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很累。
那些情绪一层层的包裹住他，侵蚀着他。
他的每一次入梦，都是更深的愧疚。
江萝听到这一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尖叫了一声，打断了所有声音。
可现在也没有声音。
她双手不甘的抓紧江毅的衣服，捏得褶皱层层叠叠：“我不许……我不许你抛弃我，爸爸……我只有你……从小到大，我只有你。”
她啜泣着。
她也发现。
自己双手抓住的人，好像变得特别轻了。
她错愕的抬头，发现江毅的身体竟然也开始碎片化。
而她和言晃的身体，却依旧好好的。
江萝瞳孔骤然缩小。
“你又交换了什么？”她问得很小声，甚至快要没气。
江毅笑着为江萝擦去眼角的泪水。
“以后，要好好听话。”
然后对言晃说。
“看来……言先生没办法惩罚我了。”
“能在墓地遇见你，是缘分。”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很勇敢，很温柔的人，比起我……你更能保护好别人。”
言晃凝着眸子，一时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江毅长舒一口气，旋即又笑了笑：
“言老师不必感到自责，我说过……《标签社会》是我给自己选择的坟墓。”
“所以，也麻烦您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好小萝……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也不会拖你后腿，作为回报……在我死后，我的所有道具拥有权都将归您所有，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支付的起的报酬了。”
言晃看着他，深知从一开始自己选择与他们组队开始。
自己就被算计了进去。
无论是什么走向，一旦他们成功找到通往【现实世界】的道路，江毅便一定会使用自己的天赋，用一条命换取两条命。
“你就不怕我在你死后不管江萝？”
江毅摇摇头。
“您不会的。”
能让《副本》里的神都舍不得的男人，从遇见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他为自己设计的葬礼中的一环。
言晃不再开口。
面前的江萝抱紧了江毅，她咬着牙，撕心裂肺的叫着喊着：
“江毅！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胆小这么懦弱！”
“我都说好了我会保护你！我会让你享福……你怎么偏偏就是不愿意等我长大！”
“我不要言晃……我不要……我就要你！”
“爸爸，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你不要不要我……”
十二岁的女孩再是成熟，也只是一个孩子。
其实当她发现江毅选择了《标签社会》时就已经隐隐察觉不对，但他万万没想到，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竟然会食言！
这一次食言……便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了。
江萝吸着鼻子，怀里的男人逐渐碎片化飘去。
他笑得很舒坦。
他终于迎来解脱。
他最后一次为江萝擦去眼泪。
“乖……要好好听话，以后言叔叔可不惯着你了。”
他声音渐渐消失。
江萝使劲的拥抱却成了一个落空。
在江毅生命走向最后一刻的时候，他也终于能够坦然的暴露自己最后的隐藏。
他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下一刻。
他用自己的【懦弱】，将天赋一栏的【指导师】换回了原本的模样。
【背弃之人】。
背弃之人的天赋在这“十万人同时观看”的直播中暴露出来，就连天赋隐藏信息也一览无遗。
“我终于可以，接受自己了。”
他的面庞落下血泪。
而在这时。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入耳中。
【恭喜【背弃之人】找回自我，天赋更改！】
即刻。
那【背弃之人】的天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
【玩家：指导师——江毅】
【天赋：勤勤恳恳教学生，认认真真教自己，我将以一生来完成属于我的一节课——接受自我。】
【综合评价：毫无疑问，您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第65章：标签社会——现实世界
当最后的评价出现之时。
这一切宛如一个奇迹。
在江毅不完美的生命之中，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江毅瞳孔震动，在消散时的最后一刻，落下了一滴泪。
一滴感恩的泪水。
他终于走向自己的坟墓。
标签之人，终于标签社会。
江萝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
她强迫着自己，让自己的眼泪全都憋回去，额头的青筋也被憋出。
“不许哭！”
“江萝……你不许哭！！”
她这么告诉自己。
告诉自己以后自己要更加坚强才行。
言晃苦笑几分，伸出手将江萝抱住。
当江萝落入怀抱的时候，她还是情绪崩溃了。
言晃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等到【网络世界】彻底崩塌。
“小萝，以后记得叫哥哥。”
……
直播间中是无止境的寂静。
已经突破了十万人的直播间，此时竟无任何一人发表言论。
等了好久，才有人发出第一条评论。
【原来……他是用余生去忏悔，不是阴谋论。】
【唉……在副本里待久了，神经紧绷的太厉害了，突然看到这些……不太适应。】
【有太多的意外在他身上重叠爆发，如果他没有答应孩子们，如果他没有遇到江萝，如果地震后孩子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在桌子底下，如果……算了，没有如果。】
【指导师，的确是指导师，给我们上了最后一课。】
指导师配得上最后系统给他的评语吗？
这谁能说的准呢。
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千双眼睛中有一千种景色。
一千句评价中有一千个观点。
换作其他人处在他的状况之下，谁又能保证比他做得更好呢？
无悔即可。
……
网络世界彻底崩塌。
江毅的牺牲为言晃和江萝两人捡回一条命。
言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才终于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身旁出现“滴滴滴”的心电声响。
缓缓睁开眼，整片天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被人用白色颜料涂抹了所有一般。
等他起身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白的让人发慌。
周围有人。
不止一个，是无数人。
他只是无数人中渺小的一员罢了。
人们躺在细窄的蓝白床上，宛如病人一般，手上被一条长长的线连接着，连接的最终方向是一个奇怪的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