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牛比了，还帮不了我爸？”
方行吃了口菜，毫不客气的揶揄道：“三叔，你这话就显得见外了。”
“你三叔生意那么忙，能有空帮你爸？”
就连老爷子都开口帮着拒绝，“人要靠自己，别总是想着别人能帮你，再这样发展下去，我看你们一家人都要乞讨。”
“就是，整天想着靠别人，天上能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方武不屑一笑，撇嘴说道：“我还指望老三下半年帮忙照顾多多呢，人家这么忙，根本没时间。”
“是吗？”
方行嗤笑道：“是把我们一家当外人吧？”
“别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孙凤呵呵一笑，沉声说道：“自己混的没本事，指望别人看的起你？这不可笑嘛！”
方爸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下听到这些话，脸色越发难看，终于开口反驳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落魄、我无能，外人瞧不起我，我可以理解，可你们瞧不起我，就让我太寒心。”
顿了顿，方爸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第一次站了起来，掷地有声的说道：“不就是失业下岗吗？有什么了不起？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我活着，就算是当乞丐我都不会饿死，用不着你们羞辱我。”
洪亮的声音在大厅里传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没想到方爸竟然有这么一出。
方年在短暂的错愕后耻笑道：“好呀老三，现在竟然敢反驳我们了，看来你在市里待久了，胆子跟着变大。”
“这不是胆子变大，这是我维护自己的尊严。”
方爸拳头紧握，咬着牙齿说道：“自从我进门你们就对我冷嘲热讽，我受够了，下岗怎么了？我吃你们家大米了？我每个月没往家里寄钱？我没有为家里买油买米？”
“够了！”
方爸脸色骤冷，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给我坐下，你以为你是谁？没本事还想发火？等你混出个人样再发火！”
“爸，你不能这么偏心。”
方爸声音不减的说道：“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对待我，难道我是捡的？”
听到方爸的话，老爷子非但没有任何悔意，反而沉声说道：“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都替你感到丢脸，你瞧瞧老三，在县城混的风生水起，现在连车都买了，完全就是我们村的楷模，你再看看你，回来连辆二八杠都没有，父子两人迈着一二一滚回来，简直丢尽我的老脸！”
冷嘲热讽声回荡在大厅，难听到了极点。
方武等人面露讥讽，非但丝毫没有兄弟情谊的觉悟，反而连连点头附和。
“说的没错，没本事想要尊严，简直可笑。”
“撒泡娘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老三，明年要是回来再连辆二八杠都没有，就别回来丢脸。”
……
听着众人的冷言冷语，方行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这哪儿是一家人，简直就是一群豺狼虎豹。
再看老爸的脸色，早已经阴沉如水，怒气弥漫脸庞，心中的血脉亲情似乎都已经透露着绝望。
方行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主动维护自己尊严，自己就算是说再多的话都没用，自己的尊严终究要靠自己维护。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方行愣住了：
嘭！
方爸一拳砸在拍在桌上，暴怒道：“够了！都给我闭嘴！”
冰冷的声音传遍大厅，宛若雷霆之怒。
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方爸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不仅是方武方年等人愣住，就连老爷子都傻在当场。
“我告诉你们，我们一家不是没本事，是我们一家低调！”
方爸犀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们一家不仅有钱，而且超级有钱，在你们眼中万元户了不得，可我们家日入十万，知道小方平时开的什么车吗？价值八十万的奔驰！不就是一辆破桑塔纳嘛？有什么了不起？瞅瞅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都替你们感到丢脸！”
说到这儿，方爸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斗富？我告诉你们，你们都嫩着呢！下岗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一家照样是生意人，市里最牛比的两家电影院，省里最出名的赵师傅，都是我们家做的，我们家没本事？我看你们才是没本事的人！”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方爸，方武方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交织着错愕和惊诧，就连老爷子都再次傻在当场。
方行手扶额头，满脸错愕，连忙伸手拉了拉老爸的袖子，苦笑道：“爸，咱不是说好回来要低调吗？”
“低调？”
方爸扯着嗓门叫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低调？再低调下去恐怕我们都被扫地出门！”
说到这儿，方爸的目光再次落在众人身上，沉声说道：“你们可以瞧不起我们，但是别侮辱我们人格！我告诉你们，我告诉儿子考的是深南大学，我们家开的是大奔！就算是我们一家再落魄，求人不会求到你们身上！”
日入十万？
价值八十万的大奔？
短暂的错愕之后，方年不屑的冷笑起来，“吹牛比不打草稿？我在县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任何一辆大奔，你说你是开大奔的，可笑不可笑，还日入十万，咱们全县都没有月入十万的人。”
