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行的内行人多了,可你见到有几个内行人,能在他这个年纪开起一家出版社的?
所以啊,总经理能从无到有的把一家出版社给搞出来,且各方面都一路畅通,这就是人家的能耐!
而这份能耐,你我都做不到。
至于内行不内行,那重要么?
谁天生就什么都懂?
等入了行,慢慢接触下来,不就慢慢都了解了?
然而,总经理想要懂行,需要时间,也需要我们有点耐心。
就算要提醒总经理,也要注重方式方法。
比如说,你的这些提议,不能私下单独找总经理说?
干嘛非要在这个会议上直接跟总经理说?
又或者说,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
可为何我之前不吭声反对?
难道是我不如你么?
那是我知道方式方法,知道就算要反对,也得私下慢慢聊。
你得给咱总经理一个尊敬,尊敬懂么?
现在是开会期间,你直接顶撞总经理,让总经理下不来台,让大家都以为总经理什么都不懂,这就显示出你的能耐了?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干了是吧?
你要真这样,那我们这里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
“停!”曹志强忽然及时打断余德利的话,“都别说了!”
“总经理!”余德利面色铁青的看着曹志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驭下不严,才搞出这种事情,您放心,我立刻让他卷铺盖滚蛋,这里不能要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行行行了,别扯了。”曹志强摇摇头,“我觉得那小赵挺好的,至少敢说话。难不成,我的手下都是一群马屁精就好了?”
说到这,曹志强面色和蔼的对那个面如土色的赵守文笑了笑:“没事儿啊,小赵,老余跟你开玩笑呢,别担心。”
赵守文干笑了几下:“是,是!”
紧接着,赵守文忽然站起来,猛的对曹志强一个深鞠躬:“对不起,总经理,是我自以为是,是我……”
“停!”曹志强一皱眉,“听不懂人话么?给我坐下!”
被曹志强这一声训斥,赵守文才猛的一个激灵,然后重新坐下,但却坐的笔直。
曹志强摆摆手,然后对余德利道:“老余啊,你看你,吓着人家了。”
余德利皱眉道:“总经理,尊卑不能废,他这样不给您面子,您的威望何在?”
曹志强呵呵一笑:“什么威望不威望的,就这么十几号人,搞什么上下尊卑啊,没意思,活的太累。”
紧接着,曹志强反应过来:“对了,被老余你一打岔,差点跑题。”
清了清嗓子后,曹志强重新看向赵守文,儒雅随和的道:
“小赵啊,你别害怕。
你说的对,我是很多事儿不懂,所以才要问你们嘛。
也不用跟我来那套什么方式方法,什么私下建议。
我是急性子,没那功夫跟时间。
有话直说最对我的脾气。
那,你呢,现在就如实告诉我。
如果我听了你的话,直接盗版金庸老爷子的,他要是告我们侵权,要我们赔偿侵权费,我们却拿不出,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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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海外的法,怎么能管到我们内陆的人?
虽然曹志强的态度十分的“儒雅随和”,口气也很不错。
但之前被余德利那么一番训斥后,这个有些年轻气盛的赵守文,也有些回过味来,觉得自己之前做的确实有问题。
开玩笑,这可是实习期工资就高达三十元一个月,且实习期只有一个月,转正后高达五十元一个月的好工作啊。
而他之前是干嘛的?
他就是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的下乡知青而已。
回了京城,他爹妈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人下跪了,才在一家小杂志社里当了个看仓库的临时工。
在那里,他干的是苦力活,每个月的薪水却只有十六块钱!
进来的时候说是三年转正,可他勤勤恳恳的干了四年了,眼看都过了二十七岁,马上要奔三十了,至今还是个临时工。
这年头,单位转正哪儿那么容易。
正式岗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都占全了,上面又不给批新名额,下面的实习工自然就没有了转正的渠道。
想要转正,除非上面有人退休或者自动离职,否则那真是遥遥无期。
正因为这种情况,他才想换个活法,毅然而然的跟着余德利跳槽来这边。
跳槽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的国内,还是属于一种背叛,是相当受人鄙视的行为。
其实自动离职式的跳槽行为,也还好。
可要是他跳槽到这里后,很快就被人辞退,那他就不是能不能在这行混的问题了,而是在他的档案里,永远背上一个“不可靠”的烙印。
要是这样,以后他再想去别的单位上班,谁都不会重用他。
只不过呢,人的脾气跟习惯是很难改的。
之前赵守文在原单位的时候,虽然薪水少,但日子也逍遥痛快啊。
只要按时上下班,别迟到旷工,干好自己本职工作,也没人去管他。
平时大家在仓库里,不是打牌就是下棋,而他不喜欢打牌也不喜欢下棋,就喜欢看书写书。
他平时也喜欢给各个杂志社投稿,比如就给诗刊杂志社投过诗歌,并且发表过。
也正是那次在诗刊杂志社的发表,让他认识了余德利编辑,并有了这次跳槽的机会。
所以他对余德利是很尊敬的,也不敢得罪对方。
然而,正因为他过去的工作状态,导致他对领导没有丝毫敬仰之心,更谈不上尊重。
哪怕领导当面来了,他也是该干嘛干嘛,该说啥说啥。
靠,一个月十七块,还不包吃住,你要我怎么尊重你?
