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规定这种东西,有人同意就会有人反对,没办法让所有人都认可。
最让大家在意的,还是卫生院从下周开始提供代煎药服务。
很多患者家里其实是没有煎药的东西,也不会煎中药。
煎中药,其实也是一门学问。
有的需要先煎,有的需要后煎,有的则是在最后几分钟才能放进去,有的得分开煎,煎错了,药力就大不一样,对治病也有着极大的影响。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家煎药极其不方便,中药味太浓烈,影响左邻右舍。
在外面找煎药房代煎药吧,还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把贵重的中药拿走,可卫生院就不一样了,起码这种事情不需要担心。
对绝大多数患者来说,代煎药服务绝对是一项福音。
“陆医生早。”
“早啊,陆医生。”
不少人看到陆轩的那一刻,都是笑着打招呼。
“大家早。”
大家的热情让陆轩多少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只是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初入社会,被一大群人围着,可做不到像王友庆那般游刃有余。
到了中医科,陆轩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如何?”
王友庆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轩。
陆轩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王友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无奈道:“太热情了。”
“以后就习惯了。”
王友庆笑了笑,以陆轩现在的名气,这种事情以后每天都会遇到,习惯只是迟早的事情。
……
陆轩来到中医科,就看到中医科诊室的大门已经开了,走进去一看,发现苏可楠早就到了。
“早。”
陆轩愣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苏可楠红着脸,微微点头:“水给你打好了。”
陆轩这时候才看到了桌子上已经倒好的一杯茶水,转过头,看向了苏可楠:“谢谢。”
“不……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可楠受宠若惊般的连连摆手。
她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小衬衫,衬衫上有深色的花格,是淡淡的小玫瑰。立领、领口和袖口都覆盖着薄薄的薰衣草花边,像一层薄薄的棉花糖一样缠绕在衬衫上,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少女感十足。
坐在那,怯生生的模样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如空谷中的幽幽兰花,似如水月色里的洞箫声声,轻颦浅笑的韵味让人回味无穷。
陆轩目光恍惚,直到苏可楠提醒声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要提前开始吗?”
陆轩昨天跟她随口提过一句提前开诊的事,没想到苏可楠竟然还记着。
“嗯,开始吧。”
陆轩本来是打算先去打好水的,没想到苏可楠已经打好水了,自然能早点开诊就早一点,哪怕多看一个患者也是好的。
陆轩穿好白大褂,趁着还没患者进来,他转头问了一句:“昨天的几个病案你回去看了没?”
“看了。”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有。”
“有也没关系,以后接触的病例多了,自然就懂了。”
苏可楠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陆轩,眼睛眨了眨。
被苏可楠盯着,陆轩多少也有些尴尬,不过倒不是他不想解释,只是有些地方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怎么跟人家解释?
总不能乱说吧?
好在,就在气氛有些僵住的时候,第一名患者走了进来。
患者名为刘邵。
刘邵走进来就将挂号单放在了桌上,然后将手放在了脉枕上,直愣愣的盯着陆轩,却并未说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身体哪里不舒服,似乎有意考校陆轩的医术。
这还是陆轩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性格的患者,一时间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顺手就搭在了刘邵的脉上。
一息六至,这是脉数?
陆轩皱了皱眉。
他记得《脉经》中有这么一句话:“数脉,一息六至”。意思就是说脉搏来去快速,一呼一息脉搏跳动六次,或六次以上,应指轻快。
数脉的速率较快,其产生的机理,无外乎外邪侵袭,或人体自身的阴阳失调,导致人体的精血,津液不足,也就是阴气虚,则阳气就相对偏亢。
阳亢则化为火热之邪,火热之邪驱迫,必然导致气血运行加快,故脉搏搏动次数增加,从而呈现出数脉。
而数脉为阳脉,主热证,多为君,相火亢盛为患。
由于火热扰心,轻则烦躁不安,重则心神逆乱而谵语,这是数脉常有的证候。
可这种脉象若是出现在小儿身上,又属于正常脉象,因为小儿为“纯阳之体”,脏腑清灵,生机旺盛,气血流畅,故血行流利,脉搏跳动较快,特别是四五岁的儿童,脉搏可达一息八至,六到十多岁的儿童,脉搏一息六至,均不可作病脉来论。
另外,正常人因体力活动、饮酒或咖啡、或由于情绪激动也可致心脏跳动加速,呈现一定时间内的数脉,但这种情况不作病脉论。
而眼前的刘邵,年纪已经五十多,陆轩也没从对方身上闻到丝毫酒气,显然跟这些没有任何关系,那就说明,刘邵身体上出了问题。
不过,仅仅只是右手脉数,却不足以判断刘邵的病症。
“左手。”
陆轩不动声色的说道。
刘邵配合的将右手拿开,伸出了左手。
陆轩轻轻按压,并未感受到跟左手一样的情况,甚至感受不到左手的脉搏跳动,只好用力下压,这时候才感受到了刘邵的左手脉搏。
陆玄脑海中很快就有了判断,脉沉伏,若不用力,很难感受到脉搏,或者说极其的微弱,几乎没有,而这种时候就需要须重按至肌肉之下。
因此,《脉语》中便有一句话:“沉自肌肉之下得之”。《诊宗三昧》也有言:“沉脉者,轻取不应,重按乃得,举指减少,更按益力,纵之不即应指”。
“脉左沉伏,右沉数,会是什么病症?”
