?只要你敢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整个日本政界,所有人都会视你为仇,因为你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在龟井俯身过来的时候,宫下北已经拿起了手边的毛巾,他将毛巾挡在自己面前,免得这家伙又把唾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
直到龟井的咆哮告一段落,他才将毛巾放下,面带微笑的说道:“龟井先生,我说过了,咱们应该是朋友,可以互助互利的朋友,而不应该是敌人。”
“少说这些废话,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龟井静香冷笑一声,重新盘腿坐回去,他目光冷冷的看着宫下北,说道,“别告诉我这些该死的朝鲜人和你没有关系......”
语气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我明白了,是赤本原介那个老东西对不对?池上音叶!那个贱女人,她是赤本原介的人,对不对?!这些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要陷害我,对不对?!”
他连着问了三个对不对,竟然都能猜中准确的答案,宫下北对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还真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混蛋,都是一群混蛋!”根本不用宫下北的解释,龟井静香已经认定这是事实了,他的面容扭曲着,厉声道,“果然是狗一样的东西!下贱卑鄙,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我......”
他的咒骂还没有结束,对面一杯热茶已经迎面泼了过来,一滴不剩的泼在他那张胖胖的脸上。
茶还有些热,但却不是很烫,龟井静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宫下北,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将茶盏放下,又看着他挑了几枚茶球,重新放到茶盏里,还慢条斯理的斟上水。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龟井静香都没有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他甚至忘了将粘在脸上的茶叶弄下来。
尽管受到了眼前这个丑家伙的威胁,龟井静香非常的愤怒,也感觉有些恐惧,可自始至终,不,应该说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相信这家伙敢用茶水泼自己,而且还是泼在了脸上。
“是不是感觉冷静多了,龟井先生?”瞟了呆愣的龟井一眼,宫下北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还没有冷静的话,你不妨立刻起身,从我这里离开,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准备。在这一个月里,你可以用尽你能用的一切手段来对付我,你可以让我身败名裂,也可以把我送进监狱,当然,要在你能做到的情况下。如果你做不到,一个月后我自然会做出反击,我会用尽我能用的一切手段,让你身败名裂,或是把你送进监狱。”
屈起手指,宫下北在茶盏边的桌面上敲了敲,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龟井先生,就像你说的,我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不过,现在这条狗已经厌烦了你这个主人,它想要咬死你,而你,有两个选择,要嘛把它打死,要嘛被它咬死,你准备选择哪条路,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又是威胁,”龟井静香这才想起在自己脸上抹一把,或许是被泼了一脸茶水的缘故,他这会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了,阴鸷的眼神盯在宫下北脸上,说道,“你以为你那见不得光的阴谋真的能奏效吗?相信我,事实会告诉你,在这个圈子里,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一旦触碰了,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我从没关心过你那个所谓的圈子,”宫下北耸耸肩,语气轻松的说道,“而且,就像你说的,我根本也算不上是你那个所谓圈子里的人,所以,不要拿你的底线来衡量我的手段。说实话,在这场战斗里,我并不十分在意输赢的问题,毕竟我不过就是个小痞子罢了,身败名裂也好,坐监狱也罢,都不是我难以接受的结果。”
两个胳膊抬起来,将胳膊肘撑在茶桌上,双手合十在眼前,宫下北轻声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一点,龟井先生,在这场战争里,你也能输得起吗?”
龟井静香那张胖脸抖了抖,脸上的肌肉很明显的抽搐了几下。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的站起身,瞟了一眼身边的朝仓美加,说道:“我们走。”
话说完,他转身走出茶室,径直朝客厅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