但是,一个月三十块,一个月转正后变五十的话,那就……
“对不起,总经理!”
经过一番内心斗争的赵守文立刻站起来,双手并拢,对着曹志强深深一个九十度鞠躬:“总经理我错了,亲您原谅我这次的鲁莽!”
这突然一下子,立刻把曹志强跟整愣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曹志强才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笑道:
“喂,小赵啊,我是真心问你话,希望你能好好回答的,你突然这样搞,让我很为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说反话呢,呵呵呵。”
随着曹志强这一番笑呵呵,原本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立刻就是一片呵呵声,明显都是大家在附和曹志强。
对此,曹志强也有些无奈。
这特么才一个十几个人的刚开张的小出版社,怎么就这么多毛病,搞的跟日韩职场一样?
好像之前余德利的那个出版社的工作氛围,也不这样啊?
好吧,曹志强确实不理解这种氛围。
这种氛围形成的真正原因,是他给的太多了。
现如今,大部分人的平均工资是很低的,哪怕是杂志社编辑这种事业单位的岗位。
像出版社跟杂志社这种单位,真正的春天是在八四年下半年之后。
在这之前,大部分出版社跟杂志社,其实大都半死不活,基本都是吃财政拨款。
可如今的国内还没经过分税制之类的税收改革,政府财政穷的叮当响。
因此,靠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那收入可想而知。
这一点,你看看曾经很牛逼,后来也很牛逼的北平市建筑设计院目前的凄惨情况就知道了。
所以在这个时期,出版社跟杂志社这种文化出版单位的职工,收入很低,甚至比工人还低。
而且事业单位的实习工时间,那不是一般的长,三年又三年是基本,有很多人干了十年都是实习身份。
这一点也远不如工厂。
八十年代,整体上讲,依旧是工厂待遇最好的时代。
机关事业单位真正牛逼起来,那得九十年代以后才行。
笑过之后,曹志强忽然拉下脸,盯着赵守文一言不发。
而随着曹志强的严肃起来,正在附和着笑的众人,也好像突然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一下就鸦雀无声。
这可不是拍戏,没人提前给过剧本,而是真正靠自觉做到的。
也就是这么一个转折,让曹志强意识到,他想跟这些人玩那种打成一片的亲和式关系,是行不通了。
因为他已经跟这些人有了天然的隔阂。
毕竟这些人都跟他不熟,要么是余德利找来的,要么是原来的老工厂派来的,目的都是来跟他混饭吃的,不是来跟他做朋友的。
明白这点后,曹志强不再嬉皮笑脸了,而是很严肃的看向有些脸色发白的赵守文:“赵守文,别跟我玩这些!
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要我们抄袭人家香江大作家的书,人家告我们侵权怎么办?”
赵守文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看余德利。
结果,这次余德利还没说话,曹志强先一拍桌子:“看什么看?我才是总经理,发钱的是我!我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懂么?赶紧老实回话!”
一听这话,赵守文才重新看向曹志强:“总经理,您,您真不知道?”
“我知道还问你?”曹志强继续一脸严肃,“就因为不知道才问你,要不然要你们干嘛?就算是古代的皇帝,也不能全知全能吧?”
说到这,曹志强还故意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行了别废话了,麻溜的回答,要不然就滚蛋!别忘了,你现在还只是个临时工!”
听到曹志强这么说,赵守文才深吸口气:“总经理,那我就实话实说。
嗯,其实就算我们抄袭,不,是借鉴港台作家的拿去出版,不会有任何问题,也不会有人来告我们。
或者说,就算告我们也没用!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为什么啊?”曹志强问,“我记得,他们的作品,可都是有版权法保护的啊?”
赵守文笑了笑:“是,他们那边或许是真有什么版权法保护,但那是海外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