陆玄紧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眼刘邵,张了张嘴,本能的想问问情况,可见对方的态度,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
不问,不只是因为怕问了对方不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判断不了,不代表心声做不到。
他见识浅薄,可这群大佬,数千年来,接触过的病症太多了。
数不甚数。
【看来这次咱们这位陆医生遇到麻烦了啊!不说任何病征,单靠把脉想要判断其证,怕是行医数十年的老中医都很难做到。】
【能不能判断,就看陆医生能不能想到那两句话了。】
【哪两句?】
【患者左右手脉象虽然不同,可也有相同之处,那便是都属沉脉,《金匮要略》
卷中·水气病脉证并治十四中便有言:脉得诸沉,当责有水,身体肿重。这说明患者体内存水。
当然,仅靠这个还不能作出判断,但若是记得另外一句话,脉沉者有留饮,基本上就能缩小病症的范围了。
脉沉者有留饮,说明患者存在口渴的症状,可我看此人,身体并未肿重,反而显得消瘦,极有可能是因为尿多,尿多,口渴,消瘦,再观对方嘴唇干裂,怕是消渴之症。】
消渴?
陆轩脸上一抹异色浮现出来。
这个词,一般人可能听不懂,从字面上去理解,可能会以为是口渴一类的病症,可这两个字却是属于中医术语。
用西医的话来解释,那就是糖尿病。
而且,从脉象来看,刘邵的糖尿病可能还不轻。
只是,陆玄这副异色落在刘邵眼里,却无疑让他有些失望,现如今的中医,都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之前听别人说裘市街道卫生院中医科的陆医生医术了得,他想着就来试试,可现在看来,没有西医那些检查单,一样判断不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想到这里,刘邵抽回了手,起身就准备走人。
这病,不看也罢!
第四十四章 三消
刘邵一直都对中医很感兴趣。
即便是如今中医一直被西医压制的抬不了头,看中医的人也不多,可他却是对中医情有独钟。
患病之后,也基本上都是看的中医。
只是因为一直没查出原因,在家人的劝说下,才跑到了西医那里做了各种检查,确定了病症。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去西医那里开药,看的也大多是中医。
当然,不去看西医,也是因为知道他的病看西医没用,除了打胰岛素外,已经没用任何办法。
这样一来,刘邵便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中医身上。
刘邵一直觉得,中医文化历史悠久,独具特色。
一碗药汤,一根银针,常常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现代以来,中医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医学之一。
中医药能生生不息数千年,至今还能够存在并不断发展,其最重要的原因是临床有效。
即便是放在国外,对于神奇的中医学,老外也得瞪大眼睛,翘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谁敢相信,中医三指在手腕上一搭,病情枝枝蔓蔓便能摸的一清二楚。
有的地方,中医也许不如西医的各项机器检查,可从有些方面来说,却又超出了西医所能检查的范围。
更别说,中医还有许多神奇之处,细细银针轻轻一扎,腰酸背痛无影无踪;司空见惯的茎叶花果,妙手熬出一碗本酽酽药汁,悠悠苦香中痼疾即去。
而且,说起中医师许多人会联想到神闲气定、鹤发童颜、道风仙骨,中医师大都长寿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因为中医符合自然之道、养生之道。
中医的许多思想现在看来依然是前沿的,许多治疗手段和方法现代科学依然不能破解,中医强调的上工治未病,以养生保健为先,更是与兴起于二十世纪末的预防为主的健康理念不谋而合。
患病后,刘邵更是开始自学中医,对中医愈发的痴迷。
只是因为自学受限太多,既没有系统的学习,也没办法积累临床经验,研究的多,却也只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一些。
中医的博大精深,再加上如今的环境,显然不是靠自学能够精通的。
除非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这种人,全世界加起来恐怕都没多少。