说到这儿，方年站起身整了整衣领，一脸傲慢的说道：“大家别相信他说的话，日入十万?咱们老方家祖坟都不会冒这样的青烟，现在钱多难赚呀，说的好像他是开印钞厂的一样，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本来众人已经被方爸的一席话震惊，可听到方年的话，以方年为主的众人都接连点头附和。
“老三说的没错，又不是开印钞厂，日入十万，当我们是傻子呀！”
方武讥讽道：“老二，做人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吹牛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是呀是呀。”
孙凤挤眉弄眼的说道：“虽然我们农村人没见过世面，可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谁有钱谁没钱，我们心里一清二楚，都下岗了还吹牛，我看你就是因为吹牛被厂里开除的吧？”
听到众人的话，方爸脑袋一晃，险些一头栽地。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说的真话居然没一个人相信。
妈的，这什么世道？
不仅是方爸，就连方行都满脸意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的可以挤出水来。
啪！
老爷子拍案而起，暴怒道：“够了，没本事竟然还撒谎，老三，是不是我没教育好你？”
说完，转身到门背后就拿扫把，朝着方爸大步走来。
“卧槽！”
一直默不作声扮演吃瓜群众的方娜开口叫道：“二伯，你还不跑？”
“再不跑我就是傻子！”
方爸满头黑线，撒腿就跑。
一顿饭吃的鸡飞狗跳，方行无语到极点。
心说他妈吃顿饭都不安心，见了鬼了。
没了食欲的方行简单的吃了两口，将饭碗放在厨房，出了院子看到老爸浑身狼狈的坐在路边，脑袋上还插着根鸡毛，嘴角抽了抽，走了过去，关心道：“爸，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
方爸脸上写满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小方，你说为啥他们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因为他们没看到，以以前的目光看我们，自然不相信。”
方行苦笑一声，说道：“不相信也没关系，明天给曾祖父烧了火纸，咱们就尽快回去，不受这气就行了。”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方爸说道。
“啥决定？”方行好奇道。
“回来的时候太低调。”
方爸脸色严肃的说道：“下次回来我一定让你开着大奔！”
“……”方行。
县政府办公室内，四十多岁的一把手宋飞成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县里的财政赤字，眉头扭成一团，脸上布满愁容。
这两年来，县里除了一家造纸厂，基本要啥啥没有，想要让财政收入涨起来，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财政收入，县里就连修条路都要往上面不断申请，再加上这两年来各地的招商引资，宋飞成越来越意识到引进外地企业的重要性。
不过以县里的条件，想要引进外资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宋飞成很清楚，最容易最简单的就是将省里的企业引到县里，到时候在当地缴税，这是提高财政收入、解决就业的最好办法。
“事情查清楚了。”
秘书敲门走进来，连忙汇报道：“我打听到省里赵师傅有限公司的老板方行这次回乡探亲，咱们可以借这个机会接触一下。虽然现在赵师傅达不到外资水平，但现在发展却非常迅猛，我听说他们三天内会将货铺到江都市，就连我们县都会铺货，若是能够让赵师傅在这里投资建厂，这对我们来说百里无一害。”
“确定吗？”
宋飞成面色微喜，抬眸问道：“他们现在公司的盈利怎么样？可别到时候请来发现是个烂摊子。”
“他们的销售额每天都在增长。”
秘书说道：“据我打听到的，他们每天的销售额都在七十万左右，这可抵得上我们县十个造纸厂。”
“别提造纸厂。”
提起造纸厂，宋飞成一肚子的火气，“妈的，给了那么多帮助都快要倒闭，我真是没话说的。”
顿了顿，宋飞成说道：“既然他们效益不错，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出发，这次我要亲自去拜访这个方总，争取能够在县里建厂。”
“好。”
秘书点头说道：“我立即去办。”
……
“在我面前吹牛比，别人没见过世面，你以为我没见过世面？”
一大早，院子里就响起了方年的牢骚声，“要不是看在他是我二哥份儿上，我昨晚饭桌上就抽他，吹牛比吹到我这里，不知道我一年赚大几十万吗？我告诉你们，平时在县里，就连县政府一把手跟我吃饭都得主动买单，见了我都得叫声哥。”
刚起床的方行看了眼楼下的方年，回头看了眼刚醒的老爸，说道：“爸，你听见没？大早上三叔都不让你快活，非要找点事情，要不今天给曾祖父烧了火纸咱们就回城，待在这里受气。”
“行了，我知道了。”
方爸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给你曾祖父烧了火纸，我们得早点走，不然后面难听的话不知道有多少。”
“爸，你少哔哔几句不行吗？大早上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脸。”
楼下传来方娜打抱不平的声音，紧接着楼梯传来脚步声，只见方娜走了上来，冲方行嘿嘿笑道：“起来了？”
“嗯。”
方行没料到方娜竟然为他们说话，点了点头，意外道：“看不出来，你竟然会为我打抱不平。”
“瞧你说的，你可是我哥.”
方娜冲醒来的方爸打了声招呼，继续冲方行说道：“今天咱们去哪儿玩？”
“玩个屁！”
方行说道：“今天给曾祖父烧了火纸我们就回去，城里一大堆事儿等着我们办呢。”
“行了行了，别吹牛比。”
方娜摆着手说道：“你们昨晚吹牛比的事情已经被大伯宣传的全村皆知，你们居然还说？不怕丢脸？别人不知道你们一家，我们还不知道？回城依然待业，还不如陪我多耍几天，你看怎么样？”
“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